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話這賀千山雖在萬木寺帶發修行,日子過得卻極為舒坦。智心方丈不要他早晚做功課,只取了《金剛經》、《地藏經》各一卷交給他自行誦讀,吃住都還在之前的客舍,二娘蘭蕙隔三差五便來看望,送取衣裳,順便夾帶些肉食鮮味與他解饞,故而他絲毫不像是萬木寺的弟子,倒似長住寺里的座上賓。
初時師兄們著實看不順眼,不過見方丈容得,也不好什么,加上賀千山個性仗義豪爽,處處與人為善,還懂得經常幫師兄們做些寺里的雜務,漸漸地便習慣由他去了,甚至不少人跟他變得親近!
唯一讓賀千山有些郁悶的是,萬木寺他最有興致的武功,智心只傳了幾句內功口訣便不聞不問,想到之前智心、千絕展露的絕技,以及智心所述萬木寺武功的神奇,賀千山不時心癢。
這一日,趁著與智心對弈的機會,賀千山終于忍不住問道:“師父,弟子入寺已有月余,為何不得傳寺內武功?”
智心專注于棋局,眼也不抬地反問道:“嗯……傳你的心法練得如何了?”
賀千山據實回答道:“許是弟子自習練內功的緣故,那心法雖有奧妙,弟子練得還算順利,日夜反復,不曾懈怠,只是在近幾日確是遇到些阻礙!
“哦?是怎樣的阻礙?”智心還是看著棋盤。
“這幾日每每運功至末段,掌心勞宮穴就莫名有腫脹感,非停功不得消除!
“啪嗒!”智心捏在指中的棋子跌落棋盤。
沒等賀千山反應過來,智心雙手急探,抓住賀千山兩只手,以掌心抵掌心,道:“且運功來看!”
賀千山不知所以,便只依言而行。
智心閉目感受著賀千山體內真氣流動,表情也隨之而變化,眉頭微皺似有疑惑,嘴唇微啟似有驚奇,嘴角微揚又似是欣慰,忽地,智心猛睜雙目,這眾多表情一掃而空,變得只有嚴厲,質問道:“千山,這后面的心法是誰傳于你的?”
賀千山收掌不解道:“后面的心法?千山入寺后除師父外并無他人傳授過心法武功!”
智心打量賀千山的神情,該不是謊,便道:“為師之前傳你的,乃本門內力功法‘九九歸元氣’的入門心法,但你適才末段所行已是后面的心法,為師并不曾教你,若不是哪位師兄傳你,你卻是如何懂得的?”
智心這一,賀千山倒有些吃驚了,道:“我這功法竟真與本門心法一樣嗎?”
智心點點頭:“絲毫不差!”
“哦?!”賀千山吁口氣道,“弟子只是覺得師父所傳心法有些簡短,便試著往后推演了幾步,不想競合了這心法原義,確不是別人教的!”
智心完全怔住了:其一,九九歸元氣乃度海祖師所創鎮寺絕學,數百年來幾經寺內高僧研改,才得如今之完善,賀千山居然僅憑入門心法就推出后面的心法,這是何等的悟性?怕是萬空法師也難與比肩!其二,九九歸元氣功法艱深玄奧,即便是入門心法智心本人當年也是苦修半載方通,至于標志神功即將成的勞宮穴腫脹的跡象,更是三年以后方才出現,此子修煉月余便有此境界,非神力不可為也!或是佛祖庇佑,降下如此奇材來傳承絕學,光大寺門,實為我寺之幸也!
智心按耐住心中激動,故作嚴肅地道:“武學一門重在循序漸進,習練內功更忌急功冒進,此次你推得功法,實屬巧合,可一不可再,今后不得擅自揣度,以免誤入歧途——若為師認為你已學有所成,自會將其余心法相授,你可記下了?”
賀千山忙道:“弟子記下了!”
智心撿起剛才的落子,又陷入了沉思,半晌,卻將棋子投返棋笥,笑道:“罷了,左右勝不得你,不下了!既是想學些新東西,隨我來吧!”
