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div id="content"> 【92zw】 長宗的沖昕道君最后一個出來, 卻如皎皎明珠,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長宗的外派執事在這里守候了兩年多,終于等到了他們,忙御劍迎了上去,抱拳揚聲道:“道君辛苦了, 可有折損?” 實際上,剛才弟子們陸續出來時他便數了, 沖昕道君帶領的五十名筑基圓滿和大圓滿期弟子, 出來了四十八人。 沖昕頷首,道:“雷鳴峰錢少晨隕落妖獸之口。筑基弟子彭飛隕落他人之手。” 他道:“已為他報了仇。” 沖昕道君的輕描淡寫, 執事卻能想象到一片腥風血雨。那許多散修,一出來就急惶惶四散而去, 自然是因為在秘境中不知道與什么人結下了什么恩怨。 執事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道:“辛苦道君了。”只折損了兩名弟子,比起往昔總在六七人上下的數據, 這折損率是相當低了。 沖昕道君卻還沒完,他接著道:“證道峰閔思懷晉級金丹。” 執事又羨又喜,道:“真是好事,要去恭喜閔師兄了。” 沖昕微笑頷首。待落到地上, 那些才從秘境中出來的弟子們正興奮的跟幾位執事敘話, 他目光掃過, 忽地一怔。 眾人之外, 有一人體格高大, 背負一桿銀色長/槍, 站在離眾人稍遠的地方,看起來格格不入。那人不敢看他,沉默垂首,只看著地面。 沖昕心中,忽地一緊。他大步走過去,沉聲問道:“徐壽,你怎么來了?” 徐壽不敢抬頭,直挺挺的單膝跪下,垂首道:“弟子無能,負了師父所托,特來請罪。” 沖昕聞言,瞳孔驟縮! 九寰大陸的四大宗門之首的長宗里,世務司的傳送陣大堂,幾名負責操作、管理傳送陣法的執事正在互相詢問:“回來了嗎?” “還沒到啊?” “應該就是今了。” “聽有個師兄晉級了呢。” “羨慕啊。” 正話間,大堂中某個傳送陣忽然亮起白光,眾人都轉頭望去。那白光還沒散去,陣中剛影影綽綽的看見人影,便有一道流光激射而出,帶起的罡風,劃得臉疼。 緊跟著又有一名弟子,御一桿長/槍而去,也是未等眾人。 幾個執事驚疑不定,面面相覷。待白光落去,再看那陣中諸人,可不就是大家等候多時的,去水月秘境歷練的那些弟子嗎? 執事們忙問:“怎么回事?剛才是誰?” 弟子們都望向才晉級金丹的閔師兄。閔師兄硬著頭皮道:“是師叔。” “沖昕道君?”執事們更吃驚,忙問道,“道君出了什么事嗎?” 這個問題更難回答了。閔師兄已經晉級金丹,難免自恃身份,不愿意這種八卦,便閉口不答。到底有別的弟子按不下好奇,低聲問那些執事:“你們在宗門里,難道不知道嗎?” “什么?” “那個楊姬啊……”弟子,“聽她死了?” 證道峰上,靈泉的水自地面涌出,大廣場變成了如鏡面般的湖,倒映著三面高大的宮殿式建筑,白云自碧空中緩緩流過。 那倒影中忽然閃過一道流光,直射入宮殿中的某處。 偏殿中,竹簾卷系,庭院精美。沖祁和沖禹相對而坐,正在烹一壺茶。殿中安靜得落針可聞,壺中的水滾了,發出咕嚕嚕的聲音。 沖禹忽地側頭望去。 沖祁眉目不動,提起壺,放到一旁爐架上。 沖昕已經落在了廊下,見到二人,喚了聲:“師兄。” 二人朝他望去。 兩年不見,他們的師弟愈發的清雋。