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幾個人將青年的腦袋蒙上,抬起腳就往山上跑。那青年也不反抗,甚至都不話,任憑他們抗走。平素截道搶劫,都是等待著消息,確認了財貨和來去的人方才動手。今日算是打野,能逮到一個是一個。
也不知跑了多久,幾人見到了茅草房子,便一頭扎進去,關上那簡陋的大門,將青年放在地上,解開麻袋。
青年睜開眼睛,眼睛的余光瞄了很久的環境,又看了看幾個手持器械的農人。他們手中的鋤頭與鐮刀與他們粗糙而又滄桑的手腳一樣,皸裂的皮膚與那已經破裂的木頭已經不堪入目。
周圍都是茅草房子,連墻都是趙烈前世見過的最老的那種泥胚房建造用的紅土黃泥。院子里一股若有若無得臭味兒,似乎旁邊便是茅房。那門前有幾個已經用過卻舍不得扔的刮板,就在風中,等待著風干。他的背囊,就在幾個人手中。
典星問道:“子,你是哪的人?”
青年愣了一愣,然后搖了搖頭,似乎是在示意他聽不懂。幾個人面面相覷,甚至有些難堪。
怎么,難不成不是梁人?奇了怪了,這年代什么人都想著往遠處逃,怎么這人偏偏往最亂的地方逃。
瞿二瞅了一眼典星,察覺他嘴上的刀痕很深,但看起來似乎并非別人造成的。給人一種異樣的感覺,卻并非威懾。
他放下手里的鋤頭,拔出青年身上帶著的精致的鋼刀,用北方官話問道:“你是魏人?”
青年看著他的臉,并未怯懦,也沒有害怕。這讓瞿二覺得有些意外,他的印象中,自從被刺了字,幾乎所有人,對他都是恐懼,亦或是厭煩,很少有人能如此鎮定。
那青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幾個山賊強盜。道:“正是北人,來此地是陰差陽錯。”
幾個人盯著瞿二,根本聽不懂兩人在什么。典星看著這個場面,心里便開始胡亂猜想。手里捏著的柴刀把子咯吱作響,面上陰晴不定。
幾個人盯著青年,且典星在眾人身后,所以包括瞿二在內,都沒注意他的神色,卻唯獨落入了青年的眼中。那青年神色鎮靜,嘴里答話,眼睛卻盯著典星。
“你們兩個啥呢,他到底哪的人?”典星覺得事情不對,這種事情,得看清誰是老大。不能不掌握情況,胡亂聽他人的話。
瞿二道:“他是北人,不是南人。他來這里是投親戚的。這幾日實在走不動了,又迷了路,所以才沒跑。”
幾個人面面相覷,南方現在還有好地方不成,怎么這個年代過來投奔親戚?不過問他話,他也聽不懂,一口流利的北方官話,讓人又氣又惱。
典星脖子一橫,心:我是幾個人的頭頭兒,如果讓他們七嘴八舌,將來我還有什么威信可言?不如現在就給他剁了,立了威信,他日做大了,也不會有人反對我!
心里發狠,碰了碰瞿二,示意他把鋼刀遞給他。瞿二看出他要殺青年,心下有點猶豫,但還是遞了過去。
典星道:“他娘的,這子來歷不明,又不肯實話,砍了得了!”
嘴上著,手上卻不含糊。他把刀架在青年的脖子上,那青年竟不由得哆嗦的一下,面如死灰,看樣子知道自己逃不過這一劫。便閉上眼睛,引頸就戮。
眾人都沒啥,雖殺人越貨,綁架割肉。但是沒有取了人的錢財,還不給人生路的。這般作為,早晚讓眾人離心離德。況且今后做事,如果不留一絲底線,他日官軍外人來了這里屠城屠寨,還能留活口?
所以眾人嘴上啥也不,心里頭卻比較反對,這么個大伙子,還沒怎么著,就讓人給砍了。這不是傷害理,還有啥更傷害理的?
典星覺著抹脖子太折磨人,因為割斷氣管兒的人會因為喘不上氣而拼命折騰,直到徹底斷氣為止,那種場面一般人受不了,也看不下去。
他把鋼刀拿起來,把青年提溜到院子外邊兒,把他的腦袋再用破布口袋蒙上,而后將他放在平時剁雞鴨的樹墩子上,意思照這個鋼刀的鋒利程度,一刀痛快!
他把鋼刀在自己破布衣服上蹭了蹭,彈了彈刃口,也不管青年聽不聽的懂,雙手使勁兒握了握刀柄道:“下輩子再做個好漢吧,要么就別做人了!”
瞿二看著青年一動不動的樣子,心底實在忍不住了。這種事情,不明不白,難不成就因為聽不懂他的話,砍就砍了?
