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里頭燭光昏暗，整個屋子冷到令人發(fā)指。趙烈將張圣近期編篡成冊的戶籍表拿出來，徹夜不眠。他身上的大氅會漸漸滑落，但是他又不想系在自己身上，所以掉了穿，穿了掉。 冊上邊除了有一部分高車族人，還有逃竄嚈噠人的十三部落，大體上便都是混雜的馬匪，還有茹茹人。高車部很好解決，趙烈對他們的印象很深，大體上因為在突厥南部游牧的緣故，他們也很喜歡將自己積攢的皮貨拿出來與商賈交易。 此中錯綜復雜的勢力其實可以理清，不過想要布置明白，就得付出很多的時間和精力。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這東西只能越快越好。 對于令狐休的想法，靜下心來去揣摩則不難看出，兩種作用融合成一種行動，也就是長安想通過令狐家族長期把控這個令人難受的敦煌郡，而令狐家族則想將西域的功勞把持一部分在自己的手中。 到最后只留下了一種行動，便是對趙烈一種不屈從的強硬想法。且先不他能不能吃定他趙烈這里的利益，就從長安宇文護的想法出發(fā)（令狐休是宇文護親信之人）來看，這種不屈從就是對自己和西域諸國的盲目自信。 長安對他趙烈的重視是足夠了，可是卻一直沒能抽出手來與趙烈消磨和制衡。自然也就不清楚趙烈對于西域的影響到底有多大。 首先是拜崇贊的角度來，如果沒有他趙烈的存在整個西域現(xiàn)在還是一團亂麻，突厥會向高昌和龜茲出兵，各種夾雜在其中的馬匪和游牧部落也會因此相互傾軋或者扶持求得生機。 嚈噠人則會因為突厥和薩珊的猛攻，從而徹底成為過往云煙，徹底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之中。 這么粗淺的看下來，想要恢復河西走廊的鼎盛，則還需要十幾年的時間�，F(xiàn)如今情況完全變化了，令狐家族在西域便不能有什么大作為。沒什么用處，令狐休的地位便會十分的尷尬。主動權(quán)……仍然在他趙烈的手中，而令狐休在這時候就開始玩強硬，顯然不是時機。 不過時機這東西，對于兩人來都是短暫的。趙烈不能與他內(nèi)耗來決定什么統(tǒng)治權(quán)，得想個辦法將他的意圖引導過來，讓他在不知不覺之中，幫助趙烈管轄西域，如此才是上善之策。 再這些歸順的民族民俗不同，故而行動和管理是大問題。張圣總想著用中國的辦法去操控錯綜復雜的外來之人，實際上會讓事情適得其反。 就算是東漢的班超本人，也得順應(yīng)當?shù)氐那闆r來改變其中的戰(zhàn)局，從而慢慢培養(yǎng)勢力的轉(zhuǎn)化。就是歸于漢家統(tǒng)治，這些游牧之人的心里也是向往草原和藍的，所以得照顧兩方的優(yōu)劣良莠來奠基敦煌郡乃至整個河西走廊、甚至整個西域的路子！ 以目前的形式來看，突厥人將主要精力放在國內(nèi)實際上是為了緩解內(nèi)部的矛盾和壓力。而對于高昌國宴請他趙烈的態(tài)度來看，大有聯(lián)合北周以求生存的這么一個長遠想法。 龜茲盛產(chǎn)鋼鐵和馬匹，而且向東扶持焉耆，向西控制怛羅斯，在高原西部與嚈噠人接壤，其國家強盛，唯有一點不能強，便是人少糧缺，沒有太多水源。 不過突厥對于其輸出鋼鐵的能力非常的覬覦，但也因此有著一些吞并的隱晦之心。其中再夾雜上各種游牧部落還有一些約定俗成的馬匪，對于整個西域商道還有這里的自然環(huán)境而言，非常難去控制。 “嘶……有些難辦……”趙烈來回踱步，心中各種想法，都在被一一否決。手上因為寒冷，則在不停的搓來搓去�！叭绻荒堋荒馨仓煤脙�(nèi)部，外部便無從談起�！� 外邊兒的寒風凜冽，估計穿著薄紗衣出門，骨頭都會被刮碎。趙烈拉了拉大氅，完全沒聽到外邊兒的動靜。 直到有人狠狠踢了幾腳門，趙烈方才察覺有人來了。他拉開門閂，瓊兒便氣鼓鼓地沖進來，環(huán)顧四周。她的頭發(fā)被吹得非常凌亂，顯然是非常著急的。 “你怎么來了，外邊兒多冷。第一次來沙漠，萬萬不可受凍了�！壁w烈趕緊將大氅拉下來，給瓊兒披上。 瓊兒道：“你今晚怎么不回去休息，我一直以為你在這偏遠的沙漠里有一個心上人，所以今晚特地跑來捉奸！” 趙烈一笑：“你以為我是那草原上的種|馬不成？我倒是想見見下女子的深淺，奈何精力有限，何況這么多未竟的大業(yè)。” 