在水月秘境中,弟子們歷練的是閱歷和修為,身為領隊,要衛護弟子,掌控全局,歷練的是心境。沖昕,愈發的見沉穩了。 沖祁可以看得出他眉目下掩藏的暴風驟雨,欣慰于他可以控制和掩藏這些情緒。 “回來了。”沖祁道,“坐。” 沖昕卻站在廊下沒動。 “師兄,”他面無表情,“我峰上的楊姬……” 沖祁仿佛沒看見他陰沉如暴風雨欲來的臉色,他稍稍晾了晾,提起壺,斟了三杯茶,隨意的道:“她死了。” 殿中一時安靜得令人窒息。沖禹聽到了沖昕袖中,因握拳而發出的骨頭格格的響聲。 從水月秘境到最近的傳送陣也有好幾的路程,路上,沖昕已經反復咀嚼消化這個消息。 徐壽道,他走后,楊五便被證道峰帶走,半日后回來收拾了些行李,被強押著逐出宗門。十來后,旃云峰傳消息給他,道是楊姬死了。一同死的,還有旃云峰的親傳弟子周霽。 具體情形如何,徐壽卻問不到了。旃云峰閉口不言,只道留待他回來再。 一路上,沖昕都在期望徐壽的消息有誤,他期望這中間有什么誤會。 甫一回到宗門,他便直奔證道峰而來。這長宗里,沒有人話能比沖祁更有分量。他懷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盼著掌門師兄告訴他,假的,楊五沒死。 他得到的卻是最后一擊,擊碎了他所有的希望。 “她……”沖昕咬牙,“她是怎么死的?” 沖禹欲言又止,沖祁長長鳳眸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坐下話。” 這話里帶著命令,他是掌門,是師兄,是那個把沖昕帶入大道,撫養他長大,改變了他命運的人。 沖昕大步走過去,在二人身旁正坐,身姿堅定如松。 沖祁這才正眼看他,坦然道:“我本想親手殺她,沒能動手,便逐了她離開,不想她運氣不好,回到家鄉,正遇上南北妖王決戰。” 沖禹道:“我親自帶人去查看過了,妖域邊境處的村落和城鎮,都毀了。波及之地,無人能生還。” 他頓了頓,道:“我的弟子周霽,負責護送,也一并隕落了。” 沖昕的手在膝上握拳,他的牙關咬了又咬,最后道:“我想看看最后的情形!” 沖禹便取出一盞油燈,放于地上。他手指一彈,一點光芒射入燈中,那燈忽然燃起一簇火苗,晃動兩下,擴展成一團光。 光中出現了畫面,視角傾斜,景物飛速后退。視野中看到的,先是鴉青發絲的頭頂,而后懷中那人被親手推了開去。那女子在空中翻身,身周亮起白光,畫面便停滯不動了。前后一共,不過兩三息的時間。 魂燈與點燈之人神魂相連,能夠貯存那人死前最后看到的畫面。若是為人所害,掌燈的人便能據此尋找兇手,為其報仇。 周霽最后看到的影響雖短暫,沖昕也能看得清楚。 他把手伸入那團光中,手指微動,畫面退回到楊五被推落在空中翻過身來的那一刻。他看到楊五的面龐是發著光的,格外美麗。 這畫面并非什么儀器或者符法客觀錄制,這是周霽神魂深處傳遞的信息,是他內心里的畫面,帶著他個人強烈的主觀意識。 在他內心里,楊五便是美麗的,甚至發著光的。他的隱秘心思,在死后,被這三人看得明明白白。 沖昕再動動手指,畫面放大,楊五的瞳孔被無限放大。那眼瞳被映得極亮,如鏡子一般照著她看到的影像。 巨大的光團對撞,力量可怖。被光團余**及的周霽,在楊五的眼瞳中被炸得四分五裂,粉身碎骨。 沖昕也看到了他給楊五的那對觸發式的玉鐲法寶,張起了防御罩。那法寶可扛住元嬰真人全力一擊,但南北妖王,活了據上萬年,豈是元嬰修士能比得了的? 