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楊府的內院正廳里，除了楊夫人的怒吼和廝打，再無別的聲音傳出來。 哀莫大于心死，楊士奇之前有多看重楊謖，現在也就有多失望。那份落寞誰看了都忍不住想上前去勸慰一番。 楊道是楊謖的二弟，雖然憤恨，可是禮法所謂的弟不言兄過，讓他想什么卻還是張不開嘴。 崔直楨是楊府大姑爺，可也不好上前勸阻。剛才幫李旭了句話，就惹來楊夫人的不滿，若是此時上前，也不知會不會引來楊夫人更大的怒火。畢竟和楊大姐結婚才一年，對楊家了解還不算特別多，暫時只能靜觀其變。 李旭坐在一邊卻有些不忍了，倒不是擔心楊謖出什么事，而是擔心楊夫人太過傷心激動，只怕會傷了身子。正想著，突然發現楊夫人揚在半空的手停住了，身子搖搖欲墜，眼睛變得迷離，竟是像要暈過去的樣子。 一時間，大廳其他人都還沒反應過來。”來人！”已有準備的李旭大喊一聲，迅速沖上前將楊夫人接住，這才沒讓她直接摔下來，慢慢將楊夫人平放在地上，扭頭看了一眼，見幾人還在發呆，又大喝一聲：“愣著干什么？趕緊把大夫叫來！二舅哥，大姐夫，快來幫把手！” 一喝之下，眾人這才反應過來，七手八腳的將楊夫人抬起回臥房。還好因為昨日給楊謖看病，有一名大夫還留在楊府，當下也來得快，先是翻了翻眼皮，又把了一會脈，確認之后才站起身來，對著一眾愁云慘淡的楊家人道：“還好還好，夫人這是氣急攻心，一口氣沒提上來導致的暈厥而已。并無大礙，只是需要臥床靜養，短時間不可再有怒氣。” “那岳母何時會醒？以后可會復發？”李旭聽聞楊夫人無礙，倒是松了一口氣，只要不是氣的腦溢血就好，那可不是現在能治好的病。 “興許過一會就可醒來，最長也不會到入夜。不過這心病還需心藥醫，若是能去了病根，夫人自然不會有反復。” 在場的眾人沉默了，去病根？哪有那么容易。人性如山，難以轉移，楊謖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哪是變好就能變好的？ 開了幾副安心定神的湯藥，大夫又給在場人交代了幾句，這才轉身準備離去。李旭連忙對楊士奇：“岳父，婿去送送大夫。” 楊士奇擔憂地看著床上的楊夫人，并沒有回頭，只是微微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李旭送大夫出門，從衣袖里拿出一錠銀子遞過去，約莫有十兩左右重。 “大夫有勞了，一點謝禮，不成敬意。這兩日楊家事多，還請您多多照看著。” 大夫接過來塞進衣袖，又捋了捋胡須，沉吟半才道：“若是想夫人好得快些，還是需要早些除了病根，若是拖得時間長了，只怕積郁成疾，急病變慢病，那可就不好處置了。” 李旭點點頭，向大夫行了一禮：“謝大夫指點。” 大夫走了，李旭想想還是沒有回臥室，眼下楊家男丁都在里面，不得待會三姐妹也會來，自己沒必要上前去湊熱鬧圖表現，還不如看看那個還在正廳的楊謖眼下是個什么情況，自己還有話想問他呢。 李旭邁步回到正廳，楊謖還如剛才一般愣愣的癱坐在地上，看上去竟是像癡了一般，李旭頓時心中一緊，心想莫不是這楊謖也傻了吧？連忙上前用手在楊謖面前晃了晃，嘴里喊道：“大舅哥？大舅哥！” “啊？”