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像話，太不像話了。”通政司通政使閔廷甲憤怒的將手里的《明報》重重的拍在了茶幾上，兀自不解氣，又拿起茶杯狠狠的丟在地上。 “大人這是跟誰置氣呢？” 熟悉的聲音忽然傳來，閔廷甲抬頭一看，原來是魏允楨倒背著手施施然進了門，忙收拾情緒起身相應：“文遠，你可有日子沒來了，今這是想起什么了？” “子清兄不要裝了，適才大發雷霆，為的難道不是《明報》上登載的那篇《萬歷微服私訪記》么？”著話，魏允楨倒背著的手拿到了前邊，手里卷了一張報紙，不用問，自是最新一期《明報》無疑。 閔廷甲苦笑：“看來你也是為了這篇文章……坐，坐下……你這個叫金庸的到底是誰啊？連載了個《神雕俠侶》鼓吹師徒戀也就罷了，現在居然又跳出來為陛下背書，他想干什么？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越越生氣，重重一拍茶幾，震的上邊的茶壺茶盞亂跳。 “還用猜么？肯定是陛下請來的槍手，本來大家伙都在指責陛下不該私自出宮，結果文章一出，風向頓轉，現在士林之間，已經有不少人在夸陛下是圣明子呢……這個叫做金庸的人也是個人才，不但詳細地描繪了陛下此次出宮的前后經歷，文字組織能力也十分厲害，情緒不知不覺的就被他帶入了進去，分辨力但凡差一些的，看過之后，不知不覺就和陛下站在一個立場去了。” “文遠兄，過譽了吧？此人文字粗鄙不堪，通篇都是大白話，毫無美感……” 魏允楨搖了搖頭：“子清兄錯了，弟竊以為，這才是此人最厲害的地方。” “哦？何解？” “你想啊，真正學富五車的又有多少呢？錦繡文章，辭藻華美，引經據典，可是真正能看懂的又有多少？為什么此人一出世就迅速火了起來，子清兄可曾想過這個問題？我仔細分析過，他的文章全部通俗易懂，但凡認識點字的就能領會意思，這無疑降低了閱讀的門檻。另外，此人好像十分擅長揣摩人的心思，文章貼近生活，情節跌宕起伏，看他的文章，總感覺有個勾子似的抓著你往下看……” “越越玄乎了，有你的這么厲害？”閔廷甲打斷魏允楨，不以為然的道。 “子清兄難道沒有看過那篇連載的《神雕俠侶》？那你怎么知道是鼓吹師徒之戀的？” 閔廷甲理直氣壯的道：“大家都這么，莫非還冤枉了他不成？”頓了一下，又道：“聽里邊不光描述了師徒之戀，還大肆宣揚俠義之道，哼，俠以武犯禁，以暴抗法，眾人群起而效仿，這下還不亂了套啊？實不相瞞，我已寫好了奏折，這就上報朝廷，申請將這本書列為**，不得再傳播。” 魏允楨搖頭苦笑了一聲：“子清兄，這是要得罪人啊，你平日里不怎么出門，怕是無法想象這個《神雕俠侶》火熱的程度，真要是因為你的原因被禁了，那些狂熱的讀者非堵了你家的大門不可。” 閔廷甲霍然起身，慨然道：“從來邪惡之言更能魅惑視聽，照你這么一，就更得禁了……畏首畏尾，正是吾輩大忌，昔日海剛峰兄抬著棺材上書，生死置之度外，那才是我們效仿的對象。” 魏允楨無語了，沉默了一下才道：“子清兄好氣概，弟佩服……不這些了，弟今其實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事來求子清兄。” 閔廷甲沒有馬上接魏允楨的話茬，而是道：“看來你并不支持**這事兒……” “子清兄誤會了，弟不是不支持，實在是這本《神雕俠侶》的人氣太高，實不相瞞，犬子和拙荊每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去買《明報》……這樣的情形不在少數，我聽潞王甚至親自去找過明威伯打聽那個金庸的真實身份，愿意出千金買完整的《神雕俠侶》……恕弟直言，這和陛下私自出宮不同……”風險太高，得不償失，可惜，閔廷甲和他那位同年海剛峰一樣一根筋，后邊這句魏允楨無論如何不敢出口。 閔廷甲不傻，猜得到魏允楨未盡的語意，諫言皇帝好啊，又出風頭風險還，趕巧了，還有流芳千古的可能。**就不同了，按魏允楨的法，《神雕俠侶》讀者眾多，不乏達官貴人，哪怕其內容不合禮儀不合道德，真要禁掉的話，仍舊要得罪很多人，得不嘗失。 世風不古啊，身為言官，居然要將利益作為是否值得彈劾的依據，長此以往，大明還有什么希望？ 他暗嘆了一口氣，隱隱有些失望。 怪不得剛鋒兄近些年十分消沉，人心變了，想要匡扶正道，就連他也感覺力不從心了吧？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有些事情還是得有人去做的……剛才你有事相求？” 魏允楨暗吁了一口氣，強笑一聲道：“弟最佩服的就是子清兄的人品了，堅持原則，一往無前，雖千萬人吾往矣，弟不如你……正事兒，兵科給事中李大人昨晚找到了弟，重提關閉遵化鐵冶的事情，希望問一問弟的意見，另外，他還透露了一個消息，陛下此次私自出宮，其實是為了格物所風力煉鋼廠選址的事情。” 閔廷甲的眼眉高高的聳了起來，沉聲道：“去歲初提關閉遵化鐵冶時，內庫藏生熟鐵便達八十萬斤之多，如今又過一年，怕不下百萬斤了罷，民間用鐵卻捉襟見肘……這事兒我支持。” “我就知道子清兄深明大義，肯定支持關閉遵化鐵冶之事，如今也是好機會，去年之所以沒有成功，不過是太傅大人極力阻攔吧，如今太傅致仕，張閣老接任首輔之位，定然會全力支持此事。” 魏允楨道，沉吟一下又道：“風力煉鋼廠的事情，弟竊以為也該道一下，格物所已經有一個煉鋼爐了，支持兵仗局綽綽有余，如今又要在密云建廠，繼續擴大生產規模，真要建好了，對于下黎庶來，可未必是一件好事情啊！” 閔廷甲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你的擔心很有道理，待會兒我就寫折子，咱們一道上書……嗯，你最好再和首輔大人通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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