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丹青這輩子哪里見過這樣的場面。
一言不合拔刀相向那是匹夫的江湖，似海棠這樣二八韶華的少女，不該是執紅牙板淺吟低唱才對？陳丹青琢磨著她這一拳之力，砸死一頭牛大概是沒啥問題了，沒見那身為馬夫的漢子被她一拳砸中，半條腿都陷入地下了？
不僅是陳丹青，所有人都一臉震撼的看著她，大概是沒想到女子也能如此霸氣。
這座江湖不乏有精彩的女子，無論是江南公孫家舞劍的那位娘子，還是大乾王朝母儀下的趙皇后，都是名副其實的巾幗不讓須眉，但那畢竟只是萬中無一，對于尋常人家的女子來，教夫相子或許才是最終的歸宿，所以才有了眼下的這般驚為人。
海棠揉了揉手腕，轉頭看向陳丹青，問道：「哪只手？」
陳丹青愣了愣，下意識道：「右手。」
少女欺身而近，居高臨下看著那人，道：「你用右手傷人，今日我便廢你右手。」
話音剛落，不等他反應過來，少女驟然發力，化掌為劈，猛地斬向他的手臂。
只聽咔嚓一聲響起，少女沒有絲毫停留，一腳踩地，倒滑出去。
便在這時，馬夫臉色猙獰，張口吐血，竟然化作一道血劍，筆直刺向前方，若不是海棠及時躲開，那血劍必然要從她心口貫穿而過！
「腹化霜雪為刀劍，看來你的功夫已經練到內臟。」
海棠搖了搖頭，冷漠道：「可惜還是弱了點。」
那馬夫臉色蒼白，雙眼緊盯著她，忽然瞳孔一縮，像是看出了什么，駭然道：「武入先！原來你已經邁入先境界！」
海棠臉色平靜，不置可否。
他慘笑一聲，喃喃道：「難怪你能感應殺招，原來已經悟出了此中真義。」
完，脖子一歪，暈了過去。
而他身后，那位面白無須的中年男子，面色如舊的坐在椅子上，淺淺斟了口酒水，然后抬頭看了眼海棠，問道：「你是誰？」
海棠姑娘面無表情，拉著陳丹青轉身往外走去。
「齊魯為儒門圣地，大儒輩出，蒲家又是先皇親筆御賜的「書香世家」，而后有長公主入嫁蒲家，以示恩，如此底蘊，的確可以傲視下。」
中年男子放下手中酒盞，繼續道：
「只是，刺殺欽差，意圖謀反，這樣的罪名，怕就算蒲家也擔當不起吧。」
「是吧，蒲家郡主？」
「那如來手印的秘籍，當初還是灑家親自從經閣里挑選出來，作為嫁妝隨長公主一道送入蒲家的，被你用來掩人耳目，可蒲家獨有的浩然正氣決，卻瞞不過灑家的眼睛。」
一直面色平靜的少女露出難得的冷笑，問道：「你是閹黨？」
被海棠姑娘罵作閹黨的中年男子笑了笑，似乎毫不在意，道：「灑家王厚德。」
海棠默然無語。
不僅是她，余下眾人亦是剎那失神，明白這個名字，意味著什么，一時噤若寒蟬，針落可聞。
陳丹青覺得這個名字哪里聽過，偏偏一時又想不起來。
少女似乎察覺到他心中的困惑，淡淡道：「王厚德，北直肅寧人，入宮前原名王無忌，出任秉筆太監后，后改名王厚德，極受寵信，而今上沉醉丹道，朝中諸事經由他一人之手，權勢滔，是以有「只知無忌，不知皇上」的法。」
陳丹青這才明白過來，心道原來是這尊大菩薩，比起當今乾帝的碌碌平庸，眼前這位「王太歲」的名號，可謂是真正的如雷貫耳，就算在饒城這樣的地方，也常有乳娘用「太歲來」止兒啼的法。
陳丹青心道，那些以訛傳訛王太歲相貌奇丑無比的人，簡直是瞎了眼，就眼前這位中年男子，豐神冠玉，面白無須，端的是一幅士子風流的模樣，哪里有半分丑陋可言？
就在陳丹青愣神的時候，王厚德搖了搖頭，淡然道：「市井流言，蠱惑人心罷了。」
「灑家侍奉陛下多年，又豈是這群人可以挑撥離間的？」
海棠面露譏諷之色，拉著寧云郎，頭也不回的離去。
身后傳來王厚德的聲音，道：「此事過后，灑家會親自去魯地討個公道。」
······
等兩人走后，王太歲站起身來，端起酒盞朝周圍遙祝一番，道：「打擾諸位了。」
眾人神色緊張，一番客套回敬之后，除了那些個道袍方士、云游和尚，還有幾位江湖人士外，余下都慌忙離去了。
中年男子也不以為意，坐在椅子上，端起酒盞，自飲自酌起來。
那個半只身子陷入地下的可憐馬夫終于幽幽醒來，沒勇氣再去看一眼王太歲，低頭道：「屬下該死，給太歲爺丟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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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喚作太歲爺的男子抿了一口酒，然后夾起一粒花生米，放在嘴里，道：「還能起來嗎？能起來就去找掌柜的，把損壞的物件賠了。」
有人從柜臺后面走來，馬夫轉頭看去，看見一個水桶腰身、身材微胖的婦女，像是燒菜做飯的廚娘，微微一愣。
中年男子夾起一粒花生米，驟然抖腕，化作一道流光，打在馬夫另一條腿上，皺眉喝道：「混帳東西，看見柳姑娘了，還不趕緊跪下賠禮道歉？」
馬夫大吃所驚，跪地求饒道：「屬下有眼不識泰山，還請柳姑娘恕罪。」
這婦人明明是四十出頭的年紀了，偏偏還以姑娘相稱，著實有些讓人看不懂吶。
柳姑娘儀容優雅坐下，笑著道：「王公公，別來無恙啊。」
王厚德笑意誠懇，口氣謙遜道：「初來乍到，就驚擾到了柳姑娘，是灑家的過錯。」
柳夫人笑道：「妾身何德何能，敢讓王公公如此，若然今上知道了，還要怪我柳氏不懂禮數。」
王厚德猶豫了一下，道：「陛下的心意，柳姑娘是知道的。」
柳夫人聞言，臉上笑意逐漸收斂，淡淡道：「王公公言過了。」
中年男子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嘆了口氣。
柳夫人抬頭看了眼遠處的江湖人士，淡漠道：「我不管你們是什么來歷，在明月樓里就要守規矩，打打殺殺給我滾外面去。」
一個滾字蕩氣回腸。
沒有人敢覷了這個裹著粗布圍裙、身材微胖的婦人，因為她是連王太歲都要低眉順眼心對待的女子。
柳夫人起身，離開大堂時，丟下一句：「方才那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以后若是誰再敢對他動什么心思，莫要怪我不講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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