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曲江,又名曲江池,坐落于長安城東南隅,前后約莫兩坊之地,方圓數里俱是大唐皇家園林的所在。 時值仲春,正是新柳抽芽之際。曲江池畔,連綿數里滿是綠茸茸的一片,隨風飄揚,宛若少女揮袖,舞迎來賓。 而在曲江的南岸,則是傍水而建的芙蓉園。芙蓉園頭枕曲江,背靠城墻,占地三十頃,周回十七里,此次的曲江春宴便是在芙蓉園舉行。 此時太陽雖還未下山,邊還有些亮光,但芙蓉園正中的紫云樓已經點上了燈火。 紫云樓乃是此次春宴的主宴廳,高逾三丈,縱橫百米,玉樓金殿,磋峨高聳,可容納千人同飲,相聚一間。 李瑁入園時,時辰尚早,還未到登樓的時候,于是李瑁在宮女的指引下到了一側的彩霞亭等候。 彩霞亭中,李瑁背倚欄桿,孑然獨坐,迎面感受著自河面吹來陣陣涼風,靜靜地看著不遠處的紫云樓,雙眼充滿了虔誠。 夕陽下,紫云樓恢弘大氣,莊嚴磅礴,宛如一座無法逾越的山岳,矗立眼前。樓頂的琉璃彩瓦在霞光的映射下,閃耀生輝,散發出醉人的七彩光芒。 紫云樓下,京中群臣已經陸續趕抵。園外,各家各府車蓋云集,人流如海;園中,遍地錦繡,衣冠禽獸,放眼望去盡是朱紫色的一片。 上地下,園里園外,仿佛一副彩墨潑就的畫卷,向世人展示著大唐盛世的榮耀與光輝。 嗬! 這就是大唐,名傳下的泱泱大唐,這就是真正的大唐榮耀。 尋常人見了這一幕,無非興嘆兩句盛世繁華,國泰民安,但在李瑁眼中,這卻是他骨子里最深處的驕傲,除了他,誰都無法理解,“大唐”這兩個字到底代表著什么! 它代表著華夏歷史最華麗的篇章,代表著中國文化最絢爛的重彩,代表著炎黃子孫最夸耀的自豪! 若較國強,或有秦漢;但論盛世,必言大唐。 這就是李瑁想要擁有,想要保護的東西。 他既來了這里,那便要阻止悲劇的發生。哪怕付出生命的代價,也再所不惜。 伴隨李瑁無聲的感嘆,隨著時間緩緩流逝,終于到了登樓的時候。 紫云樓共計上下四層,每層均設宴設宴百席。其中最上一層位次最高,列席之人除了皇帝和貴妃外,便是是親王勛貴,三省要員,六部長官,亦或是各個衛府的主將,李瑁貴為親王,自然也在此列。 此時,夜色雖已漸深,但紫云樓仍舊是燈火通明。在紫云樓的樓廳中,高高的梁頂上懸掛著數十盞六角宮燈,照耀地整個大廳中處處燈明璀璨,金碧輝煌,宛如白晝。 在大廳的上首,坐北朝南地擺放了一張雕龍畫鳳的華貴桌案,這便是皇帝所坐的帝席。在帝席的兩側,挨著合抱寬的朱紅色樓柱,整齊地排列著近百張席位,對面相隔四丈,對帝席成眾星拱月之勢。 大廳中席位雖多,但卻早有排序,各有章法,并非隨便落座的。 早在李瑁邁入大廳的一刻,便有一名宮女上前指引著他坐到自己的席位上。 本來按照皇室長幼的排序,李瑁的席位應該排在永王李璘之后,延王李玢之前,但事實卻并非如此。 李瑁的席位竟是在左側位列第二,在太子李亨和長兄慶王李琮之間,與外臣中的左相牛仙客相對。 此次主持春宴的是楊玉瑤,這個席位安排想必就是她的手筆了。 李?粗约旱南,不禁搖頭苦笑。 大唐極重席位的排序,太宗朝時,尉遲敬德就因為席位的排序問題向任城王李道宗大打出手,還打壞了李道宗的一只眼睛,險些將李道宗打成了瞎子。 