() 躺在康家內院的床上,李旭輾轉反側,哭笑不得, 自己潛入康家只是為了打探消息。誰曾想二哥沒找到,自己卻成了別人孫子。這叫個什么事兒啊。 沒錯,那個人見人愛的五就是到達杭州之后不見蹤影的李旭。 一個多月前接到康宅的消息,李旭便暗暗上了心,只是他們七個外鄉人同時來到這長興縣,幾個壯漢帶著一個孩子,著實有些扎眼,康宅又是這附近最大的富戶,肯定耳目眾多,于是李旭沒有停留,繼續往杭州趕去。結果在杭州將所有消息線索全部對過一遍,沒有任何結果之后,李旭心中對康宅的懷疑越來越大。 二哥李睿來杭州府求學時,身邊帶了一個丫鬟,一個廝還有一個護衛。而且為了安全,張氏在接到李睿要回家的信之后,還派了府上五個護院去杭州府接人。結果李睿居然能被綁架,而且李旭這一路過來,連一點風聲都沒聽到。這只能明,要么賊人的實力強大,足夠在一瞬間將七八個軍伍退下來的護院同時干掉。要么就是李睿肯定被騙了。 先不去想李睿被騙,只賊人的實力強大。那么一路走來,李旭算來算去,只有康宅有這個實力。 康家是富戶,在當地勢力足夠強大,完全可以在綁架后掩蓋掉所有消息,而且還養著鏢局,里面的鏢師趟子手林林總總算下來至少有四百多人,實力也足夠完成這次綁架。如果李睿是在回家的路上被綁,康家是唯一的嫌疑人。 李旭先讓王成花一百兩銀子找了一個妓院的中年老鴇,假裝成自己的娘,兩人打扮一番,之后經過介紹找到了康家趙管事,老鴇按照王成的吩咐,向趙管事謊稱李旭是自己在湖廣老家的表侄子,湖廣老家遭了賊,李旭便一路乞討,投奔自己。就在趙管事唏噓不已之際,老鴇又自己身處煙花柳巷,實在不好收留李旭這么個男丁,拜求讓趙管事給李旭在康家找個活計,看在袖子里多出的十兩銀子的面子上,趙管事答應了。 李旭改口稱趙管家為表舅,最終得以順利進入康宅做了一名廝。 花了一個月時間,李旭讓康宅上下對自己解除了戒備,整個宅子也差不多被探了個底朝,現在只有兩個地方李旭還沒有去過。一個是家中幾位姐的臥房,一個是側院內,康家的祠堂。 第一個李旭想也不想就過濾掉,就算二哥被康宅綁架,也不可能困在姐房里,若是有個萬一,幾位姐的清譽就全毀了。至于康家祠堂,康大善人嚴令,除了少數幾個康家直系,其他人一旦進入祠堂,直接杖斃。本來如此嚴格的戒律很值得讓人懷疑,可李旭想了想,也覺得不大可能。 試想要是把人質關在祠堂里,豈不是在祖宗十八代的眼皮底下作奸犯科?康大善人就不怕祖宗怪罪打雷劈?何況據祠堂內有一大兩三個和尚,為康家祖宗念經祈福,已經將近一年時間。有外人在,二哥應該不會被藏在祠堂里。 這么來,康家上下應該沒有藏二哥的地方,自己已經耽誤了一個月的時間,應該退了。只是出走的方式還要布置一番,不能就這么直接消失,正好這時三位姐提出要打造風鈴,李旭覺得退出的機會到了。 李旭費盡心思為三位姐打造風鈴,順理成章的讓康大善人知道自己假編的身世。雖然在康家有好的名聲,又能做出這般精巧的物件,康大善人舍不得趕李旭出門。但是李旭可是煞,也就是家族橫死,最后活下來的那人。傳這樣的人是煞星下凡,稍微走的近些便會受到牽連。煞向來是大戶人家的大忌諱,康大善人再惜才,也不會留下李旭待在康家。 李旭猜中了開頭,卻沒猜中結尾。 今日本來一切順利,眼看著就要被趕出康家。