他也看明白,那叫作周霽的弟子喜歡楊五,畫面中最后出現的他的手,奮力的把楊五推落,是想推離她遠離那可怖的力量。可在那樣的力量下,楊五活下來的希望,依然幾乎是零。 他凝視著楊五最后的面龐。他與周霽心意相通,在他的眼里,他的心里,五兒也是這樣美麗,甚至發光。 他凝視得太久,沖禹嘆息一聲,伸手在那光團中一抓。光團應聲而滅,畫面全部消失,只剩下沖昕的手還伸在空中。那手微動,似是想抓住什么,卻空空的什么都沒抓住。最終,緩緩收回。 “為什么?”沖昕垂眸,問道。 沖禹便看向沖祁。 沖祁道:“你師姐算錯了,三昧螭火并非你的劫數,凡女才是。” 沖昕抬眸,他的眸中蘊著風暴:“就這樣嗎?” 沖祁看了他很久,緩緩道:“你今年……該二十七了吧。” 沖昕看著他。 沖祁似乎有些感慨時光的流逝,他停了一會兒,才換了語氣,道:“你這年紀,在宗門中,自然是還很年輕。放到俗世人家中,已經成家立業,要撐起門庭了。有些事,也到了該告訴你的時候了……” 沖禹微驚,叫道:“師兄!” 沖祁無視了他的不贊同,看著他道:“你先回去,我來與他。” 沖禹看了看他二人,微微嘆氣,起身離開。 沖昕不知道沖祁要跟他什么。他兩手握拳放在膝上,牙關咬得發疼。他一直忍耐著,克制著。 沖祁把涼了的茶倒掉,從新給他斟了杯茶。 “我曾有一女,名珠。意喻,是我掌上明珠。”他嘆道,“姜珠啊……” “當年,我下了禁口令,凡知道姜珠之人,都不許再提。這許多年過去,知道她的人大概也早就忘記了她。忘記了我的女兒,我的姜珠,是多么驚才絕艷的靈秀之人……” “就連她的母親,都把她徹底忘記了。她已經不記得,自己生養過這樣一個女兒。不記得自己,如何深愛過她。” 沖昕抿著唇,不明白為什么明明在楊五,掌門師兄卻要講起自己的女兒。 姜珠? 他從未聽過掌門師兄還有女兒。這個女子現在在哪?她出了什么事? 她的母親……又是誰?為何,竟會忘記自己的女兒? 沖祁望著庭院里的鮮花碧草發怔,過了一會兒,他放下茶盞,振了振衣袖,肅了面容,面對著沖昕,神色冷峻。 “我們長宗,世世代代守護著九寰大陸,守護著一個重大秘密,現在,是時候,該讓你知道了。” “你是誰?” “你肩負著什么?” “為了你,旁人犧牲了什么?” “是時候,都該讓你知道了。” …… …… 沖昕是渾渾噩噩的離開證道峰的。 他剛剛知道的那些,帶給他的沖擊,并不比乍聞楊五的死訊來得。他覺得腦中混亂,肩頭很沉,腳步也很沉。 回到暌別兩年的煉陽峰,他的徒弟和兩名執役弟子都在崖臺上等著他。他沒看他們,直接走進了自己的洞府。 徐壽不敢跟上,在洞府外垂首而立。 蘇蓉不忍,上前拉住他的手,輕聲道:“不怪你的……道君一定知道的……” 徐壽“嗯”了一聲,反握住她的手。 在門外階下曬太陽的灰灰睜開眼看了看他們,站起身體,甩了甩毛,抬爪跟進了洞府。 離開兩年多,洞府中似乎一切如舊。 走之前布下了禁制,洞府深處,只有五兒和她的靈寵可以隨意進出。這里不落塵埃,似乎跟他離開前全無改變。細看,卻又變了很多。 他們兩個人的寢室里,多了許多零零碎碎的東西。他的書案都被她占據了,他慣用的那些東西,都換成了她喜歡的。細的物件里,能窺見她在此處的自在隨意。 把這里當成了自己的歸宿。 他目光掃過。 青綃帳半垂,絲褥還有些凌亂。仿佛她酣睡才醒,趴在那里撐著身體抬起脖頸,眼神迷茫的看著他坐在書案前。深衣的領子松松的,常常會泄了春光。