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div id="content">    【92zw】    臨出發(fā), 竹生騎著馬來到范大先生的車旁，從懷里掏出一本訂好的冊子遞給他。    “是什么？”范大先生道。    “那個(gè)。”竹生言簡意賅。    范大先生就懂了，翻開來看了看，臉色就難看起來。竹生俯身道：“有什么問題？”    范大先生看著她，眼神十分一言難盡, 忍了半，道：“該練練字了……”一筆爛字, 慘不忍睹。    竹生：“……”    一撥馬頭丟給他一個(gè)馬屁股。    阿城險(xiǎn)些笑出聲來, 渾身直抖。    翎娘用帶鞘的匕首敲他：“心骨頭再長歪。”    阿城信誓旦旦的道：“這次絕不會！”他心中有數(shù)，昨日起便感覺那腿已經(jīng)和沒斷之前完全一樣了。但他堅(jiān)定的要為竹生守住靈藥的秘密, 便依然綁著夾板，任大家把他抬到車上來。    他們?nèi)俗兩倭? 行李變多了，男人們依然大多騎馬，車子上便寬松許多。這輛車上, 除了范大先生之外，阿城半躺半靠著，翎娘和七刀在一旁照顧他。    從城往朝陽城去一路，就安定得多了, 畢竟是烏陵腹地。    路上有村莊城池, 亦有正經(jīng)的驛站, 只遇到過一次股的劫匪, 被竹生擊退了。較之之前時(shí)時(shí)提心吊膽, 動輒喪命的日子, 已經(jīng)堪稱安寧。    行了半月有余，終于到了朝陽城。    遠(yuǎn)遠(yuǎn)的看到那座城，同行之人便都發(fā)出感嘆之聲，都贊是“雄城”。竹生沒騎馬，一直在車上閉目靜坐，聞言也睜開了眼。    比起之前路上的兩座城，朝陽城確實(shí)是座大城了。但與竹生從前去過的安平城比，是“雄城”便有些夸張了。    安平是長宗直轄的四大城池之一，那才真正是一座雄城！    她記得那時(shí)沖昕飛劍亦只能降落在城外，她仰頭望去，目測那城墻約有二十層樓高。因其高大，無論是從空中，還是從地上，遠(yuǎn)遠(yuǎn)望去，第一印象便是“雄壯”。    竹生其實(shí)知道，拿安平城來跟朝陽城比，實(shí)在是有失公道了。安平城之所以可見建得如此高大雄偉，自然是因?yàn)槭切奘總円孕g(shù)法輔助修建。朝陽城卻是凡人工匠一磚一石的靠微薄人力修建起來的。    雖則外面亂了些，烏陵腹地還是依然要檢查文書路引的。這些事有范大先生在，完全無需竹生操心。范大先生在最初的那座城，便已經(jīng)使了銀錢辦下來了。    既是大城，自然人口商業(yè)都不是城能比得了的。甫一入城，便有牙人殷勤上前，介紹客棧、租屋、飯鋪食肆。有苦力只穿著犢鼻褲，腰上纏著麻繩，來問有無活計(jì)。和進(jìn)城的人比起來，這里的牙人、苦力，顯得格外的多。一撥人進(jìn)城，便有許多牙人、苦力擁上來爭先恐后的拉客。    這些事早在路上范大先生便與竹生提起過了，竹生自然是全由范先生做主。范大先生便選了個(gè)看起來機(jī)靈的牙人幫著尋短期出租的賃屋。那牙人看了看他們?nèi)藬?shù)，又問了問要求，竟直接便將他和竹生領(lǐng)到了城中一處兩進(jìn)院子里。    那院子正正適合這一行人的需求。原也就是短租，范大先生便不費(fèi)那力再去另看比較了，只與牙人談了談價(jià)格。他心思縝密，聽著那價(jià)格便覺得虛高。那牙人卻把這院子吹噓得多么多么難得，又他們是多么走運(yùn)，碰巧就趕上這院子剛空出來沒兩。    竹生毫不留情的拆穿他道：“這條街上還有三間院子都是空房。你若再，我們便走了。”    牙人目瞪口呆道：“你、姑娘是如何得知的？”    竹生一路行來，便以神識掃過，早發(fā)現(xiàn)街上空屋不少。她只道：“我是習(xí)武之人，耳聰目明。”    牙人咋舌，連連道“厲害”、“厲害”。愁眉苦臉的，任范大先生將價(jià)格削去三分之一。    竹生瞧得有趣。