誰曾想到最后康大善人居然不按套路出牌,不但不忌諱煞,反而還要收李旭做干孫子。李旭連連拒絕,可架不住康大善人的強硬,以及三位大姐的勸慰,只得暫時答應下來。 走一步看一步吧,大不了過兩直接消失。只是可惜了這個衣無縫的假身份。也不知道李增枝要是知道自己給他找了個干爹,會是什么反應。 金陵,李府。 李增枝回來了,正在勸慰已哭干了眼淚,嘴里不停念叨兒子的張氏。只是李增枝自己心里也難受。才去荊州府半年時間,上個月還看到了自己老三派來購置田莊的人。沒想到轉眼之間老二老三均下落不明,皇上恩典,召自己回來處理家事,今日方才趕回家里。 這是造了什么孽喲! 張氏悔恨自己放李睿去杭州府讀書,又冷言冷語傷了李旭的心。眼下一個多月過去。連個音信也沒有。張氏覺得自己才是兩個兒子失蹤的罪人。 金陵,楊府。 文秀呆呆的坐在房里,蕓香只是低頭玩手指,寶兒全然沒了往日的活潑,眼眶紅紅的。楊家姐見到三人的模樣,也只能搖搖頭,輕輕嘆了口氣。 金陵,皇宮,右順門內殿。 剛剛入宮覲見的錦衣衛指揮使紀綱單腿跪地,行了個軍禮。 朱棣擺擺手,讓紀綱起身。又讓左右宮女太監退下,只留下身邊的鄭和。 “查的怎么樣?”朱棣開口問到。 紀綱抱拳拱手:“回皇上,卑職已派人捉拿國子監監生十一人,戶部員外郎一人,都察院御史三人,翰林院一人,各地士子八十七人。據交代,有人在他們房內留下紙條,要他們六月二十四日前往城郊方孝孺墓前祭拜。此事已傳遍朝野,壓不住了。” 沒想到話音剛落,朱棣拿起御書案上的白玉鎮紙便砸了下來,正砸在紀綱的身上。 “朕問你查的怎么樣?你報抓了多少人干什么?向朕表功嗎?朕問你,是何人在暗中串聯?又意欲何為?” 紀綱連忙跪下:“皇上息怒。” 朱棣余怒未消:“給朕徹查,三日之內不查出結果,你給朕滾回北燕去。” 杭州府長興縣,康宅。 悠哉悠哉做了幾少爺,李旭覺得若是沒有二哥一事,自己一直這樣下去倒也不錯。 今日康大善人派了一個差事給李旭,要李旭去給祠堂里的幾個和尚送飯。李旭也沒多想,提著食盒向祠堂走去。 和祠堂門口的兩名護院打了個招呼,推開門,祠堂的昏暗頓時被門口的陽光驅散開。李旭看了看祠堂正廳,卻沒看到人,又左右找了找,這才在左廳的廂房內找到那幾個念經的和尚。 “幾位大師請用飯。”李旭把食盒打開,卻發現里面有魚有肉,居然還是牛肉,是不是自己拿錯了?這時一邊的和尚直接把盤子拿出來,放到桌上。先是夾了一筷子菜放到嘴里,咀嚼了兩下,咽了下去,然后沖另外一大一兩個和尚點點頭,了一句話。 “皇上,太子殿下,可以用膳了。” 中頭彩了,還是永樂朝最大的頭彩。這是李旭此刻唯一的念頭。 三個和尚,還稱呼皇上和太子,另外一個和尚沒有喉結,分明是個閹人。這樣奇葩的組合突然出現在李旭的眼前,讓李旭嚇得現在只想罵人。 那個正在大嚼牛肉的和尚,居然他喵的是建文帝! 李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祠堂的。回到自己的房間,李旭坐在圓桌前呆了半,最后決定還是快跑。站起身正要走,卻又停住了,邁出的一條腿慢慢收了回來。 給建文帝送飯是康大善人授意的,既然不怕自己見到建文帝,那肯定也不怕自己出去報信。只怕還沒跑出康家,自己就已經被人抓住滅口了。 