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公元555年5月,趙烈闊別家鄉(xiāng),帶著瞿二與張圣,向北地進(jìn)發(fā)。
蕭葉若囑咐了很久,臨走卻依依不舍,不肯出去送行,怕動了身子的氣。況且哭哭啼啼的,怎么也不好看。
趙烈并不想依靠女子起家,所以并不打算做什么裝備,底下沒有靠女子起家的男子,他便是做第一個?無異于休妻娶五姓七望的寡婦一樣,得讓下人恥笑。
蕭葉若勸阻不住,便不再多言,反而是張圣與瞿二全副武裝,那特地從阿爾泰山進(jìn)來的高頭大馬,都給兩人準(zhǔn)備上了。外襯魚鱗甲,內(nèi)襯連枷甲,頭戴貫鐵盔,腳踏覆筋靴。
若不是蕭葉若將自己陪嫁的馬槊給了趙烈,恐怕張圣瞿二兩人才是主家,而趙烈是隨從。
馬槊,作為隋唐前世家子弟的象征,對歷史的影響并非一點一滴。馬槊作為稀有的頂級神兵,自然是有錢人家的鐘愛。槊長近丈,刃長三尺有余,做工復(fù)雜,雖然槊桿并非是純鐵的。但是制作非常精良,便是刀劍相加,砍在上面也僅僅有幾道白痕而已。
戰(zhàn)場上消耗極大,便是戰(zhàn)爭后回收的殘存長矛,便成千上萬。而馬槊則是一個武將一生的倚仗,一根馬槊可以置辦六個騎兵的全部裝備,還要算上他們騎著的馬匹。
所以無論趙烈穿著怎么寒酸,見到馬槊,則就見到了世家的子弟一般。
……
五月的關(guān)中十足濕潤,陰雨連綿的月份里,竟不下于后世的江南水鄉(xiāng)。在眾人的眼里,初春的纏綿忽然變成了幾近夏日的炎熱,全然沒有了哪時的清爽。
趙烈走的時候沒有回頭,也沒敢回頭。以前出門兒,都是沒怎么想過,便一頭扎到事情里,哪怕那九死一生的世兵,也從來沒考慮過會發(fā)生什么不可測的事情。
似乎每次出門,都是夕陽余暉。每次離別,都是無限的懷戀。這幾年的時光,忽然變得蕭條起來,一切仿佛都在回憶中,變成了如今錯亂心緒的復(fù)雜。
回首這幾年,忽然覺得很是艱辛,哪次出生入死的時候,不來點傷恙?便是淋了雨竟然矯情地病倒了,人家瞿二中一箭,還虎頭虎腦地湊上去看趙烈醫(yī)馬。這世道怎么這樣?
張圣的面龐又恢復(fù)了往日的剛毅,擔(dān)憂卻一直掛在臉上。他問過趙烈很多次,究竟為何要去河西,那里能有什么。趙烈竟然回答不上來,只是給他一個堅定的眼神,告訴他相信就足夠了。
走的時候,止三人,三騎,僅此而已。夕陽下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三人從東向北折反,這條趙烈不知走了多少次的路,從來沒有讓他產(chǎn)生過懷戀,如今卻走的那么漫長。
他們的影子在晚霞下很是模糊,但是每走一步,那影子都緊緊跟隨著,仿佛家里的人兒等待著的,其實是他們轉(zhuǎn)身的消息。
……
漢中直接向北,西北向過了秦州、渭州,便直達(dá)蘭州。到了烏鞘嶺,便是整個河西走廊的起點。其狹長的廊道,兩側(cè)皆山脈,又因在黃河以西,故稱之為河西走廊。
這里的戰(zhàn)略地位可能并非什么肥肉,相反,如同雞肋一般。但是要這經(jīng)濟(jì)地位,便是欲得下者,必先平之的地方。
“兄長,此地,便是你我今后謀求生路之地了!”趙烈揮鞭一指,心中莫名地悵然。他忽然想起前世便做好的那些詩句,忽然覺得這一切似乎太過艱難。
滿眼的荒涼,河西走廊并非一處青山綿延的人間仙境。站在高處,能看到無邊無際的山巒高低起伏,根本沒有一處是人向往的。
偶爾有人騎著馬匹,拉著車子,緩緩經(jīng)過,卻有些古道西風(fēng)瘦馬的景象在其中。其中僅有的,便是那遠(yuǎn)處望去并不寬敞的走廊,聽周圍有幾百駐軍,也不知大營在何處。幾百里的路上,都是窄窄的那么一條路。
蕭條了不少,但是也是商機(jī)的伊始。趙烈拍了拍自己多年前就帶在身上的護(hù)心甲,上邊的凹痕還是那么清晰。
“這等黃沙漫的地方,咱們吃飯都是問題,談何謀生?”張圣有些意外。這種生活實話,還不如南下去參軍,與梁人拼命來的痛快。眼下南方與東方都在用兵,縱然魏與北齊始終圍繞著那幾個地方跑來跑去,可是大也死功績,這等鳥不拉屎的地方,究竟能做什么?
趙烈揮鞭道:“這條道路如今蕭條不少,兄長可知其中緣由?”
張圣道:“自古以來便是商隊來往之地,聽聞家國總也禁不掉商人求利,便是因為此!
