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位朋友的意思是……”趙烈心中的敵意幾乎一瞬間便迸發出來，雖然并未表現在臉上，卻讓人覺得似乎有什么不對的氣氛在兩人中展開。
那人沒有什么表示，似乎只是在打聽什么：“朋友一次買這么多奴隸，怕是根本走不出去多遠。在敦煌城內，能一次買這么多奴隸的人并不多，我很好奇而已。”
趙烈并沒表示什么，扯過那商賈遞過來的錢，騎上馬便要走。那人并未阻攔，只是站在一旁，會心一笑，道：“愿你的信仰能拯救你的性命，我的朋友！”
鬧市很鬧，人聲鼎沸，幾乎聽不見兩個人的對話。但是那人話的聲音越來越大，甚至與他瘦弱的身軀不匹配，他一邊后退，一邊吼叫。
幾乎所有人都在他的嗓門兒下停下交談，無論商賈，還是巡游的官吏，亦或是奴隸，都漸漸安靜下來。都在看著趙烈的表情，看那人赤裸裸的威脅。
趙烈有些憤怒，他抽出自己的斬|馬刀，怒吼一聲，似乎要追上那人，砍了他。阿塔娜別看帶著金步搖，動作卻一點都不含糊，她將趙烈手中的韁繩接過，一點不允許趙烈沖動。
遠處那幾個帶刀的官吏看竟然有人抽出騎兵的斬|馬刀，便不管什么巡街，跑過來阻止趙烈。
“莫要動刀，這是鬧市，你以為是你家？”那個當班的長史吵吵嚷嚷的，隱隱有拔刀相向的意思。
趙烈見這般糾纏，心下雖然憤怒，卻放下斬|馬刀，下馬抱拳道：“恕在下無禮了，這等稅錢應該的。”
罷便掏出比明文規定的“鬧市斗毆及動器械者，悉數罰錢一貫，主事者刑十”里的錢還要多上兩倍。
那長史見了錢夠了數，便清了清嗓子，做勢道：“既然你知法守法，那我便不再追究。看你也是大戶人家，以后莫要再如此作為了。”
他見趙烈買這幾車奴隸，約莫百人之多，心頭自然有計較，便有心誆道：“這鬧市上出點事兒都不好處理，稍有不慎便會發生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郎君也是豁達之人，只是……”
趙烈知道他在什么，但是這種買賣不能明虧，得找個方法找補回來，不然這幾貫錢不僅白交，還得多給人家幾貫錢財。
“不缺那點錢兒，不過弟有幾個事情并不明白，典史能否回答一二？”趙烈拍了拍自己的錢袋，引誘的意思很明顯。
到手的錢沒有不要的，至少這個錢，拿著不覺得手短，長史覺得可以，便道：“你問吧。”
趙烈問道：“我曾著甲帶弓護送來往商隊，曾經殺過不少馬匪，我且問你，那些馬匪進出城池，可有身份牘牒？”
那長史明顯心虛，他的心虛，聲音就略有猶豫：“有……有！”
趙烈抓住這個點，嘿嘿一笑道：“莫這商賈往來，便是我大魏的行人往來都要牘牒。人家馬匪公然在公共場所威脅我的家眷，你卻在這與我饒舌！今日，便要見見你的戶曹！”
那長史忽然被趙烈的氣勢嚇住，幾個人也湊過來。趕忙將趙烈圍住：“爺爺唉，你可慢點張口。咱們幾個也不容易不是，你這么，讓我們沒有活路嘍！”
趙烈道：“你們可知該如何？”
那長史的臉上隱藏的很好，苦苦哀求著，沒有露出一點的不滿。財可通，如果趙烈是個窮人，那幾個官吏就是當街把他打死，也不上算。
“爺，你慢走，我們幾個追查那些個賊子，一定不會讓其隨意出入的。”那長史顯得挺消瘦的，可是肚子卻很明顯，一看就知道是不是生活滋潤。
趙烈眼睛里有著深深地擔憂，但他并未多言，只是將長史手里的錢硬搶回來，然后牽著兩匹馬，讓那些車夫跟著，慢慢遠離了敦煌古城。
那長史手下有個吏，見狀問道：“咱們去查嗎？”
長史杵倔橫喪地道：“查你娘的屁！”
完便揮一揮衣袖，將眾人驅散，而后往東街尋去。那些商賈則將手藏在自己的扎袖之中，默默地摸索著方才趙烈給的幾乎足金的金銀錢。那些奴隸則低下頭來，一聲不吭地等待著風沙掩埋過他們悲哀的一生。
……
趙烈對西域甚至河西走廊的擔憂并非一兩能的詳細的，便是從今日看來，也能知曉一二。
為人如果向往金錢無可厚非，因為眾人都在向往。但是若是為了錢無所不用其極，那就會出現很多問題。
如同西域這等百族來往的地界，如果唯利是圖，那敦煌古城還會再次塌陷，黃沙還會再度席卷。
“沒想到，我就這么成了各族馬匪中的公敵啊！”趙烈忽然想策馬狂奔，甩掉這些煩惱。今后的路上，不僅會有沙漠的威脅，更可怕的則會夾帶著沙漠胡狼的黑夜下那悠悠綠光，在不遠處，盯著他的前進后退。