在時下人的眼中,席位的前后非但喻示著地位的高低,更加代表著他們在皇帝心中的地位,這對皇子來是尤為重要的。 李瑁地席位靠前,固然能夠彰顯皇帝對他的重視,但同時也會吸引許多人的不滿,尤其是慶王李琮。 從前太子未立,李琮身為長子,坐的便是皇子中的首席,如今太子立了,李琮非但讓出了首席,就連次席也讓了出去,這叫李琮的臉上如何掛的。 在李瑁地下首,李琮雙目怨恨地盯著李瑁,若是目光能夠殺人,李瑁已不知死了多少遍。 李瑁的位置如此扎眼,注意到李瑁的又豈止一個李琮,在李琮的身后,慶王世子李俅也看到了這一幕。 李俅本是廢太子李瑛的三子,李瑛死后因李琮膝下無子,故而過繼給了李琮。 李琮和李瑁早有父仇,雖然一時半會奈何不得李瑁,但也不會放過當面挖苦李瑁的機會:“曲江春宴乃舉朝矚目的大事,席位排列也自當尊卑有別,長幼有序。壽王既非儲君,又非長子,卻要坐在這次席,實在是于理不合。壽王何不知難而退,自請皇祖父,退居后席?” 李俅的話非但是給李琮和李瑁聽的,而且還是給李亨的。 李瑁的席位這般靠前,非但讓李琮面上難堪,豈不也是威脅了李亨的位置? 果然,李俅完,一旁的太子李亨雖未發話,但面色已經微微變了變。 其實李瑁對于席位的前后本也不甚在意,若是起初便將他安排在后面,他倒也不會覺得有什么不適?伤缃窦热蛔诹诉@里,那便再沒有退讓的道理,事到如今,這關系的已經不止是席位的前后,而是他在百官面前的名望。 他今日若是灰溜溜地讓出了席位,以后朝中百官誰還會將他看在眼里?將來誰還會愿意為他張目? 今日這個席位他是坐也得坐,不坐也得坐。 “俅兒,你既知道尊卑有別,長幼有序,為何還一口一個壽王地稱呼為叔,這是何意?”李瑁回頭看著李俅,一臉正色地質問道。 李瑁生于開元七年,李俅生于開元十三年,統共比他大不了幾歲,但輩分就是輩分,哪怕是大一歲也亂不得。 李俅看著李瑁一副理所應當的老成模樣,像吃了蒼蠅一樣難受。 李俅不情愿地拱了拱手,賠禮道:“壽王叔言重了,方才侄兒不過是一時急切,這才失了禮數,還望王叔勿怪! 李!耙欣腺u老”地擺了擺手,笑道:“兒輩一時口誤,我豈會怪罪,無妨,無妨,只是這易座之事,我卻是做不了主的。” “這又是為何?”李俅只當這是李瑁的托詞,有些不耐煩地問道。 李瑁朝著帝席恭敬地拱了拱手:“這座位排次乃是父皇欽定,我若是隨意換了席位豈不是違背了父皇圣意。這抗旨不尊的罪名我可背不起,侄兒你若是對這排次有異議,你不妨和大皇兄一同請示父皇,只要父皇同意更換,我自無不可! 這宴會上的席位雖然是楊玉瑤做主定下的,但李隆基想必也是點了頭的。 李瑁這樣一,李俅頓時愕然,他若是有這個膽量去找皇帝,又豈會在這里與李瑁多費口舌? 就在李俅想著怎么反駁李瑁的時候,忽然一聲尖銳響亮的聲音自廳外響起:“皇上,貴妃娘娘到!” 剎那間,原本稍嫌嘈雜的大廳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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