范大先生滿腹經(jīng)綸，與之交談，很容易叫人為他的氣度折服。真到衣食住行諸事上，又格外的接地氣，特別務(wù)實(shí)。    便與那牙人立好切結(jié)書，短租了一個(gè)月。又問：“如何街上這許多空屋？”    生意已經(jīng)談妥了，牙人便也不藏了，嘆道：“自老王去了，金家便不可一世。他們掌著烏陵，很是加了些名目繁多的賦稅。許多人家覺得這里不好過活，還有很多讀書人覺得……”    他左右看看，壓低聲音道：“覺得那邊兒……才是正統(tǒng)。你知道讀書人講究最多。要咱們老百姓，頭上坐著誰不是一樣坐著，只要有口飯吃，哪有那么大氣性兒。偏他們讀書人氣性大，總要些大不敬的話來。叫金家狠狠的整治了幾批。余下的人要么閉上嘴，要么……就走了……”    一切辦妥了，也不過是一個(gè)多時(shí)辰的事。范大先生與竹生便騎著馬返回大家暫時(shí)落腳的食鋪接大家到新住處來。    一路上，范大先生都很沉默。    賃的房中家具齊全，他們自有鋪蓋卷，一番收拾打掃，便得住了。竹生甚至無需自己動手，七刀手腳麻利的就給她把屋子打掃干凈了。她的鋪蓋卷，女人們卻不許他碰。她們給她一起都拾掇好了。    竹生不管這些瑣事，收拾好了的時(shí)候已是傍晚，用了飯她便關(guān)上門，脫鞋上了床，盤膝趺坐。    范大先生拿到功法全本，通讀之后，果然講解起來便順暢多了。這一路上，竹生棄馬乘車，行一路，便聽一路。待到得朝陽城，范大先生已經(jīng)將那功法解讀了半了。    近幾日，竹生已經(jīng)開始先試著開始修煉最前面的部分。    她在床上趺坐了兩個(gè)時(shí)辰，直到接近子時(shí)，才洗漱了躺下休息。她最近已經(jīng)習(xí)慣這樣，但到了現(xiàn)在，依然是毫無所獲。她根本感受不到所謂“靈氣”這種東西。    是狐貍騙她嗎？還是狐貍其實(shí)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能修妖道？又或者是這凡人界根本沒有靈氣？要不然為什么這里根本沒有修士呢？    竹生思緒紛踏，最后化為一聲嘆息，嘆息中帶著一絲不甘。    住在這里，一日三餐有人料理，又無需趕路。正合了竹生的意。她自從住進(jìn)來，就壓根未曾出過門。    與她正相反，范大先生從第二日起，便白日里都找不見人。    竹生不關(guān)心他有什么事，也不關(guān)心隊(duì)伍中旁的人都在做什么。她幾乎沒出過第二進(jìn)院子，白日里不是練功，就是打坐。    清晨一套刀法演練完畢，收了勢一抬頭，廂房的窗戶敞開著，阿城和七刀，一大一像兩只倉鼠一樣眼睛瞪得圓圓的，全神貫注的盯著她看。    竹生失笑。沖阿城點(diǎn)點(diǎn)頭，提著刀向自己屋中走去，忽地又倒退幾步回來。    “你的夾板怎么還沒拆？”她狐疑的問。難道這孩子傻到了感覺不到自己腿傷已經(jīng)痊愈的地步嗎？    阿城：“……！！”難道是他誤會了？！    “應(yīng)該好的差不多了，覺得沒什么問題，就拆了吧。”竹生道。大夏的，那么厚的木板綁在腿上多難受。    阿城：“……”好想哭，已經(jīng)起痱子啦！    竹生回到房中，身上有汗，很想洗個(gè)澡。然而洗澡就得要燒熱水，還得一趟趟的擔(dān)水，興師動眾的。竹生便算了。    她在房中打坐修煉，雖然一直毫無效果，她也從未放棄。想一想，長宗里，光是“引氣入體”這一步，便會給弟子好幾年的期限呢，她才修煉了有幾？哪有這么早就下定論的。    靜下心來，便不覺得時(shí)間流逝。待睜開眼，能聽到窗外院中，呼呼的刀鋒破風(fēng)的聲音。    竹生以為是翎娘，便起身推開了窗扇。孰料外面練刀的，是七刀。    他提著柄單刀，一招一式的，將一套刀法使將出來。很多動作走形了，破綻百出，但……的確就是竹生之前演練的那一套刀法。    沒有分解和講解，但靠著肉眼觀看，大腦記憶，能將一套刀法使成這樣……七刀，不練武真的可惜了。    