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溫去病斬出的那一擊,司徒小書腦里“轟”的一聲,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管之前怎么猜測這男人暗藏的秘密,都想不到這秘密居然會直接牽連到自家頭上。
封刀盟最出名的絕學(xué),無疑就是“乾坤刀”與“乾坤四證”,但因為顧忌四絕武技的相生相克,封刀盟內(nèi)并不是人人都能練乾坤刀,仍有許多不屬于乾坤刀系的其他刀術(shù)。
其中,確實有這么一門夢幻神技,雖出自乾坤刀,卻不屬于乾坤刀系統(tǒng),而且整個封刀盟除了司徒無視,還不曉得有沒有第二人練成?
那是百族大戰(zhàn)后期,為了尋求技藝突破,并且開發(fā)更多可能,封刀盟之主司徒無視、天斗劍閣閣主燕無雙,爆發(fā)了一場戰(zhàn)斗,名雖為切磋,卻打得異常激烈,雙方險些押上性命,最終,兩人雙雙領(lǐng)悟一式異曲同工的刀劍合擊之招,原理近似,表現(xiàn)手法各異,一化萬、萬歸一,雙方領(lǐng)悟的神技即將對拚。
為了避免出現(xiàn)死傷,行將對拚的兩人,最終被在場觀戰(zhàn)的人們攔下,沒有互拚這最后一招,但彼此的這一戰(zhàn)、各自領(lǐng)悟的刀劍神技,卻轟傳開來,成為膾炙人口的幻影神技。
那一戰(zhàn)后,燕無雙從未再使所悟得的那式劍招,司徒無視卻曾因為坳不過孫女的一再苦求,當(dāng)眾試演過一回,雖只有一次,但那式“天開八荒劍藏刀”,驚人的威力、由華麗歸于平實的炫目效果,卻在司徒小書心里留下深刻印象,不知自己幾時能斬出同樣的一刀?也不知何日能再親眼目睹?
真是作夢也想不到,重見此式的契機,會不在封刀盟,不出于祖父、父親、
自己,也不出于任何封刀盟中的絕頂俊才,而是在穿越到異界后,由一個與自己同世界的臭人販子手里揮出。
當(dāng)那滔滔劍流匯于原點,蛻盡繁華,反璞歸真,聚百劍、千劍之力于一點,化現(xiàn)成青銅色的巨刀斬出,司徒小書也全然愣在當(dāng)場,看著那青銅圓滿的巨刀,怒劈盡黑白漩渦中,爆出轟雷似的炸響,仿佛能吞化一切的陰陽之力,這回連漣漪都沒起,直接給炸翻,從內(nèi)部一路直破至外,被硬生生劈開。
司徒小書曾聽父親分析過這一式的原理,所謂的“天開八荒”,其實是取開天辟地的寓意,刀勁剛強猛爆,莫可抵御。如果陰陽天印演化的黑白之壁,是陰陽兩儀的混元狀態(tài),天開八荒劍藏刀,就是創(chuàng)世巨人開天辟地的那一斧,劈開混沌,創(chuàng)世初生,正是破解封鎖的針對一擊。
黑白漩渦被破,陰陽天印斷為兩截,開天一刀余勢未止,直直斬在仙帝古尸身上,已被朽化的帝袍碎裂開來,古尸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慘嚎!
溫去病、司徒小書脫困而出,見到古尸受創(chuàng),司徒小書心驚膽顫,出現(xiàn)片刻遲疑,不知道是否該立刻脫離,但溫去病卻飛飆出去,光翼一展,速度奇快,已飛掠出去,直逼古尸。
雙方交錯只在一瞬,溫去病劍爪探出,抓住那半枚古鎖,跟著就全速脫離,而仙帝古尸回擊的一爪,則險險掠過溫去病肩頭,雖未擊實,肩頭劍甲卻破碎紛飛,肩骨也瞬間垮了下去,血沫立刻從口齒間溢出。
“你!”
司徒小書大駭,一看就知道這傷的嚴(yán)重,想出手援護,哪知這個男子就像沒事人一樣,飛馳而來,抓著她的手,光翼一展,立即外沖,司徒小書被牽著手,整個愣住,估不到溫去病還有這樣的一面。
不耍弄嘴皮,不賣弄智巧,悍猛沖鋒,機敏決斷,無視生死,無視創(chuàng)傷與痛楚,這若換作在沙場,那就是天下無雙的猛將、霸王,哪里還有半分文弱樣?
連續(xù)的震驚,司徒小書幾乎喪失思考能力,像扯線木偶般被溫去病抓著走,眼看就要掠離這個區(qū)域,忽然后頭傳來一聲叫喚。
“停步!”
陌生的聲音,略顯蒼老,正是仙帝古尸開了口,這讓竄逃中的兩人遍體生寒,恐懼到極點。
能夠開口,還說出完整字句,這表示古尸已經(jīng)生出意識,有了靈智,威脅性和之前不可同日而語,那怕同樣一式陰陽天印,如果有意識操控,盡演繹其中玄妙,自己壓根就不可能破得開,哪怕用盡壓箱寶也一樣。
……仙帝靈識若復(fù),個人戰(zhàn)力絕不可能相對抗,只能靠裝備了!
