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邊剛同段巍罷,那邊便又來了一人,年約三十上下,生的好相貌,體態舉止著實不一般,若不是知道她是何人,只怕誰都會當她是這宅子的女主子呢。 “云姨。” 青竹開口剛喚了一聲,那女子便抬了手止了他的話頭:“先進屋,讓我瞧瞧。” “每歲進宮,便是要身心乏力,不把自己折騰出個毛病來倒是不甘心了。” 段西山聽了她這般嘮叨幾句,當下便是可憐兮兮的求起饒來:“云姨莫怪我,我認錯便是。” 得得,每回都是這般,倒是讓云姨實拿不出脾氣來對他,當下剜了他一眼算完事。 這云姨,本喚作云翳,精通醫理,是個精明厲害的女子。遇見段西山之前,多半都是在四方游歷,江湖中有人也稱她為女醫。因著于女子而言,她實在是個異類,可也到底是有本事,遂是在這江湖之上,她倒也有些地位。可就是這般異類女子,卻也難逃情之一字。先是遭夫家正房陷害,掉了自己懷胎四個月的娃兒,再是被同門相逼,讓她不得不逃出師門。幾番打擊之下,她只覺得活著無用,有了輕生的念頭。原本活在世上就多苦痛,不如一死了之,當初也是抱著這樣的心,縱身跳入江中。 待她醒來,卻見著一清麗少年趴在床邊睡,眼底青痕盡顯。云翳知道,怕是這少年人照顧她良多。她方一動彈,就見那少年人醒了過來,瞧見她模樣,當下歡喜,沖著門外喊了句:“青竹,姨姨醒了。” 云翳早年受苦,當下被人喚的如此親熱,也不由的心中一暖,感動萬分。她瞧這少年人身形單薄,面色蒼白,不是長命的像。可瞧見那清亮的眼神兒,也不知怎的,云翳當下覺得,活著也是好的,好死不如賴活著,大約就是這么個意思。 被喚作青竹的人撩了簾子,見著她醒了,當下也松了口氣。云翳還想著,這一屋子的人竟都如此的心善,見她醒了便如釋重負,心里頭正高興呢,卻聽見那青年來了一句:“這下可是放心了,快歇著去,心一會又要胸口疼。” 云翳神色一窘,卻原來,人家松了口氣可不是為了自己。 那少年頗有些不好意思,抿嘴一笑,再看向云翳時,也只是細語一句:“這位姨姨,你好生將養著就成。” 罷這話,那少年就要走,不知為何,云翳一把拉住他衣袖問道:“何苦救我。” 少年看著她想了半晌,這才道:“既已不回頭,何必不相忘呢。一死了之固然干脆,可若是錯過以后美好歲月,豈不覺得可惜。到時候只怕姨姨你去了陰曹地府要同閻王理論,他如何搶了你享好光景的時候呢。” 原本是勸慰人的話,卻叫他的滲人,可都牽扯到閻王去了,但又覺得好笑,心中不由就釋懷不少。 “我如今無處去,不知公子可收留我些時日?”云翳見他俊秀可愛,年紀,竟能看透世情,心中想到,不定與他相處幾日,自己心底苦悶倒是可得開解,便下意識的提了這等要求。 見著少年人一愣神,眉間卻似有什么為難之處。云翳倒也不好為難人家:“公子自不必為難,方便即可,若是不方便,亦無妨。我如今既然活了過來,自不會再去尋思,只是歇上幾日就好。” 那少年人尷尬一笑道:“我并不為難其他,只是,姨姨你恐怕不知我名聲,若是以后,你與我一道里的,只怕,日子會更不好過。” 云翳當下怔忪,這等少年郎,體貌俊美,性子也溫和謙恭,竟是能有什么不好的名聲來么。 “名聲這東西,我也不見得就能好到哪里去,你就當我是死皮賴臉的在這兒混些日子吧。” 那少年人先是一愣,最后竟是哈哈笑了出聲來,好容易收了聲,才規規矩矩的行了禮問道:“姨姨是長輩,自當受得西山這一禮數,敢問姨姨名喚幾何?” “西山?這名字起的怪。你喚我一聲云姨便好。” 完這,也不再詳其他,而西山也不再多問。云翳瞧著,心下點頭贊許,覺得這少年人甚是有眼色。 云翳便這么陪著他過了三兩個年頭來,如今倒是像一家人,難舍難分的,誰也離不了誰了。 “今日可是又動了些心思來,怎么會疲乏成這般?”云姨心疼他如今模樣,去了那臉上的胭脂,膚色幾乎蒼白到透明,怎么叫人不心疼呢。 “沒什么心思,兩宮之間走的急了些,覺得有些疲累罷了,云姨莫擔心。” “總是叫我不要擔心,你自己倒是好好的做些莫叫我擔心的事來啊。”雖是責備,卻也句句都是關心的話,段西山吐了吐舌頭,不應話,讓云翳又好氣又好笑。 “現下好好歇會兒,讓段嬸子熬些湯,做些吃食來。晚間兒了讓青竹枯枝帶你去燈會瞧瞧。總歸來一趟京城,不瞧倒是可惜了。” 段西山點了點頭,任由云翳為他掖好被角便出門去了。 等了半晌,沒了什么動靜了,段西山這才坐起身來,呆愣半晌,便披了衣裳出了屋去,老槐樹下石桌石凳,他撿了一出就這么坐下,也不嫌大冬的冰冷,只余一個背影留給一片空曠。 他并不如表面上看的那般淡然不在乎,心中也有怨,有委屈,有恨,有難過。可更多的是不解,他不明白,都是母親懷胎十月生下來的,為何就單單不待見他?他幼時熟讀詩書兵法,為的就是能夠博的母親一笑,他功課極好,連太傅都夸贊不已,可自己母親,卻只是冷冷看上一眼,再不言語。而他的哥哥,做的好了,母親自然是嘉獎萬分,做的差了,定是一頓責罵數落。他不羨慕哥哥得那嘉獎,卻羨慕哥哥落的那頓責罵。 一開始,他并不知母親不喜歡他。漸漸地,他看出母親每次見到他時那皺起的眉頭,和厭惡的神情。 只是突然有一,母親叫自己過去,了好些話來,關心的擔憂的,那般的讓人心暖。她,太子病了,東宮無人,便是叫他去先頂了太子的事來。 他高興的很,只當能為母親和哥哥做些事,便想也沒想的應了下來。母親告訴他,只要做些昏聵無能的事便好,其他一概不用理會。他不甚明白,他一直以為,要他替了哥哥做事是為了做得更好,讓哥哥不再受父皇責罵,卻沒想過,竟是讓他做得更糟。 只是他沒想過,這樣的一次討好,差點要了他的命。母親的那個眼神,他永遠都忘不掉。大義凜然的,帶著冷漠神色,望向他。 “西山。” 這一聲喊的雖輕,卻如炸雷一般將段西山狠狠嚇了一跳。他驚慌轉身,蒼白面容上,盡是無措與恐懼。待看清來人,段西山才松了口氣來。 “鳳昭嚇我一跳。” “在想什么?我來你竟是沒有覺察。” “不過是在神游罷了。” 鳳昭見他不想甚,也不再多問,只是心下疼痛他,方才那般神情實在太過讓人揪心。他不知如何安慰,便只好些別的來,只是,心中不免想到:這孩子,越來越讓人摸不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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