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又過了一個月,金陵城下雪了。 在厚厚的雪地上跑步,聽見嘎吱嘎吱的響聲,寶兒覺得心情大好,不顧凍手,和另外幾個不怕冷的丫鬟合力堆了個雪人。突逢大難,至今心有戚戚的李睿也被外面歡快的笑聲吸引出門,在后院的亭子里煮酒看雪。久在宮里執勤的李憲今日也難得回家,卻是還在床上呼呼大睡,看來御前聽令的日子也不好過。 張氏的主屋里起了一個無煙火爐,很是溫暖。這個火爐是李旭為了抵御冬寒冷,難得主動一次,用火盆,鐵皮以及竹筒之類的東西做出來的。李旭此刻正懶懶的窩在羅漢床的一邊,身上搭了一床被子。張氏則斜靠在羅漢床的另一邊,查看從湖廣府送來的莊田賬簿,不一會,張氏抬起頭來,有些驚訝的看向李旭,卻見李旭頭一點一點,像是快睡著了。 張氏又氣又笑,拿起賬本沖李旭如同釣魚的腦袋拍了一下,李旭驚醒,呆呆的看著張氏,不明白發生了什么。 “要睡回房睡,又不是沒有這爐子。”李旭茫然的點點頭,抱起身上的被子下羅漢床,然后向門外走去。張氏這才發現自己有事要:“唉唉,跑什么跑,事清了再走。” 李旭只得轉身又爬上羅漢床,把被子圍著身體窩成一團,那叫一個舒服。只是這一鬧,倒是清醒了許多。 張氏把賬簿遞給李旭:“咯,看看,你爹讓人送來的,湖廣府的莊子今年的收成。”李旭接過來看了看,收成不多,不過今年能有個七百兩收成已經算是不錯。當下并沒有在意 今年四月,李旭派七和七媳婦去湖廣,雜七雜八辦下來用了近兩萬兩銀子。又耽誤了農事,只是趕著種了些雜糧。主要精力還是放在了疏松土地上。之后七來信湖廣的土地肥,水又好,一翻下來油汪汪的,問要不要多置一些。李旭就又讓張氏送去一萬兩銀子。左右父親在那邊整軍安民,一時半會回不來,也不擔心銀子打了水漂。今后李家的銀子,可就全看湖廣那邊的收成了。 李旭點點頭,把賬簿又放回去,對張氏:“今年有這七百兩已經算不錯了。明年才開始真正種糧,只是這佃戶的租子,我覺得可以少收一成,畢竟是第一年,清石頭之類的雜事也不少。” 張氏沉吟了一會,道:“租子少一成沒什么,只怕沒那么多佃戶。那里地廣人稀的,咱家又一下子買上這么多畝,這佃戶肯定不夠倒是個事。” “租子少了,佃戶自然也就上門了。”李旭笑著:“只是娘去信的時候囑咐一句,寧愿地空著,也不能什么人都收,人要老實,身家也要清白。” “下若都是老實人,你父親也不用跑去荊州府安民了。”張氏嘆了一句,李旭卻好像想起什么,問了一句:“眼看進了臘月,離年節也差不了幾了,何況二十三是年,父親沒趕回來?” “身負皇差,皇上不發話,他哪敢回來。”張氏連連嘆氣,李旭一看,連忙轉開了話頭,聊起年后文秀的親事來。 待把文秀的嫁妝銀子算好,張氏便繼續看起賬簿。李旭卻在一邊想起去北燕置莊子的吳管家。一去半年,只是在九月底回信在保定府看上了一處莊子,已經下了定錢,讓家里派人接收。只是因為之前的事情耽誤了,張氏派去接收的人半月前才出發,還是跟著二皇子的車隊一起北上,也不知道到哪兒了。 想起二皇子,李旭又開始琢磨朱瞻基的事情。這半個月朱瞻基出過兩次宮。李旭都是提心吊膽的跟著,還好沒有什么事情發生。只是李旭知道,那些人總要出手的,還是得想個法兒應付才行。正思索著,門突然被撞開,一個丫鬟慌慌張張的跑進來:“大奶奶,楊家夫人到府上來撒潑了,是要找三少爺算賬,現在在前廳鬧呢。” 張氏和李旭都被門的響聲嚇了一跳,聽丫鬟嘰嘰喳喳也沒出個所以然,疑惑的互相看了一眼,李旭皺著眉頭想了想,沒想出個所以然。不過既然岳母上門來了,總得出去見見。一邊的張氏開口了:“旭兒,換衣服,隨我去前廳見你岳母。”兩人換上外套,又披上披風,出門往前廳走去。 來到前廳外,李旭遠遠看見廳內沒什么動靜,還在想丫鬟都喜歡夸大其詞,楊夫人哪里撒潑了?只是等李旭走近行禮,發現楊夫人面色陰沉,橫眉怒目,身邊跪著兩個李家丫鬟,臉上的五指印清晰可見,還真發火了。 上門是客,那怕楊夫人拆了這前廳,張氏也得先搞清楚事情緣由。當下笑吟吟的上前,語氣親切的問:“楊姐姐,這么大的雪,怎么上妹妹家來了?也沒個信兒,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楊夫人看了李旭一眼,轉頭對張氏冷冷:“下雪?就是下刀子姐姐也要來,妹妹自去問李旭,看他干了些什么好事!” 張氏轉頭瞪了李旭一眼,李旭搖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張氏又想了想,還是直接開口問了出來:“楊姐姐有事只管,若是旭兒有什么過錯,妹妹也不會放過他。”一番話的李旭脖子縮了縮。 楊夫人看向李旭:“好你個李旭,不要以為皇上親口賜婚,就能在外夸夸其談,敗壞我女兒清譽。