楊謖反應過來，這才想起剛才發生的事情，居然驚慌的跳起，一把抓住李旭瘋狂地搖：“娘！我娘怎么了？” “放心，放心，岳母沒有大礙，只是被你氣暈過去了。”李旭好不容易掙脫出來，沒好氣的回了一句。 聽楊夫人沒事，楊謖又癱跪下來，伏地痛哭：“爹！娘！孩兒不孝啊！”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李旭搖搖頭，回懟了一句，可是這次楊謖卻沒有還嘴，只是跪在地上痛哭不止。李旭聽得煩了，直接踢踢楊謖：“大舅哥，大夫心病還需心藥醫，這岳母的病根在你身上，怎么？” 沒想到楊謖聽李旭這么，竟是漸漸停住了哭聲，先是糾結了一番，然后好像下定決心一樣，抹了抹眼淚道：“兒子不孝，害的爹娘氣成這樣，既然兒子是娘的病根，那兒子就將這病根除了去。謝過爹娘養育之恩，兒子來生再報！”完，楊謖沖臥房方向磕了三個響頭，緊接著站起身來用頭直接向正廳的柱子猛地撞去。 這是除病根？這是自殺好吧！ 來不及吐槽，眼見楊謖的頭就要和柱子親密接觸了，李旭“咻”地沖了出去，一把將楊謖抱住撞到一邊，柱子沒撞到，一旁的桌椅可遭了秧，剛才楊道坐過的椅子被撞得粉碎，連帶著一條的桌椅也都四散倒在地上。 楊謖這次真是抱著必死的心，使的沖勁極大，饒是李旭平日練武，沖撞之下也是頭暈眼花、旋地轉。待清醒過來，卻發現楊謖頭受了傷，正在一點點冒血，人已經暈死過去了。 “這叫個什么事啊！”李旭晃了晃還有些發昏的腦袋，苦笑著嘀咕了一句。左右又看不到人，這才大喊道：“人都死哪兒去了！” 內院的丫鬟廝現在都在臥房門口等著聽用呢，李旭喊了幾聲也沒人回答，自己又一時脫力沒辦法起身，只得撐坐在地上看著楊謖，免得他醒過來又撞一次柱子。 過了好一會，李旭聽見正廳門外好像有幾個人的腳步聲，當下也沒顧著是誰，直接大喊道：“來人啊！” 腳步聲越來越近，待到了門口，李旭一看，居然是楊大姐和崔直楨帶著幾個丫鬟過來了。李旭大喜，連忙開口道：“快！快點來，大舅哥又傷了。” 楊大姐聽聞母親暈過去，先去臥房看望了一番，之后又追問崔直楨發生了什么事。崔直楨一五一十了，身為楊府老大的楊大姐頓時氣的七竅生煙，帶著崔直楨就要過來教訓楊謖，卻沒想到看見眼前這一番情形，一時間愣住不知該怎么辦才好。還好崔直楨還算冷靜，連忙上前查看一番，見只是暈過去了，這才松了口氣，轉頭吩咐丫鬟叫幾個廝來將楊謖抬回房找大夫看看。 吩咐完下人，崔直楨伸手拉起還坐在地上的李旭，拍了拍他身上的塵土，皺著眉頭問道：“這又是怎么回事？” 李旭找到一張完好的椅子坐下來，喘著大氣道：“楊大公子覺得自己是楊夫人的病根，想把自己除了去，這就準備撞柱子，我給攔下了，只撞到了一旁的桌椅而已。” “啊？”一聽這話，崔直楨呆了，這楊謖剛才看著窩囊無比，居然還有這般硬氣的時候？ 李旭看見崔直楨這番表情，苦笑著搖搖頭道：“實話我也不信，可這就發生在眼前，讓我不能不信。” “莫不是又一場苦肉計？”崔直楨猶豫地出了心里的懷疑。 李旭又搖搖頭，開口道：“大舅哥看著死志堅決，用的力氣也足。若是真讓他撞到柱子，就算死不了，只怕也會落個頭破血流、腦漿迸裂的下場。不像是假的。” “這是造了什么孽喲！”