趙烈道:“下熙熙,皆為利來。下攘攘,皆為利往。為何要禁了利而獨用農(nóng)?”
張圣問道:“現(xiàn)在便可以告訴我,如何謀生了吧?”
趙烈將馬匹來回拽了幾步,調(diào)整一下方才馬匹亂竄的姿勢,那馬蹄踐踏的黃土,更甚于后世那般的塵土飛揚。
“娘來,這地方咋這荒涼?”瞿二好像腦袋缺根筋,搖搖晃晃的,這時候才感嘆出來。
趙烈兩人看了一眼,方才回頭討論剛剛的事情。趙烈雄心壯志忽然填滿胸膛,他覺得總有一,脖腔內(nèi)的熱血,會得到他終生的見證,就在這山巒之中,就在那黃河的西岸。
“河西走廊,自古商販之道。每年大宗交易亦或是朝堂舉辦的互市便可得利億萬金,此一年之費如得稅收,可養(yǎng)萬人不止。如此厚重的利益,想必誰也不會拒絕吧!”
張圣點點頭,沒有插話,只是望著遠(yuǎn)處的山川,靜靜思索趙烈的用意。他忽然覺得趙烈并非意氣用事,哪怕熱血方剛,卻也是沉穩(wěn)心性,并非一味悶頭去做,這個,從他能正當(dāng)?shù)厝⒘颂m陵蕭氏的女子,便能看出來。
“兄長且看,這九百里山川大河,縱然狹窄而不能進(jìn)退,但是過了那玉門關(guān),便是你我謀生的大道。
這邊境之地,幾乎少有軍士來回走動。我常在軍中便多方留意,一直聽聞北方消息。我國出征邊境,便是如吐谷渾這等國家,也只能威懾,而不能令其臣服。
更何況那九百里之外,以劫掠為生的游牧之人,亦或是那些馬匪強(qiáng)盜?下之人皆為利而往來,何況山林之人!
趙烈心中所想并未告訴兩人,因為他來自于后世,他很清楚中華和世界的歷史脈絡(luò),他清楚突厥究竟是如何崛起的。
如果貿(mào)然扯什么查士丁尼,那會讓兩人懷疑。一個從來沒去過西域的少年,忽然知道西方有個羅馬皇帝,這算什么道理?人們只會以為他瘋了。
“我時常在想,家國不管之事,便是你我插手之時。要想真正崛起于高門與寒門的桎梏之中,必須得有戰(zhàn)功。而戰(zhàn)功已然被那些世家子弟奪去,我們能做的,似乎只有這個了。”趙烈捏了捏刀柄,他其實喜歡用劍,但是那東西他居然學(xué)不會,路數(shù)太多反而心煩意亂,不如這柄刀來的兇悍。
“你想在這起兵起家?”張圣有些意外,他覺著無論如何,這條路就算走失敗了,回去只要認(rèn)了慫,趙烈照樣是蘭陵蕭氏的女婿,今后還不是想要什么便有什么?哪知他的想法如此不簡單。
趙烈道:“宇文黑獺知一二而不知三四,這下哪個帝王是有狹隘之心的?兄長可知上古那些真正的謀士客為何都消失不見了嗎?”
張圣道:“莫非是漢武帝狹隘之心,將九流之術(shù)通通變成儒術(shù)?”
趙烈搖頭道:“謀之上者,先利敵之國,以敵國之用反利我國,這才是上謀之人。而現(xiàn)在都是為自己謀劃,卻絲毫不知如何謀取下。
今日開始,我便要教教那垂垂老矣的宇文黑獺和他曾經(jīng)信賴托付的蘇綽,如何才是上謀治國!”
……
此時的蘭州,并未見有太多荒漠,從此地北去,仍然是牧馬之圣地。偶爾有商隊經(jīng)過,都是駝鈴伴馬蹄,那種清脆和席卷的沙土,迷得人幾乎睜不開眼睛。
瞿二一路上大驚怪,看到了很多金發(fā)碧眼的人,甚至有紅頭發(fā)的“鬼”坐在駱駝上,向三個全身鎧甲的猛士瞧來瞧去。
估計在他們的家鄉(xiāng),很少能看到這種全副武裝,神武異常的猛士,都在那議論:大魏的猛士在哪都能看到,這個地方都能看到他們,他們真富有!
趙烈不論前世還是后世,對這金發(fā)碧眼的人早就不怎么上心了。過去他在醫(yī)院見到外國前來就醫(yī)的人,還好奇地盯著他瞅,F(xiàn)如今不過是華夏的一部分。
至今趙烈的村里還有一個金黃頭發(fā)的慕容鮮卑的部落民,著一口流利的官話,還娶了個漢家的婦人。
前方緩緩行過一隊駱駝,前后算起來約莫三十頭。駝隊似乎受到過攻擊,那應(yīng)該有人守衛(wèi)的隊伍,此刻卻如此孤單。
有的駱駝肚子都被砍傷了,不過已然包扎。它跟著隊伍,深一步淺一步地,看起來似乎隨時都會倒下。
他們緩緩經(jīng)過趙烈等人的身旁,點頭鞠躬示意,那領(lǐng)頭人的胡子得有一尺多長,身上披著胡巾,幾乎看不清面容,唯有那深褐色的眼睛,有神地盯著趙烈?guī)兹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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