那模樣慵懶如貓,讓他手握書卷,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白玉香爐靜立,沒有燃香。她曾半跪在那里,掀開爐蓋,換上她喜歡的千疊香。千疊香最好聞了,她。其實他更喜歡的是沉光香,但……隨她。 書案上多了許多玉把件,大多形狀可愛。她常常也愛坐在那里,一手托腮,眉頭微蹙,沉著性子,硬著頭皮去讀那些文辭拗口,其實對她又根本無用的功法。她拖著他的手讓他給她解釋,他不忍心告訴她這些與她根本無用,都耐著性子為她一一解讀。 沖昕站在自己的寢室中,只覺得處處都是楊五的身影,竟茫然不知該往何處落腳。 身后響起了輕輕的響動,那并非人的腳步,是靈獸的肉爪落在地上的聲音。衣擺被拉扯,沖昕低下頭,灰灰正咬住他的衫角扯動。 他走時布了禁制,旁人進不來。卻又怕她自己一個人在洞府中會寂寞害怕,便放了疾風狼進來陪她。疾風狼戰力不弱,亦能護衛。他走時,給它喂了一塊中品靈石,好好的交待過它的。 灰灰咬住他的衫角,往里面扯動。 沖昕不解。但灰灰是高等靈獸,自通人性。他便隨著它邁開步子。 灰灰扯著他來到榻邊,它不敢踩上床榻,便抬起一只前爪,朝那里指了指。 沖昕撩起帳子,那帳中竟似乎還有她的體香,可能是錯覺。他掃過床榻,看到枕下,露出一角書冊。他彎腰,將那本《養火經》自枕下抽出。那書中夾著東西,他翻開,當初給她的紫玉牌,她夾在書中,還給了他。 沖昕只覺得心臟,鈍鈍的疼。 早在路上,他已經一遍又一遍的詢問過徐壽,當日的全部細節。 她不哭不鬧,甚至比徐壽還更冷靜,像是對自己的命運早有預料,或者,知道無法反抗……所以坦然直面。 她一向都那么聰明。那種時候,能想到去通貨司取出盡可能多的靈石,還兌換了金銀。她什么都考慮到了,包括以后的生活。她甚至還把庫房里那些不怎么樣的法寶法器也帶走許多。 沖昕當然不在乎這些靈石和東西。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她能帶走更多。他只恨自己留給她的太少。 她分明是希望能靠這些,先在某處活著,等他歸來! 如果可以,他會留給她更多更強力的法寶!他以為她在宗門中,在煉陽峰上會很安全,他以為他給她的玉鐲足夠保護她了! 可他知道,那法寶能扛住元嬰真人的一擊,卻絕對扛不住南北妖王的余波! 她死于他的一念之差! 沖昕撫著夾在書頁中的紫玉牌,痛苦的閉上眼睛。 她把那塊玉牌佩在腰間。他喜歡她這樣,這樣別人看到了,就知道她是他的人。 他睜開眼,握住那塊紫玉牌。那上面仿佛還有她的體溫。一定是錯覺,她已經死了,重入了輪回道,會轉生成一個新的人,陌生的人。 而且,她一直都拒絕他想將來將她的轉世尋回的提議。 沖昕的目光無意識的掃過書頁,忽地,看到了“純陰之體”四個字。他的心頭,忽然一凜! 灰灰抬著頭看著他。 道君手中的書,沒有預兆的突然粉碎。片片飛舞,如蝶紛落。 灰灰甩頭,甩掉頭頂的碎紙片。再看時,寢室中已經沒了道君的身影。 旃云峰上,沖禹坐在那里,望著眼前那盞魂燈發怔。 他們沒有對沖昕實話。現場的跡象表明,托周霽那一推的福,楊姬顯然是在南北妖王的沖撞余波中幸存下來了。不僅如此,她還試圖給周霽報仇。 周霽死于南北妖王決戰,他的仇人,不是南妖王,就是北妖王。妖域對人修封閉已經許多年,互不通消息,也不知道現在究竟如何了。