愣在原地的楊大姐卻突然反應過來，一時接受不了，倒在身后的丫鬟身上，哭著喊出來。 崔直楨連忙又跑回去連連安慰，好半晌才讓楊大姐止住了哭聲。崔直楨陪著傷心不已的楊大姐回房間，離去前回頭示意了李旭一眼，意思竟是讓李旭處理好楊家這堆爛攤子。 “我又招誰惹誰了？”李旭暗自腹誹了一句。眼下這楊家暈的暈，傷的傷，幾位姐只顧著傷心，楊士奇又心如死灰，楊道要在楊夫人身邊侍奉著，這爛攤子還真得李旭來收拾。誰讓李旭是楊府的姑爺，今日的事情又跟李旭有關呢。 坐在正廳揉著太陽穴，李旭覺得腦袋又有些隱隱作痛了。只是事情還是要做，李旭休息了一會，覺得恢復了些力氣。這才站起身來，先回內院找到正在書房呆坐出神的楊士奇。 “岳父不用擔憂，大夫已經看過，岳母和大舅哥并無大礙，休養幾日也就好了。”李旭上前安慰道。 楊士奇回過神來，看著李旭搖搖頭道：“今日楊家亂成一團，讓你看笑話了。” “婿也算半個楊家人。”李旭輕輕地，生怕聲音大了驚到楊士奇：“眼下楊府有些亂，大姐夫有意讓婿出面處置楊府事宜，岳父意下如何。” 楊士奇無力地擺擺手，道：“你向來處事穩重妥貼，為父信得過你，去辦吧。”只是一提起信得過，楊士奇又想起當初自己對楊謖的信任，一時間哀傷不已。 見楊士奇臉色黯淡了幾分，李旭心知眼下不是開解的時候。只得向楊士奇行了一禮，退出書房來。 在前院找到楊府的大管家楊林，楊林是楊府老人，自從楊士奇的父親入仕便在楊家做管事。楊家上下對這位老人都很尊敬，李旭也不能擺姑爺架子，先略略行了一禮：“眼下諸事繁雜，有勞楊大管家了。” 楊林雖老，但從不倚老賣老，當下躲到一邊不肯受禮，憂心忡忡地：“姑爺言重了，現在楊府的確需要個主家人出面安穩，有事姑爺吩咐便是。” 李旭點點頭，思索了一番，臉色變得凝重，向楊林交代道：“楊管家，有幾件事情需要您吩咐下去。第一，除了內院，其余院里的下人到您這唱個名，看看誰在誰不在，今日若無特別緊急的事情，只準進不準出，還有，讓他們不許在私下嚼舌根，若是被我知道，直接打死了事！” 楊林點頭應下了，心里卻對這個姑爺刮目相看起來：“知道先封鎖流言，看來這個姑爺不簡單啊！” 李旭又開口道：“眼下夫人和大公子病了，其余幾人精神也不是太好，還要依仗大夫出手，記得給大夫那邊準備的吃食和衣服被褥要好些，不能在這些節處讓大夫覺得咱楊府待客不周。至于賞銀由我來出，待會給我些紅包紙。” 楊林連忙搖搖手：”這是哪兒的話，一應銀子自然是由楊府來出，哪有姑爺出錢的道理......“話還沒完，卻被李旭伸手攔住了：”就這么辦，眼下我了算！“ 見楊林不再話，李旭這才滿意地點點頭，一股腦將剩下的事情都交代下來：”還有，馬上派個穩妥人去翰林院報個信，就岳父昨日偶感風寒，身子不適，需要請幾日病假，待會我寫個假條一并帶去。去李府通知一聲，就岳父要和我商量一些事情，今晚我就不回府了。最后去河邊碼頭找一個叫趙成才的人，讓他速來楊府見我！“ 安排完事情，李旭轉身回到內院，正想著去楊謖房里看看情況，卻遠遠看見楊若華帶著一個丫鬟向自己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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