二哥被綁,難道真是康家所為?難道二哥也是發現了康家不得了的秘密,才被康家滅口?不對,且不李睿不可能接觸康家。就是接觸之后被滅口,康家為何還要給李府送信?這不是打草驚蛇嗎? 康家為什么要隱藏建文帝?二哥究竟發現了什么?康大善人為什么要收自己做干孫子?為何要自己去給建文帝送飯?這一切疑惑讓李旭頭疼不已,卻又不得不努力去想,若是想不出個頭緒,二哥的命沒了,恐怕自己的命也沒了。 李旭開始將進入康府前后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排列開,試圖找到最有可能的那個點。最后,李旭想到自己編的那個身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李旭鬼鬼祟祟跑到后院康大善人的臥房,康大善人正在和幾個老人用李旭做的那副木頭牌打馬吊。 李旭上前,臉上帶一副焦急的神情,扯了扯正在摸牌的康大善人:“干爺爺,干爺爺。” 康大善人笑著看著李旭,問到:“乖孫兒,有什么事嗎?” “干爺爺,快出來,孫兒有大的事情要。”李旭完,在場幾人哈哈大笑,其中一個人指著李旭:“你個黃口兒能有什么大的事情。一邊玩去,別打擾你爺爺打牌。” 康大善人倒是若有所思,然后站起身來,沖幾人拱拱手表示抱歉,然后將李旭帶到后面自己的臥房坐下來,看著李旭微笑著:“孫兒有何事?” 李旭左右看看,然后貼著康大善人的耳朵,悄悄:“爺爺,祠堂里那幾個和尚吃肉!” 康大善人哈哈大笑,摸了摸李旭的頭,笑而不語,李旭急了,又:“爺爺,我見過寺廟的和尚,他們只準吃素,不能吃肉。那幾個和尚肯定是假冒來騙爺爺的錢,爺爺快去抓了送官。” 康大善人聽聞,一時間啼笑皆非,抱了抱李旭:“好孫兒,那幾個和尚不是在騙爺爺,只是有些事情你還不懂,等長大了爺爺再告訴你。”見李旭點點頭,康大善人又:“以后早晚飯菜就都由你送去吧,記得見到那幾位和尚要恭敬,要像見到爺爺一樣。明白嗎?”李旭點點頭。 終于混過去了,自己的命暫時安全。只是還得想個辦法把消息傳遞出去。 又過了幾日,李旭跟康大善人,自己爹娘的祭日快到了,想去寺廟給爹娘請一個靈位,等下月爹娘祭日,也好有個地方祭拜。康大善人很喜歡李旭的孝順,于是派了祠堂的兩個護院陪著李旭前去。 坐在馬車上,李旭顯得很興奮,不停地拉著兩位護院聊,又指著周圍的事物問個不停,只是經過一家客棧的時候,看見有個人影一晃而過,這才松了一口氣,消停下來。 長興縣城的寺廟香火旺盛,只是今日并非初一十五,人顯得少了些。一位護院進去將方丈叫了出來,李旭把假編好的爹娘姓名寫下,又遞過去二十兩銀子,剩下只等寺院這邊刻好靈牌,然后開光了。 還沒走出寺廟,李旭往路邊撇了一眼,突然:“我要求個簽。”兩名護衛相互看了看,點點頭。李旭坐到一家算命攤前,抓起一邊的簽筒,手在竹簽上撥了撥,這才嘩啦嘩啦搖起來。 待李旭一行人走后,算命先生冷汗直冒,連忙站起身,從攤子下面鉆出一個人,抓起簽筒就走,全程竟是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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