……
趙烈跪在地上,頭上卻蒙著布擔在冰冷的木樁上,臉上的皮被樹樁那千瘡百孔的刺戳破了布袋,直接捅進自己的臉。陽光從布袋那不嚴密的縫隙中穿過,照射在自己的眼睛上。那一瞬間,似乎一切都在眼前劃過。
什么時代足夠讓一個人活下去?沒有那個時代!無論哪個時代,都是有志之人先死,除了那些二代們。哪怕就這么被砍死在木樁上,卻僅僅因為劫道,而并非什么震懾千古的大事。甚至連自己為何會死的原因都不知道,冤屈有什么用?
他覺得自己背后發涼,幾乎所有的信息從腦海里映現卻又消失。那母親的目光和蕭葉若的淚水,忽然變成真實的一切,那額頭上因為恐懼流出的汗,仿佛就是她們的擔憂和日思夜想而流出來的淚水,順著他的面頰,貼近他的心靈。
那些人本該擁有的體會,他還從未接觸過,甚至那種中年人才有的幸福感,聞所未聞。一切都是上對人的恩惠嗎?恩惠著那個兩世為人,都只能躲在陰暗地下室偷偷哭泣的人兒,讓他快點死,讓他盡快死去嗎?
這一切也許都已經注定,剩下的還能有什么?
趙烈忽然想起了王偉,想起了那個屠殺王謝世家的操刀人,想起了那個看著自己的肉,自己的身體一點一點被剝離出自己的王偉,想起了那個仰著脖子,踮著腳,努力沖破束縛的人,這一切,來世再見……
……
“且慢!”瞿二眼見典星已經抬起胳膊,準備用盡力氣,一刀結果了這么個不明不白的青年。突然被瞿二擎住胳膊,一動也不能動。
“瞿二!你他娘的干什么?”典星幾近爆發,眼睛里的怒火壓制不住。他忽然開始嫉恨眼前的黥面奴隸,開始嫉恨這個不公的世道。
“兄長,莫要輕易殺人!他還是個孩子,你就這么把他殺了,今后兄弟們會怎么看兄長?”瞿二指著這么幾個人,當面詰問。
“怎么,你還想保他?我殺就是殺!”典星罷,抬起胳膊,再次提起鋼刀,就要給趙烈來個人首分離。
幾個人倒什么都沒,一心看著兩個人鬧掰。瞿二道:“兄長,并非殺人才是起家的本。這個青年全身的財貨都讓咱們拿了,就饒他一命,權且算是放了條狗,兄長又損失了啥?”
幾個人也都湊上來唯唯諾諾,似乎也有點看不下去。
典星眼里的怨毒忽然放大,覺得瞿二這種人不能留!今后一定得找個機會,背后攮了他!心里琢磨著,眼里卻都是瘋狂與怨恨,絲毫沒有收斂。看著他的黥面,牙齒咬的咯吱作響。
他哈哈一笑,將手中的鋼刀放下,抓起趙烈頭上的布袋,一下掀開。那木上的刺,就在趙烈的臉上劃出了幾道長長的痕跡。
陽光忽然沖進趙烈的眼睛,似乎新生一般,空氣瘋狂涌進他的嘴里,一切都變得那么欣喜。空氣中似乎彌漫著稻子與麥田的香味兒,生命的渴望似乎更甚于溺水求生,徹底逃脫的一剎那,似乎身子都輕了幾十斤。
瞿二用北方官話道:“你可以走了,記得千萬別回頭,否則命難保!”
趙烈連頭也不敢點,拼了命往后退,意圖掙脫繩子。他的手縱然已經被粗麻繩上的刺勒出了血,卻依舊不停手上的動作,仿佛晚一秒都會被殺。
瞿二趁典星不注意,把鋼刀放在不起眼的一旁,然后走上前去,給趙烈解了繩索。給他使了使眼色,讓他快走。
典星道:“子,今就他娘放你一馬,今后別再從這兒過了,再過就殺!”
實際上趙烈一句沒聽懂,只是揉了揉胳膊,盯著自己的背囊,一步一回頭。跑出去很遠了,也回頭往這邊兒看,似乎不舍一切東西。
……
色漸漸暗了下來,幾個人拿著了趙烈的錢,都笑呵呵的。這可是幾貫錢,這個年代里,能買上好十幾只雞鴨都不止了,何況是足銅的錢?
這時候的錢都讓蕭衍那老兒給扔到佛堂里建造佛像了,南方哪還有錢用來安民打仗?現在只要是南人,都對姓蕭的恨之入骨,別姓蕭的是不是蕭衍的兒子,但凡這么個朝堂,都不被人認可,只要略有不平,人們便會聚眾起義,盯著建康城,拼了命地攻打。
幾個人殺雞斬鴨的,算是開了葷。夜里幾個人都睡著了,偏偏讓瞿二留下來守夜。
夜里的寒風雖然已經是春風,但是這種風卻比寒冬的風更加刺骨,這種氣下,如果不喝上幾兩酒水,第二一定會被凍殘廢。
他還在發呆,突然聽到草叢里,有些聲張,悉悉索索的,仿佛是耗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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