仇人是這樣的身份,這個仇,連長宗這樣的大宗門都沒想過要報。 他只能去周家,錄了兩名周氏子弟入宗門,賜下靈石法寶,并承諾庇護,以示安撫。周家雖失去了這一代最優秀的子弟,卻意外得到長宗庇護的承諾,也算是因禍得福。 那個丫頭啊,怎么就敢提著幾把凡兵,沖過去就想給周霽報仇呢?大概就是年紀還,不曉得厲害吧。 沖禹忽然抬眸。 一道流光射入他的正堂中,他的師弟,站在那里如山如岳。真的已經長大了啊,就如掌門師兄所,該承擔起責任來了。 沖昕站在那里,看著與他最親近的沖禹師兄。他幼時在這里生活的時間相當長,對旃云峰,和旃云峰上的師兄,都熟悉無比,而且親昵。 他此時望著這師兄,兩眼卻通紅。 沖禹便有了些預感。 “師兄。”沖昕終于開口,聲音嘶啞的道,“以純陰之體豢養靈火,待宿主死亡之時,靈火會吞噬宿主魂魄以為滋養,如此,方可大成進階。” “是這樣嗎?師兄?” 沖禹默然看著他,道:“是。” 沖昕眼睛通紅。以一純陰之體的女子為引,剝離、導出三昧螭火,這整套方案,都是沖禹一手制定的。他早知道。他將楊五帶回來的時候,就知道她將來的命運。 所以他對楊五一向很寬容,她想要什么丹藥,隨她自取。 因為他知道楊五只此一世,她死時,魂魄將被吞噬,成為三昧螭火的養分,連輪回道都入不得。是徹底的寂滅。 那么五兒呢?五兒又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她從來也不曾跟他過!她只是笑著,不許他去尋她的轉世。 她憑什么要遭受如此的命運啊! “師兄,你……你怎么能……”沖昕雙眼通紅。 可他不下去了。因為他已經醒悟過來。 沖禹怎么能這樣做呢?五兒是身負前世功德的善人,她本該享福報,沖禹的所為,壞了她全部的運數。這是有違道的。 沖禹這么做,不僅使他自己德行有虧,易生心障,還可能會使他自己的氣運受損。 沖禹為什么要這么做?沖禹……是為了他啊。 沖祁也是為了他。 沖琳也是為了他。 姜珠也是為了他! 沖昕忽然覺得,空氣濃稠得無法呼吸,壓抑得他快要站不住。他的面孔變得極其蒼白。 沖禹望著這師弟,目露擔憂。 幸好師弟心性堅定,他終是緩了過來,深深的一揖:“勞師兄為我……受連累了。” 沖禹欣慰。 “不過一凡女。”他安慰他,“忘記她吧。” 沖昕面頰僵硬的扯了扯嘴角,什么都沒,又行一禮,轉身離去。 他回到煉陽峰上,喚來峰上諸人。 三人忐忑不安。 沖昕一一看去。 “趙三。”他,“照料好峰上事宜。” 這便是許他留在煉陽峰了,趙三心中一喜,不敢露在臉上,低頭稱是。 “蘇蓉。”他遞給她一個乾坤袋,“這是赤霄草,你照顧不來,送到旃云峰我師兄那里去。” 蘇蓉忐忑接過來,低頭應是。 讓他二人退下,沖昕和徐壽默然相對。 “她,還有別的話留給我嗎?”沖昕啞聲問。 徐壽默默搖頭。 大堂中一時安靜無聲。過了片刻,沖昕取出一塊紫玉牌——另一塊,并不是楊五曾用過的那一塊。他將之交給徐壽,道:“我要閉關,你持此牌,有什么需要的,自取。” 徐壽接過紫玉牌,向師父道謝,又問:“師父何時出關?” 沖昕道:“結嬰之后。” 縱他縱奇才,然修行大道上每一步都有人止步不前,難以寸進。就如徐壽自己,明明資質極佳,卻在煉氣大圓滿境上困頓多年。 沖昕十七歲結丹,至今也不過十年,還是一個極其年輕的金丹道君。他結嬰,誰知道要多少年呢。 徐壽退出洞府,眼睜睜看著那朱漆大門轟然關閉,宮殿式的飛檐斗拱像融化了一般縮回巖壁,消失。