阿塔娜柔聲安慰道：“今后夫君的實力會越來越強，這點事情算什么，他日能一統百族，直接面對東西方，還用懼怕的馬匪？”
趙烈不置可否，卻搖了搖頭，看著夕陽下不知名的已經坍塌的古墻，心里頭有些煩亂。他并不慌張，但卻有些“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的心理在其中。
如何能將懷朔鎮與河西走廊聯系起來，這才是他目前的關鍵，眼下六月已然中旬，蕭葉若待產的時間算下來可能很多，可是一晃便會過去，如果他不加快進度，很有可能耽誤很多事情。
色尚早，或許這些奴隸還有他們應該有的機會，趙烈回過頭來，看著被鎖在車里，驚慌失措地看著這西去的風沙，以為還要穿越沙漠，回到西方以西的世界去。
風沙下的剪影似乎很是荒涼，阿塔娜拿起隨身攜帶的胡笛，輕輕地吹出一個調調，然后就在殘垣斷壁的旁邊兒，慢慢地經過那已然被駱駝與馬匹踩的全是蹄印兒的沙丘，荒涼得讓人心碎。
……
用兵，不僅在于恩惠與威信，更在于嚴密的制度和用兵之人的無微不至。治理得當的軍隊，縱然沒有足夠的衣甲與武器，甚至缺水缺糧，也能萬眾一心，打出他們想要的結果。
其中千般道理，最后不及榮華富貴的一句誘惑。趙烈對其中的事情并不熟喑其中的道理，不過久在軍旅，一切都有辦法。
再加上有張圣這個幾年軍旅的老隊主，帶兵必然不差。
……
張圣的做法很簡單，以各族統治各族，身強力壯又識字的人，便是伍長。能打又知大體的人，曾經做過兵士的人，便是十長。
將近百人被分成七個隊伍，剩下的則都是趙烈身邊的護衛，親隨左右，保護其周全。戰陣之上，死亡不會猶豫不決，人需要隨時用命來擋住飛向自己主人的那一箭，亦或是替他抵擋前來攻殺的敵人。或許僅此而已的這么一個做法，卻需要莫大的勇氣與無畏。
趙烈的做法也很簡單，對眾人的要求僅僅比奴隸稍微少一點兒，且三令五申，賞罰分明。如果有不同意的，聞生而后殺，絲毫不留情面。
如果只有威懾而不用恩撫，那便沒有什么作用，便是他們曾經的家眷，都買過來給他們養著。沒有家眷的，可以迎娶亦或是買賣家眷，來保持他們的歸心，如此可以讓他們有強烈的歸屬感，如同自己的家鄉妻兒的顧盼，無論如何，他們還是會惦念他們，不會輕易逃跑。
敦煌城外除了來回巡邏的軍隊，便是趙烈的隊伍與商賈的隊伍，往來于大漠之中。那長長的駝隊和那些馬匹，似乎永遠不會疲憊，他們不能著甲，因為國家的規定，私藏鎧甲與弓弩是死罪。雖然趙烈已經去了兵籍，依舊不能著甲，不過對于世家大族的子弟來，這個世家橫行的時代，玩幾套鎧甲又有什么罪過？
趙烈在這一個月之間向那隱忍在深山之中的真正隱士老者前后要了三次武器，最后老者親自動手，以一十柄刀和三個骨朵兒的速度，給趙烈完成了所有他需要的武器。
那些商賈過往買賣的鐵與碳之前甚至沒人買賣，因為魏國只有兵馬十幾萬，都在長安以東，根本用不上那么多資源。
趙烈靈機一動，讓商隊帶著這些東西，去北方懷朔鎮販賣，自己則親自寫信給徐平，讓他務必親自接待，而作為懷朔鎮兵曹的徐平，則有充分的理由接待過往商賈。
七月中旬，沙漠中的風暴漸漸平息，卻被高溫悄悄占了上風。不過由于突厥與薩珊對嚈噠人用兵結束，草原與西域上一時平靜下來，商人們抓住這個從遙遠西方傳遞而來的短暫和平的消息，紛紛開動，商道似乎一下子繁榮起來，幾乎所有人都在成群結隊，那些強大的商賈甚至雇傭三個以上的護衛兵，雇傭兵，保護其來往同行。
趙烈算著日子，看著重新恢復鼎盛的河西走廊，心里頭有些心猿意馬，他似乎看到了得勝歸去的那，蕭葉若眼里的柔情。
……
“兄長，應該可以了吧，旬月以來，眾人久持而不懈，是時候拉上戰場用上一用了。”養兵是非常浪費資源的事情，便是每日不怎么動，一百人一日吃喝都會成為很大的問題。趙烈的錢袋從最初的“富可敵國”忽然變成了“拮據度日”的窘迫，他覺得這一切都在逼迫他盡快將自己的目標實現。
張圣瞇著眼睛，琢磨了一陣，道：“試試吧，應該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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