……捆仙索、斬妖飛刀,對付初級天階還行,或許可以賭一賭。
溫去病心思急動,預(yù)備激活從太一處兌換來的秘寶,但身后的異響卻連接傳來,似是連步踉蹌,跟著,仿佛囈語出聲。
“……朕……非朕……我非我……”
模糊的聲音,遠遠傳來,驟傳入耳,卻如咒語般讓溫去病瞬息止步,司徒小書猝不及防,險些撲跌出去,還以為溫去病出了什么事,卻見他駭然回頭,遙望向黑暗盡頭的古尸。
橫擊仙帝的古尸,雙手抱頭,跪倒在地,喃喃重復(fù)著“朕非朕,我非我”的話,情況詭異,偶然一下抬頭,眼神更是駭然莫名。
雙方眼神交錯的一瞬,溫去病也是心頭一震,自己曾在五斗觀中見過仙帝遺像,雖然形貌上頗有分別,但遺像的眼神,與這具古尸的眼神整個對不上,還有身上的氣息也不對。
當(dāng)初自己看見遺像,之所以能立刻肯定,看的就是眼神,因為形貌可以易容改扮,眼神卻假不了,還有畫像上殘留的氣息也難有假,可現(xiàn)在……眼神整個不對,氣息也不對,自己用來辨識身分的幾個依據(jù),一下全都沒了。
這是……怎么一回事?
溫去病腦里亂成一團,無法索解這是什么狀況,旁邊的司徒小書卻全身一震,被古尸的囈語給點醒。
……朕非朕,我非我,我……不是我?
……這和自己如今的情況,豈不是如出一轍?
……千年以前,橫擊仙帝的體內(nèi),也同樣存在著一個不屬于這世界的靈魂?
那個一度停留的靈魂,才是真正創(chuàng)造豐功偉業(yè)的靈魂,而當(dāng)這道靈魂飛升離去,徒留軀殼,當(dāng)尸變發(fā)生,根據(jù)尸骸所復(fù)原的靈識,自然是原主。
……同樣的情況,將來也會發(fā)生在自己身上嗎?如果自己僥幸回歸,這具身軀將來尸變,回復(fù)過來的靈識,會否就是壯志未酬的獨孤劍公主?
頃刻之間,思潮如涌,司徒小書看了溫去病一眼,忽然生出一個念頭。
……這男人一路追著橫擊仙帝的線索到此,態(tài)度堅決,該不會……他真正要追蹤的,其實是寄宿于橫擊仙帝體內(nèi)的那抹孤魂?
司徒小書不知如何開口,但另一側(cè),抱頭嚎叫的仙帝古尸,目中靈光一閃,出現(xiàn)一股驚惶、恐懼之意,已經(jīng)為邪祟所汙的身軀,竟然開始崩解、沙化,他轉(zhuǎn)頭遙望向兩人,大聲喊出話來。
“封天壇……江山……十絕……氣運需有物依憑,才……才……啊!”
斷斷續(xù)續(xù)的字句,說得模糊不清,最后更化為一聲慘呼,整具仙帝遺蛻,連同頭上的帝冠、身上的龍袍,一同迅速腐朽,化為黑沙,灑落地上,轉(zhuǎn)眼之間,一代仙帝,成了一抔黑土,隨風(fēng)而散。
這個結(jié)局,著實讓司徒小書感到唏噓,但轉(zhuǎn)頭橫看溫去病,他眼中精芒閃現(xiàn),橫擊仙帝最后的那些遺言,自己雖聽不懂,他卻恐怕有所理解,大有助益。
“……那些話是什么意思?”
“這個嘛,解釋起來有點難度,而且我也不能說完全參透,還需要……”
溫去病說著,臉色忽變,腳下無力,一下軟倒地上,一口鮮血噴落地上,司徒小書先是大吃一驚,隨即恍然。
剛才硬挨橫擊仙帝一下,這男人自始至終都行若無事,仿佛沒受傷也不覺得痛,但行若無事絕不是真的沒事,那一下連半邊肩膀都打塌了,創(chuàng)傷可想而知,光沖著他能不皺眉頭地忍到此刻,就稱得上一聲鐵漢,司徒小書心頭對他的惡感,登時減了一半。
“你……沒事吧?”
佳人的破例關(guān)心,溫去病沒時間去在乎,急急探手入懷,要找鎮(zhèn)傷回復(fù)氣力的丹藥。
……撲了個空,沒有得到那個人的分毫線索,還莫名其妙和仙帝遺蛻打了一場,白受了傷,這單生意真是大大虧本了,不過,剛剛橫擊仙帝最后的半句話,如果自己所想不錯,這趟倒也不白來……
溫去病心念急轉(zhuǎn),忽然,掌心一熱,點點金芒從中泄出,他攤掌一看,之前奪自橫擊仙帝身上的那半塊金鎖,此刻散出金芒,仿佛下雪,點點滴滴,沾著自己身體,跟著便迅速沒入體內(nèi)。
金芒入體,周身血肉發(fā)燙,破損的肉身迅速修復(fù),瘀血化開,斷骨重續(xù),忍痛把幾處創(chuàng)傷拉起,固定一下骨肉位置,沒幾秒鐘,被橫擊仙帝所打傷的地方,已經(jīng)修復(fù)完好。
……怎會如此?
……這又不是功德之氣,為何會主動修補**傷損?
……而且這感覺,為何和功德修補的效果如出一轍?
溫去病又驚又喜,卻無法索解,而金芒持續(xù)滲入體內(nèi),甚至開始修補心房的缺損,甚至氣血本源,這種猛到過頭的醫(yī)療效果,讓他連忙內(nèi)視,腦中無數(shù)念頭也紛紛涌來。
……原來……是這么一回事……
溫去病緩緩站起,看著身旁的大美人,雖然這不是一個適當(dāng)?shù)膬A吐對象,他仍忍不住說出話來。
“我終于明白,氣運是怎么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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