最后那眼前只有一片光禿禿的崖壁,全然找不到洞府的存在痕跡。 這等閉洞封府,乃是以術法抹去了洞府的存在,你就是劈開巖石,也找不到那洞府。因為洞府,可能已經不在此處空間中。 這是,要閉長關,或出遠門,才會用的手段。 也好,師父且閉個長關,多過些年,不定……便能忘記楊姬了。 沖昕閉了洞府,慢慢向里行去。走到映玉竹潭邊,手輕輕一揮,寒潭、大石和石上玉竹,都消失不見。洞金光垂落,在光禿禿的地上投出一個圓形的光斑。 沖昕回到了寢室,才看到灰灰還趴在一堆碎紙片里。這是五兒心愛的靈寵,她總是騎著它遨游在空中,享受速度的快感。至少那種時刻,她是發自內心的輕松與快樂。 “你還在這里?”沖昕摸了摸灰灰的頭,“既然如此,就隨我一同閉關吧。” 灰灰頭頂著沖昕的手,不知道怎么的眼前一花,就從洞府的寢室來到一片廣闊草原上。這里靈氣之濃郁,甚至是煉陽峰的數倍。它愕然四望。 靈獸有血脈傳承,很多知識甚至能力,是封存在血脈之中,隨著神智開啟,修為提高逐步被解鎖、繼承。 灰灰在空中踏著罡風奔馳了一圈又一圈后,意識到了這里極有可能就是傳中的“乾坤地”。他這是逢了什么機緣,竟能進入一方乾坤中。這里的靈氣之濃郁,光是修煉吸收,都趕得上直接食用下品靈石了。 灰灰興奮了一陣子,才發現剛進入時湛藍通透的碧空,不知道何時陰云密布。濃黑的云盤旋著,乾坤中仿佛黑夜。 灰灰有些緊張,四處張望,發現沖昕就坐在月牙湖邊,他才放下心來。 曾經平靜如鏡的湖水,像沸騰了一樣翻滾。上雷鳴電閃,像是即將壓抑不住的爆發。 沖昕坐在湖邊他日常打坐修煉的地方。 可再沒有人在身后的草甸上醒來,望著他的背影微笑,柔柔的喚著:道君,道君…… 沖昕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仿佛玉石的雕塑。他只垂眸望著那翻滾的湖面。 他誰都怨不了,恨不了。誰都責怪不了! 一切都是因為他。 他驚聞了自己的來歷身世,得知了旁人為他做的種種犧牲,明白了自己將來要承擔的責任。 他不會逃避這責任,不會讓旁人白白犧牲。該擔起的,他會以自己的肩膀承擔起來。 只是…… 不過一凡女,忘記她吧。 不過一凡女嗎?在師兄們的眼里,就是如此吧。在他們的眼里,大概她的死,也遠遠不能與別人的犧牲相比,比如師兄,比如姜珠。 可世上有千萬凡女,有千萬修士,他的五兒,只有一個。 她甚至連來世都沒有。 她本是該享福報的善人,卻遭此厄運。這一切,都是因為他。 巨大的閃電映亮了乾坤。雷鳴響徹大地。灰灰躲在瓊果樹下避雨,覺得腳下的土地都在震顫。 他望著冷雨和冰雹中那個巍然不動的背影,過了許久,忍不住頂著冰冷的大雨走了過去。 他用頭頂了頂那人的肩膀,那人一動不動。他看了那人一會兒,抬頭舔了舔他的臉。 他的臉上全是水。 別哭啊,灰灰想,那個女人還活著呢。 在他的命魂中,亦有一個人形的圖騰,代表著他和那女人之間結下的契約。雖然已經完全暗淡無光,但卻依然存在。 明那女人還活著。 可灰灰還是幼狼,修為還低,他還不能口吐人言,不能把真相告訴沖昕。 只能看著雷電劈裂山峰,湖水倒灌草原。【就愛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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