七刀收勢，眼含期盼的看著她。    他穿著沒有袖子的褂，兩條胳膊還細(xì)細(xì)的，正是男孩子收條躥個(gè)的階段，一身排骨，身體精瘦。    只是為什么要對她有期盼呢？    她很不喜歡這些人總是對她有莫名的期盼。隊(duì)伍里那些人，在她的冷淡中漸漸明白，她根本不會響應(yīng)他們的任何期盼后，雖然依然敬畏她，卻也不再寄什么期望在她身上了。    七刀這個(gè)狼崽子卻怎么會對她產(chǎn)生期望呢？    竹生一點(diǎn)也不喜歡這樣。她甚至連姓氏都沒有給自己，就是為了不要羈絆。她不想承擔(dān)莫名的責(zé)任，不想背負(fù)任何人的人生。前世她背了一輩子，已經(jīng)夠了。    她把窗扇又輕輕合上，閉緊。    竹生沒想到阿城這孩子也能有勇氣敲門求教，請求她教他武功。    這可能跟他的腿有關(guān)系。拆下夾板，阿城終于下地走路，他甚至還跳了蹦了。他的腿完全像是從未骨折過的。這種從瘸子從新變回健康人，像是給了他很大的勇氣和自信。他敲了門，期期艾艾的詢問竹生能否教授他刀法。    他不想學(xué)女人們的近身格斗，他想學(xué)的是能與對方對陣的堂堂正正的刀法。    竹生應(yīng)了。    她撿了一套套路簡單，非常實(shí)用的刀法教給他。    七刀去前院廚下剛剛幫完忙。不管女人們需不需要他，樂不樂意他打下手，他總是堅(jiān)持把一些粗重活計(jì)搶著做了。仿佛根本沒看到女人們冷淡的目光一樣。    他回到后院，看到竹生和阿城一個(gè)教，一個(gè)學(xué)，立即跑回房間取了他的刀來，在阿城旁邊擠了個(gè)位置，蹭著學(xué)。    阿城瞪他，他只當(dāng)看不見。阿城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他眼里只看著將招式分解的竹生。    阿城快要?dú)馑懒恕?nbsp;   竹生只當(dāng)七刀不存在，她教的是阿城。阿城資質(zhì)不高，年紀(jì)也大了，沒有底子學(xué)起來就有些吃力。    竹生不得不再一次給他分解講解第三式的時(shí)候。七刀已經(jīng)把三招融會貫通，一柄刀舞得呼呼的了。    阿城又氣又嫉。晚上睡覺便哼哼著不同七刀話。    在朝陽城待了好幾，偶然聽翎娘前院的男人們出去逛街，發(fā)現(xiàn)此地的物價(jià)比城高了一截，竹生才想起來想問問范大先生手中銀兩可還夠。畢竟這么一大幫子人，鎮(zhèn)日里吃喝拉撒的，都是錢。    不料范大先生忽然變得可以自給自足了。    他連續(xù)幾不見人影后，再出現(xiàn)在竹生面前，不僅換上了長衫，還修剪了頜下短髭。    當(dāng)日竹生初見他，第一印象便是，這個(gè)穿裋褐的人若是換上一身長衫，便該是個(gè)儒雅文士。如今他換上長衫，雖明明是最最普通的麻衣，卻生生穿出一股子飄逸超然之感。    “街頭巷尾的信息，也收集得夠了。”范大先生道，“金家膨脹得太厲害，這么下去，朝陽城必亂。王次子風(fēng)評不是太好，但我需得親眼看看才能甘心。”    所謂“王次子”便是已經(jīng)掌了王印的新烏陵王。但就如那牙人所，讀書人講究多。范大先生提起他來，依然是以“王次子”指代，而不是稱呼他為“新王”。竹生還奇怪他要怎樣才能“親眼”看看這個(gè)王次子，結(jié)果人家是在家里坐等。    范大先生在坊間放出消息，沒多久忽然便開始有人登門，拜訪求見“信陽范氏”。待這些人與他相見，或清談交流或切磋文章之后，都欣然承認(rèn)了他是信陽范氏。來拜訪的人就更多了。    這些人不僅帶著禮物，還給他送錢。    貌似此間風(fēng)俗便是這樣。隱居的有名氣的讀書人出現(xiàn)在人前的時(shí)候，那些有權(quán)有勢的人反而要陪著笑臉?biāo)徒鹚豌y。那窮得只剩一條褲子穿的讀書人還不見得會收，收了都是給你面子。