瓊兒聽聞趙烈什么未竟的大業(yè)，登時來了興趣：“夫君與我聽聽可好，不定我能幫上你一二？” 趙烈方才想點什么搪塞的話，把這丫頭給攆回去，但是仔細一想，大家族的女子，想來能見到這些事情�？v然不會處理，能聽到一兩個事例，也是好事。 “恩……西域的事情，你知道多少？”趙烈試探道，“想來你也不經(jīng)常接觸吧？” 瓊兒將趙烈的筆拿起來，然后坐在他的座椅上靜靜地看趙烈寫的東西。她根本不聽趙烈什么，只是抽出一張紙來，慢慢地模仿趙烈的筆跡，一筆一劃的，還摻雜著些許傻笑。 趙烈將她抱住，問她笑什么。瓊兒道：“夫君的字實在太過潦草，這么看過去，實在有失方正。我在家時，先生曾經(jīng)告誡我們：字如其人，當重其形。如今看來么……” 瓊兒含而不露，只是笑著盯著趙烈略有憔悴的面龐，輕輕道：“先生的也不盡然。” 趙烈將地圖攤開，給瓊兒指了指上面的各種畫好的線路：“家族里曾經(jīng)有過這等事情嗎？或者有什么解決的辦法……來聽聽？” 瓊兒正色道：“夫君智慧過人，如今怎么反倒自失陣腳了？家里時常教育我們，事發(fā)突然，以穩(wěn)為先。事發(fā)焦灼，以準為要。這條路又不是他們想便了算的，再夫君這等高權(quán)厚勢，焉能煩心一個的郡守？” 趙烈沉吟道：“若是處理不好，反而會引火燒身。不得不心謹慎，這條路對于咱們家的未來，極為重要！” 兩個人到這都沉默下來，趙烈琢磨半，覺得事情不能拖著，拖來拖去，對人家最有利。這種時候就應(yīng)該如同猛虎一樣，盯準了獵物，快準狠地將其在不防備的時候徹底按倒。 不過猛虎撲食之前，總要向后縮一下身子，不為別的，就是為了蓄力。正所謂急事緩圖，越著急的事情，越要布置周到。 這時瓊兒道：“夫君為何固執(zhí)于搶奪權(quán)力，為何不能先奪安民之根基？如果民安于夫君，眾人都相信夫君而不相信令狐休，那無論如何，夫君做什么事情都自然會有人擁護�！� 趙烈一拍大腿：“對啊，現(xiàn)如今令狐休也是這般想法，咱們不如以手上現(xiàn)有的主動權(quán)去爭奪安民之本。民要土地，便劃分土地，民要游牧，便劃分草場。民需錢財則以兵威西域，往來貿(mào)易。人心所向……大勢所趨！” 瓊兒點點頭，臉上的笑容燦爛，心道：這次……你再也跑不掉了吧。 …… 次日清晨，趙烈與張圣、瞿二兩人帶上親兵，直奔敦煌而去。色還是黑的，在東邊兒縱然已經(jīng)有卯時了，可是這地方依然是寅時的光景一樣。此時敦煌的城門還沒開，趙烈以書令強行寇門，城頭的兵士見趙烈一眾約莫三十人氣勢洶洶，又確認了趙烈的身份無誤，便開了大門。 趙烈與眾人策馬奔騰，沖著太守府而去。色昏暗無比，街道上由于宵禁，一個人也不見，甚至更夫還在四處溜達，謹防火災等事情的發(fā)生。 太守府的守門吏已經(jīng)不知道多少年沒有被這般叫醒過了。趙烈見門開了縫隙，當即踹門而入，張圣瞿二兩個人本就虎背熊腰的，身后一眾兵士如同虎狼，就連走路都是四方步。 那些門吏沒見過這等場面，登時就嚇傻了。趙烈跑進大堂里，將官印找出來，將自己早就寫好的文書拿出來，將官印蓋在上面，還對著亮光看看是否印實在了，方才坐在座椅上休息起來。 張圣等人并不能休息，他們將這些抄好的文書都安排好，然后往各個官吏的住所還有街道上張貼告示的地方而去。 趙烈效法的不是別的，正是劉邦逃離彭城奔赴韓信大營的舊事。 楚漢爭霸之時，劉邦為項羽所圍，情急之下，他讓軍士假扮宮女二千人，自己則拉著夏侯嬰逃出彭城，直奔韓信大營而去。 當日清晨韓信等人還在睡夢之中，劉邦便沖進大營將兵符拿了，直接安排布置軍事。等到韓信一眾將領(lǐng)醒過來，發(fā)現(xiàn)軍隊都已經(jīng)布置完去向了，只留下一群光桿司令在那一臉懵逼。 清晨點卯，官吏們也要到太守府點名。令狐休清晨起來洗漱完了，還賴在床榻上好一會兒，才肯起來穿衣。 等眾官員到了太守府，都傻眼了。一群吏都在那讀張貼的新布告，令狐休下了車，也很奇怪，什么時候發(fā)的布告，怎么我不知道？ 正這時候，趙烈搖搖晃晃地步出太守府，迎面見了令狐休，便熱情洋溢地道：“呦，令狐太守，今日起的挺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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