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中忽又想起小玉來,十七歲那年的盛夏,千狐洞里,藤蔓蜿蜒,涓流細細,她將濕漉漉的他帶回家換上干衣,把爹的劍給了他。
就是那把短劍,幫助他斬過楊戩設(shè)下的雪鳥一關(guān),后來,他卻將那把小玉送他的短劍轉(zhuǎn)贈給了丁香,他恨小玉,因為愛,所以恨。
他突然起身,飛奔回三星洞前,“嘮叨我來給你認錯了,我貪睡,我睡到五更還不起床,本來就是我錯了,還不承認,還給自己找理由,我下次再也不會這樣了,要是再這樣,你就永遠別見我行嗎?”
三星洞里卻再也沒有聲音傳出,沉香無措地垂下頭,當(dāng)年跪在這里留下的坑仍然存在,仿佛有誰撥動了心弦,流云落花,點滴往事,都涌現(xiàn)出來。
他失神地俯身,將坑上的落葉和浮土輕輕刨去,像是為價值連城的祖?zhèn)鲗毢蟹魅q月的積塵,從此,沉香日日練功不輟,將從嘮叨處學(xué)來的招式一遍遍演練。
雖然嘮叨很久都沒有出現(xiàn)過了,但嘟囔一直守著那塊他們在一起練功的崖石,愈發(fā)刻苦。
他白天模仿嘮叨的身法招式,晚間在嘮叨帶他去的一間藏滿卷冊的石洞中,什么筋斗云,七十二變,全都是在這里自學(xué)而成,進益神速。
孫悟空的老師須菩提祖師,實際上就是如來佛祖,陳凡上個世界參與了殲滅佛祖的行動里,所以對于佛祖的功法,自然是了然于胸,經(jīng)過這么多年的修行,他早已經(jīng)將玄功與佛祖的九轉(zhuǎn)玄功修到了同等的境界。
凈壇廟外,佛字壁前,敖春也已在豬戒門下練功三載,如今他已經(jīng)二十有二,忽聽一聲震山撼地的巨響,打盹的豬戒猛然驚醒,轉(zhuǎn)頭一看,原來是他那敖春徒弟一耙叩在地上震起的聲波。
“徒弟啊,你手下留情,師父這凈壇廟還要吶。”豬戒哼哼唧唧道。
敖春已不是當(dāng)年那副豪放開朗的富家公子模樣,一身月白打底,墨藍龍紋的束袖衣衫,襯托出麥膚色之下的沉著與堅毅,唯一與從前相同的,只有額邊的那縷玄色發(fā)絲,遮住了半只左目,仿佛將一段不忍回首的過往隱去。
“徒弟,你是不是還在怪他?算了吧,畢竟曾經(jīng)是好兄弟。”豬戒道。
“我沒有這樣的兄弟。”敖春冷冷道。
豬戒湊到敖春身邊,此時的徒弟已比他高出半頭,“其實,他已經(jīng)知道錯了,還把以前的毛病都找出來,一股腦全改了不是嗎?”
敖春勃然大怒,“他改了,我姐姐也回不來了。”
“對了,說起來你姐姐的肉身為什么會丟呢?人都死了,誰要肉身干什么呢?”提起已經(jīng)逝去的敖聽心,豬戒突然想起東海這樁奇事。
敖春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失去最要好的姐姐已經(jīng)痛不欲生,卻連姐姐的肉身都沒能守住,他一個人緩緩地走在熟悉的凈壇廟回廊里,穿得如此素淡,半為佛祖,半為姐姐。
對敖春而言,每一次經(jīng)過這條必經(jīng)的露天長廊,都不啻于一次酷刑,四個人在凈壇廟設(shè)陷阱戲弄哮天犬,抗擊二郎神的歡樂回憶都被命運的無常焚化成灰,腦海里反復(fù)閃現(xiàn)的,不過是苦澀的余燼。
還有那個清麗又濃烈的姑娘,她總是裝神弄鬼,古靈精怪,每一次想起她,都覺得心間盈滿了丁香花的馥郁芬芳,可是再一想起她滿心滿眼都是沉香,那種馥郁又變成燒心的毒藥。
“沉香,或許就算我姐姐沒死,你我今生也注定不會是朋友吧。”敖春看著星空出神想到。