竹生不是太能理解。    反正就是那些身著錦衣的人們，帶著金銀來求著穿麻衣的范大先生收。范大先生若是收了，他們就笑逐顏開，顯得十分歡喜欣慰。    范大先生很快就賺得盆滿缽圓了。    范大先生就這樣守株待兔了好幾，終于金家的人出現(xiàn)了。    一個(gè)中年人帶著兩名年輕人，一身錦繡貴氣逼人的登門。“殿下得知信陽范氏后人今到了朝陽城，喜不自勝，還請先生移步，往王府一見。”他笑著道。    范大先生等了好幾，終于等到了，然后毫不留情的就以“今日見客過多，身體不適”為由拒絕了。    第二日那人便又來了，這一次攜了更多的禮物，也更加低眉順眼了，把昨日還有的一些輕狂之氣都收了。范大先生倒也不是非得玩三顧茅廬那一套，見對方受到教訓(xùn)，便也不再矜持，施施然登車，    當(dāng)日他很晚才歸來，先在前院召集了大家了不短時(shí)間的話，才回到后院，稍作洗漱，來見竹生。    竹生能聞到他身上的酒氣。    “王府設(shè)了晚宴，喝了些酒。”他解釋道。“下無不散的宴席，我已經(jīng)與大家伙了，一路同行，也到了該分道揚(yáng)鑣的時(shí)候了。”    “出什么事了？”竹生問。    范大先生道：“我擔(dān)心金家欲強(qiáng)留我。這幾我們要隨時(shí)準(zhǔn)備啟程。”    竹生道：“人不多的話，我可以帶著你們殺出去。”人太多就難免可能疏漏，顧不過來。    范大先生微汗：“不到那程度。”    竹生道：“無所謂，隨你。”    對事情如何會發(fā)展到這樣，她一句也沒問。明白表達(dá)了“我不感興趣，你別給我講”的意思。    范大先生無奈，只得回屋給翎娘、阿城去講。    “王次子才十七，尚未及冠。王府里真正當(dāng)家做主的是金太妃。金家不過二流世家，這兩代人里也沒什么叫人眼前一亮的人，不想生個(gè)女兒，倒有幾分手腕。只是此等手段，皆是女子后宅爭寵奪/權(quán)的陰私手段，成不得大器。”    “父親，王次子如何？”翎娘問。    范大先生搖頭：“長于婦人之手，眼界狹隘。又與他金氏的表兄弟們不甚和睦——那些金家人也是覺得朝陽城已經(jīng)姓了金了，鼻孔都朝開了。現(xiàn)在雖有金太妃壓著，他日朝陽城，必禍起蕭墻。”    “金太妃是想用我們家的名聲給王次子正名嗎？”    “正是。世子才是嫡長，又早有世子頭銜。王次子得位不正，倍受士人攻訐。金太妃正愁怎么給他洗刷名聲，正巧我等來了。”范大先生道，“你等把行李收拾停當(dāng)，隨時(shí)準(zhǔn)備啟程。”    翎娘是他女兒，阿城是他弟子，他和他的二叔也已經(jīng)決定了要跟著范大先生走。七刀一聲不吭，但一直縮在角落里旁聽。范大先生也不特意避他。    三人聞言，皆低頭應(yīng)是。    那些人和范大先生一路同行，就是為了躲避兵匪和大將軍的苛捐雜稅，到烏陵尋個(gè)安定點(diǎn)的地方定居。于他們看來，朝陽城無疑就是烏陵最安定的地方。    散伙的事，早就在醞釀了。只是竹生表現(xiàn)得從來不感一點(diǎn)興趣。大家便也不拿這些事來煩她。    他們到朝陽城的時(shí)候，本來就只剩下十來個(gè)人。男人們又走了幾個(gè)，女人也自己找了出路。    “隔壁的王婆婆給牽線，春娘、娥娘，都找到人家了。秋娘先寄居在王婆婆家，慢慢找。”    翎娘自言自語般道：“到最后，遲早都要找個(gè)男人嫁了。”    這便是女人的出路。    竹生抬眸看她。    “我不嫁。”翎娘道。    “你爹怎么？”竹生問。    “爹爹支持我的。”翎娘道，“我們家、我外家，都出過好幾位終身不嫁的姑奶奶。”    她道：“便是我母親，若不是為了照顧我，早就終身不嫁，在家專心治學(xué)了。”    竹生就想起了那位氣度高華的女子。她與她相處的時(shí)間很短，留下的印象卻極深刻。    提起她來，翎娘的眼圈便紅了。這是她繼母、姨母，于她心中，其實(shí)便是親娘。    “早先，兩家的意思，其實(shí)是想讓我母親嫁給我叔叔的。”她給竹生講。“不意叔叔看上嬸嬸，一意求娶，母親便留在家中，一直未嫁。”    兩姐妹嫁兩兄弟，這等事，門戶才有。若是太平年間，信陽范氏，涿州毛家，自然不會做出這等決定。    但兩家隱居鄉(xiāng)野間，毛家二女慧如明珠，無人可匹配。幸范家有二子，年齡、相貌、學(xué)識皆可匹配。條件所限，兩家長輩便有了二女配二子的默契。    孰料范家長子娶了毛家長女，范家二子卻偶遇一女子，一見鐘情，必要求娶。    這等事強(qiáng)扭易結(jié)苦果，范父只得同意。向毛父致歉，毛父拒不接受：“我有明珠在掌心，珍愛于自家，何故要范兄致歉？”    默契只是默契，又未曾下過文定交換過信物。毛家的女兒，嫁不嫁都是家中瑰寶，不需要不相干的人為她的不嫁道歉。    范二也愁此事，跑去找了毛氏。    毛氏道：“你既決定了，便去求娶。男子漢大丈夫，做甚瞻前顧后。”    范二道：“那你怎么辦？”    毛氏道：“我自在家修我的書，你管我作甚。”    范二不吭聲，眼含期待的看著她。    他們四個(gè)人從一起長大，熟稔得不能再熟稔了。毛氏看著范二飽含期待的眼神兒，忽然醒悟，大怒：“你是想讓我和她共侍一夫？”    男人在這種事情上，總是有些貪心的。他偶遇美人，一心想娶。卻也放不下毛氏的蘭心蕙質(zhì)，志趣相投。便寄希望于毛氏能容人。    毛氏先是擲出了筆，后又砸出了硯。    范二頂著一頭的墨汁和額角的大包狼狽逃竄。回到家里，叫他哥撞見，問明了緣由，按在地上臭揍。大毛氏聞聲出來，問明緣由，立刻轉(zhuǎn)身回房，取了洗衣捶衣的棒槌遞給范大。范二便在床上趴了好幾日才能躺著睡。    待傷好，便去求娶美人。    毛氏便在閨中專心治學(xué)。待事情都過去，四人還是常常聚在一起研討學(xué)問。范二嬌妻在旁陪伴，每每聽得頭昏腦漲。    及至后來，大毛氏生翎娘時(shí)難產(chǎn)，雖未殞命，卻傷了根本，之后幾年，身體每況愈下。    待再起不了身，喚了妹妹到床前，與她道：“翎娘是我心頭寶，我只擱不下她。除了你，我再不放心旁的人來照顧她。我走后，家翁必會為哥哥求娶你。你若愿嫁最好，哥哥是可托終身之人。你若不愿，將翎娘帶在身邊教養(yǎng)。勿使她失怙。”    毛氏握住姐姐的手：“有我。”    大毛氏遂放心而去。    一如大毛氏所料，她去后，待范大守滿一年，范父為范大求娶毛氏。    毛父愛女，心甘情愿愿意養(yǎng)女兒一輩子，但范大人品可期，遇到這樣的人，毛父也不愿女兒錯(cuò)過。何況還有外孫女的緣故在其中。    毛氏在這鄉(xiāng)野地方，已經(jīng)是老姑娘。鄉(xiāng)野間從來女子早早出嫁，早早生孩子，于這等寧可不嫁也不將就，只在家讀書的，自是無法理解。    毛父便去問毛氏的意思。毛氏道：“問問哥哥可愿娶我。他若愿，我便嫁。他若不愿，將翎娘交于我教養(yǎng)便是了。就隔一道院墻，這么麻煩作甚。”    范大聞知，沐浴更衣拜見岳父：“蒙岳父垂青，以欣娘貽我。若幸再得阿瑩，必珍之愛之。”    毛瑩遂嫁范大，二人志趣相投，琴瑟和鳴。待翎娘亦如親生。    只生未逢好世道，于這亂世之中，終是一縷香魂散去。    翎娘道：“我娘親和母親，一直在合力修書，至母親去前，已至收尾處。我現(xiàn)在所學(xué)尚淺，還無此學(xué)識接手。只有慢慢學(xué)，慢慢提高，將來替娘親母親將此書收尾刊行。我這想法，已經(jīng)跟父親了，父親亦支持我。所以，我不打算嫁人，我想在父親身邊，專心治學(xué)。”    “只是，在那之前……”她道，“我還得先練好我的刀，叫人再不能欺了我去。”【就愛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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