告訴你,你與楊若華的親事,黃了。” 李旭不明白,張氏同樣云里霧里,只是眼下不是糾結的時候,還是先讓楊夫人息怒。想到此,張氏轉頭沖李旭大吼:“跪下!” 還在思索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卻聽見張氏的話,李旭掙扎了一會,決定還是先息事寧人。慢慢跪下,李旭沖楊夫人叩了個頭,開口道:“岳母明鑒,子從未在外提起過楊家姐,也不可能詆毀姑娘家的清譽。岳母可是聽了什么?” “聽?”楊夫人聞言大怒,站起身來,撥開一邊正準備上前勸阻的張氏,指著李旭:“還用聽嗎?你在外宣稱自己相貌堂堂,楊家女寧愿哄騙她父親,也要拉你出來見上一面,你為了世俗禮法,狠狠訓斥了女一番。此事在金陵府上下傳的沸沸揚揚,都我楊家不會教女,竟然連這等丟人的事都做得出來。” 張氏大吃一驚,連忙上前,撫慰楊夫人,又轉頭狠狠的問道:“李旭,你到底沒過這話?” “從未過。”李旭也是一驚,只是現在不是思考的時候,先穩住楊夫人再:“娘,兒子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嗎?即便此事發生過,兒子會在外胡,娘你卻一點也不知道?” 見張氏陷入沉思,李旭轉過來對楊夫人:“岳母大人,子向起誓,若是子有任何詆毀楊姑娘清譽的言行,打雷劈,不得好死。” 這個誓言可謂毒到了極致,一時間,楊夫人也有些躊躇,只是心頭氣沒消,恨恨的坐了下來。張氏回過神,走過來扶著楊夫人:“姐姐,旭兒是妹妹的親生兒子,他什么秉性妹妹也清楚,這等事情決不是他能做出來的。不得是有人眼紅皇上賜婚,故意放出的厥詞。姐姐先消消氣,此事咱們再合計合計。” “合計什么,再拖下去,若華就要被老爺給打死了!”楊夫人終于繃不住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落下。 “啊?”張氏嚇一跳,連忙吩咐李旭:“起來,趕快去楊府找你岳父,不管怎么樣,先把你岳父攔下來。” 李旭點點頭,起身對楊夫人行了一禮,道:“岳母,此事我定會查個水落石出。”完,便轉身跑出前廳,上馬向楊府趕去。 不一會,楊府到了,只是現在四門緊閉,只留了一個供下人出入的側門,緊急之下,李旭沒有顧及什么身份,直接從那個門沖了進去。門口的廝嚇一跳,正要喊人,卻發現是自家的姑爺。雖然流言越傳越廣,可是兩家還沒正式解親,廝也不好真的嚷嚷。只得由他去了。 進入楊府的李旭熟門熟路,直接跑到內院,卻被內院的護院給攔了下來。一番通報之后,李旭方才被帶進楊士奇的書房。只見楊士奇穩穩當當的站在書案后,低頭寫字,一時也看不出什么表情來。 李旭緩了緩,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岳父。”卻一直沒有聽到楊士奇的聲音,只能維持著拱手彎腰的姿勢。 正當李旭覺得快受不了了,楊士奇才開口道:“你來干什么?” “岳母在李府,岳父要動家法,娘讓婿過來先解釋一番。”李旭稍微送了口氣,老實回答道:“婿方才已發毒誓,此事決不是婿所為,請岳父明鑒。” “過來。”楊士奇的聲音還是很平穩,聽不出情緒,李旭定定神,走到書桌前,卻看到楊士奇寫了幾個字:“樹欲靜,風不止。”李旭又看向楊士奇,卻發現楊士奇嘴角居然帶著一絲微笑。 “為父自認沒看錯過人。”楊士奇開口道:“你若真是那般忘乎所以,口蜜腹劍之輩,當日皇上開口,為父也有辦法辭了。” 李旭再行一禮,感激岳父的理解。楊士奇看了一眼,微微笑了笑。把手里的筆遞給李旭:“來,寫幾個字。” 李旭接過筆,思量了一番,手一揮,一首清新脫俗的五律詩出現在宣紙上。 “臘梅落廂頂,紅泥添酒暈。 得聞風再起,空穴何處尋? 清白無人賞,冰心落塵泥。 但求相思燕,不復一人行。” 楊士奇細細琢磨,臉上的笑容卻漸漸變得有些古怪。 “有這首詩,你岳母和女那關看來是過了。”楊士奇笑著:“至于為父這關,可沒那么好過。” 李旭的臉色漸漸陰沉下來,想了想,道:“岳父這關,婿不得不過。” “可有想法了?” “事發突然,婿只想著先平息岳父岳母的怒火。但是婿猜想,此事的目的并不是婿和楊姐,而是有人想對岳父做些手腳。”李旭淡淡的,楊士奇卻好像預料到一般,并沒有驚訝,而是滿意的看了看李旭一眼。 李旭接著道:“要想把流言變佳話,此詩夠了。只是......” 楊士奇明白李旭要什么,揮揮手止住了話頭,開口道:“此事明日了結,不用多生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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