冬去春來,轉(zhuǎn)眼又是一個月,沉香一直期待的那個熟悉的身影終于再度出現(xiàn),沉香忙收功立好,忍不住驚呼出聲,“嘮叨你可好狠心啊,一個月都不露面。”
“我狠心?好那我走了。”陳凡戲謔的看著沉香道。
沉香趕緊將他拉住,連連認錯,“哎呀我錯了,錯了,你大人不記人過,宰相肚里能撐船。”
“能撐船的那是豬戒的肚子。”陳凡哈哈大笑起來道。
沉香將手肘搭在嘮叨肩上,故友重逢,心中自是無限歡喜,“嘮叨,反正您已經(jīng)處罰過我了,我一定不會再犯錯了。”
接過陳凡遞過來的水壺里猛灌幾口,只覺得山間云氣裊裊可愛,“不過,我的法力還是不行啊。”
“法術(shù)和武藝很快就能學(xué)會,但修為不是十年年就能練出來的。”陳凡卻是笑了笑說道。
“那還有什么別的方法嗎?”沉香有些著急的看向陳凡。
“方法嘛。”陳凡仰望層云,故意喃喃自語道,“好久沒見太上老君了,也不知道他身體怎么樣。”
一陣劇烈的天搖地動,連靈霄寶殿內(nèi)玉帝和王母的純金雕龍幾案都顫晃不止,除了百年前美猴王大鬧天宮,整個天界上萬年都沒出過這等怪事。
“怎么回事?”玉帝一手扶住搖搖欲墜的案臺,一手扶住頭上被震歪的珠琉王冕,已無心思掩飾面上的錯愕。
眾仙也都隨著腳下水磨晶石板的顫動而東倒西歪,面面相覷,陳凡邁出兩步向殿門外打量,清朗的聲音道,“靈霄殿上方直通三十三重天上太上老君的兜率宮,那里出問題了。”
“快去看看。”玉帝連忙吩咐道。
“遵旨。”陳凡回身拱手,速速前往離恨天而去,遠遠便望見兜率宮處冒出滾滾紅煙,看來是卦爐再度被打翻了。
太上老君一向是個齊整好潔的老頭,各種仙丹分類保管,存放規(guī)則之繁復(fù)只有他和他的貼身侍童分得清,外人只有望著一整墻的精致葫蘆嘆為觀止的份。
陳凡微微一笑,變做嘮叨的模樣,尚未踏入兜率宮便已聞到炭火焦味,殿內(nèi)更是凌亂不堪,滿地狼藉,金銅卦爐果然歪倒在地,一個角還被齊齊削去,幸而火盆未漏,不致引起百年前的災(zāi)禍。
原本整齊的仙丹存放著的墻上已經(jīng)空落落的,各色精巧的寶葫蘆橫七豎地倒在地上,數(shù)不清的仙丹泛著細膩的光澤零零散散滾在各個角落,多少心血與光陰付之一炬,光是看看就讓人止不住地心疼。
重重殿宇之中,今日的兜率宮顯得蒼涼老邁,仙風(fēng)吹拂著垂在胸前的銀髯,滿面的褶皺中都填滿了心痛與悲戚。
陳凡連忙分出一道分身,帶著事先準(zhǔn)備好的斧子與沉香逃亡下界,隨后按照約定好的,太上老君“匆匆趕來”,頹然席地而坐,哀嘆不住。
參天古樹,漫路荒藤,峨眉山間的竹林微風(fēng)輕送,一片祥和,陳凡將雙掌抵在正襟盤坐的沉香背心,替他梳理體內(nèi)亂竄的強力。
沉香撫著胸口,想著剛剛經(jīng)歷過的巨大痛苦,依舊心有余悸,說道,“嘮叨,你知不知道,我剛才的身體,就好像要炸開了一樣。”
“幸虧你跪了一年,積攢下不少法力,要不然你早炸開了,仙丹威力太大,你一下子消化不了,慢慢調(diào)息,將仙丹化進你的血肉里面,變成你自己的法力,這可能需要一年半載。”陳凡大笑起來,根據(jù)他的估計,一年半載之后,沉香大概就可以擁有金仙的修為了。
痛苦歸痛苦,沉香的情緒大半還沉浸在闖入南天門偷吃仙丹的興奮刺激當(dāng)中,渾沒注意到嘮叨格外平靜認真的神色,“剛才我是不是撞翻了什么東西啊?我感覺身體里的力量快要炸出來,四肢百骸都不受控制了似的,亂推亂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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