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佑本來打的主意是先把人帶走保護起來,然后入宮見駕,向朱翊鈞明事情的嚴(yán)重性與急迫性,為防對方殺人滅口,逼不得已,這才出此下策,自己也知道罪孽深重,甘愿受罰云云,憑借朱翊鈞對自己的喜愛與重視,懲罰免不了,死罪肯定沒有。 邢尚智和趙鵬程之所以同意,也是基于朱翊鈞對他十分*寵*信這一點。 只可惜太過湊巧,眼看著計劃就要成功,張四維居然出現(xiàn)了,偏偏老家伙還和朱翊鈞待了足足一上午,這就難辦了。外廷一貫瞧內(nèi)廷不順眼,沒事還想找點事,現(xiàn)在抓住了把柄,肯定要大做文章,朱翊鈞就算再舍不得張佑,迫于壓力,怕也得屈服。 另外,還有最重要的一點,自首和被人撞破是有壤之別的,張佑十分了解那些統(tǒng)治者的心理,在他們的眼中,貪污受賄什么的其實都不叫事,最怕的就是心腹之人的背叛。 沒有“自首”這個緩沖,張佑此刻的行為對于朱翊鈞來,肯定就是實實在在的背叛,就算張四維肯放過張佑,第一個不放過他的就是朱翊鈞。 怎么辦? 饒是張佑智計百出,惶急之下,此刻也沒了主意。 “來人啊,給本帥把這些狗膽包的狂徒們拿下!”最得意的就是李成梁了,他也想不到,形勢居然逆轉(zhuǎn)如此之快,剛剛還是身負(fù)圣諭的使,轉(zhuǎn)眼間就成了假傳圣諭的狂徒。 旁邊哈奇似笑非笑的望著,李如松面帶惋惜,一顆心已經(jīng)迅速沉了下去,好好的一個才,廢了。 眼見張佑毫不反抗就被推倒在地五花大綁,原本還準(zhǔn)備放手一搏的邢尚智苦笑一聲,束手就擒。 “老邢,趙檔頭,對不住兩位了,我話算話,此事由我一人承擔(dān)……” “兄弟,什么也別了,從答應(yīng)你的那刻起,咱家早就把生死放到了一旁,只可惜紅杏那兒,怕是再也……” 邢尚智沒往下,他總感覺張佑不像是短命的人,張佑要是都死不了,自己也未必就死,針灸的秘密,還是保留的好。 趙鵬程慚愧的低下了頭。 錢倭瓜尚在昏迷,兀自未覺,耿孫氏卻早就被驚的目瞪口呆,一句話都不出來了。 “有什么話,還是留著去大牢罷。”張四維冷笑道。 幾人來拖張佑,被他晃身甩開:“閣老且慢,下官自知罪孽深重,無話可,不過,去大牢之前,不知道能不能見一見親人?” “你也知罪孽深重?”張四維冷笑道:“無君無父之徒,還有臉見親人?我要是你,都無顏見列祖列宗了。拖下去,送刑部大牢。” 假傳圣諭這件事確實觸及到了那些視禮法為的士大夫的心,尤其是張四維這種立志要成為首輔的人。 本朝以禮治理下,皇帝以一人而君臨下,具有最高的權(quán)威,實因命之所歸。意必須通過億萬臣民的信念而體現(xiàn)出來。身為輔政大臣所要做的事情,就是用盡一切辦法來維護皇權(quán)的至高無上。 從這一點上來,假傳圣諭,實在與謀反無異。 張佑實在是太了解這些士大夫了,見張四維拒絕,無奈之下,只得對李如松道:“子茂兄,念在彈簧的份上,煩請您去張鯨公公府上見一見家母,大恩大德,來世在報。” 聽他的凄涼,李如松點點頭:“子誠兄放心去吧,稍后我就去通知令堂大人,怎么也要讓你們母子見上一面的。” “謝謝!”張佑點點頭,心中隱隱燃起一絲希望,母親曾,入京之后,但有為難,便讓他去找張居正,如今這情形可算是危險到了極點,母親肯定親自去見張居正,就是不知道張居正會不會出手?這些政治老油條們鬼精鬼精的,最懂趨利避害,哪怕他真的是張居正的私生子,假傳圣諭這種大的事情,張居正也未必就肯冒險相救。 將張佑等人,包括錢倭瓜和耿孫氏一道送往刑部大牢之后,張四維無心再和李成梁什么獻(xiàn)俘的事情,和李如松一道趕往皇城,兩人在相府門口分手,李如松去找張鯨府上找李爍,他自己則去見張居正。 “子維,什么風(fēng)把你吹來了?老夫難得清閑幾,你可別拿朝廷那些瑣事來煩我。”張居正斜靠在躺椅上,手里拿著一本《論語》,叫著張四維的字笑道。 “元輔笑了,您是朝廷的擎柱,沒您這幾,我和汝默都快忙死了,就盼著大人病體痊愈,早日回閣呢。” 張居正笑了笑,并沒接腔,而是將視線重又落回到書上,隨口道:“正事吧,無事不登三寶殿,子維不是趨炎附勢之徒,沒事的話,是不可能來我府上的。” 這話倒讓張四維頗為受用,矜持的笑了笑,道:“還是元輔大人懂我,是這么回事……”將張佑慫恿邢尚智假傳圣諭去李成梁府上提人的事情大致了一遍,末了他道:“如此目無皇憲,實乃大逆不道,我已命人將他他們關(guān)進了刑部大牢,特來見您,就是為了和您商議一下,是不是要將這件案子大辦特辦一番,以儆效尤,為后人警戒?” 敘述當(dāng)中,張居正一直不動聲色,絲毫也未顯得驚訝,倒不是他早已知道了此事,實在是多年的宦海浮沉,早就把他的心鍛煉的比鋼鐵還要堅*硬。 他很生氣,不是因為事件本身,而是因為張佑的膽大妄為。這是有原因的,身為內(nèi)閣的首輔,朱翊鈞的帝師,張佑的突然躥紅不可能不引起他的重視,手握無數(shù)資源的他,想查明一個人的來龍去脈自然手到擒來,所以,張佑雖然還沒來見他,他卻早已明白張佑的一切。 從這一點來,隱藏在他平靜之下的憤怒,實在是源自于恨鐵不成鋼的失望。 允修是個紈绔,你可以不把他放在眼里,這我能忍。現(xiàn)在,你居然連皇帝都不放在眼里了?現(xiàn)在都敢假傳圣諭,日后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豈非還要造反不成? 必須嚴(yán)懲! 他幾乎想咆哮著吼出這四個字來,但他沒有,因為他知道,張佑的命運根本就沒掌握在自己手里,也不在張四維的手里,甚至不在朱翊鈞的手里。 娘娘?恐怕您也查過這個張佑了吧?卻沒有第一時間殺他,莫非多年之后,心中有了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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