智心著便下了榻,背負雙手朝外走去,賀千山趕忙跟在后頭。
出了禪舍,賀千山跟著智心徑直穿過對面的月亮門,進寺這許多日子,他還是第一次來這兒。果如之前所料,里面是寺里的伙房和齋堂。
伙房和齋堂之間有條徑通向遠處。二人便沿著這條徑一路向前,越向前走地勢越低越陡,約莫拐了四五個彎,不遠處傳來嘩嘩的水流聲。不過,比水流聲更吸引賀千山的,是他此時路過的一處園子。
那園子由竹籬圍成,里面一間茅草屋子和幾塊菜地,茅屋前盤膝坐著個長相兇猛的僧人,不是千絕是誰?菜地里還有兩個僧人正在忙碌,三人見方丈路過,均頷首合十致敬道:“師叔(父)!”
賀千山也向三人行禮:“三位師兄安好!”
菜地里的兩個僧人即時回禮:“師弟安好!”
千絕卻似沒有聽見,看也不看賀千山一眼,坐下繼續打坐。
賀千山倒沒在意,此刻他目光盡在這園子里種植的花草上:各種花草沿著幾塊菜地的邊沿而栽,將幾塊菜地區劃得特別清楚,而那花草的紅橙紫藍流淌在菜地的綠間,看上去賞心悅目——賀千山雖對家里的木材生意不感興趣,但由便愛侍弄花草樹木。
除了家里花圃,他在自己的屋子前后也種養了許多花花草草,每看到開花結果的景象,他就無比快活,若是有草枯花謝,他總會悶悶不樂!
賀千山駐足不前,看得入神,被智心催了才急忙跟上,問智心為何菜園里會種著花草,智心那菜園處本是遍地的野生花草,建菜園時本是要全部鏟除干凈的,但寺眾看這些野花野草長得脫俗,于心不忍,便留下不少移栽歸置,才有了今的模樣。
著話二人轉眼就到了水流處,竟是條不常見的闊山澗,足有七八丈寬,水流不急不緩,極目不見源頭,但聽那廂隱有轟雷之聲,應是高處瀑流的下游。
“師父,到此處是要學哪門功夫?”賀千山有些好奇。
“呵呵!扔石頭的伎倆!”
“穿山打?!”賀千山喜出望外。
智心笑道:“稀得學了?”
“師父笑了,弟子實在是求之而不得!”
智心在澗邊揀了塊桃核大的鵝卵石,平著向水面擲去,鵝卵石跳了幾跳沉入水底,智心問道:“如何?”
賀千山心想這有何難?時候便會玩的打水飄。
他也撿了塊差不多的石頭,也是平著扔出去,只見去勢比智心更疾,打著水一路跳到了對岸。
智心點頭笑笑,又揀了塊一般大的石頭,又是同樣的角度擲出,那石頭卻一下沒入水中不見,甚至沒發出半點聲響,智心問道:“又如何?”
賀千山連著試了幾次,竟無一次能將石頭直接打進水里。初時他以為是力道不足,便加了出手的氣力,結果也只是讓石頭跳得更遠了些。
智心道:“忘了為師過這是一門內外兼修的功夫嗎?”
賀千山一拍腦門兒,果然還是要以內力馭之,而這內力便該是這月余所練的心法,當下凝神聚氣,依法運功,很快氣至勞宮,就在那腫脹感又現的同時,只聽得智心在耳邊念道:“收一放九十分氣,不封不閉任自流!”
這兩句口訣在別人是千難萬難,賀千山聽了卻如茅塞頓開,體內真氣隨即而動。須臾間,阻滯在勞宮穴的內力破關而出,竟將托在掌心的鵝卵石彈飛!
智心雖有心理準備,仍然吃驚不已,好不容易抑制住激動情緒,盡可能平淡地道:“甚好!這……幾日且好生揣摩,待熟練了再教你后面的法門!蓖昙奔弊吡恕
賀千山此時既興奮又納悶,興奮的是自己的內力修為更上一層樓,納悶的是覺著這心訣也不甚難,自己已然運行自如,卻不知要練到何種地步才算熟練?
又練了幾個反復,賀千山著實覺得乏味,便又試著去擲那鵝卵石,豈知外力內力并用之下,石頭依然是在水面跳躍,甚至還不如未用內力時跳得遠!
賀千山猜測智心所謂“后面的法門”應是訣竅所在,自己再怎么瞎琢磨多半也徒勞無功,便先擱下練功的事,又想起菜園中的花草,于是沿路返回到了菜園。
園中的花草多非名品,卻也不都是隨處可見的,杜鵑、丁香、矮牽牛,含笑、玉蝶、馬蹄蓮……種類竟如此繁多,更有些賀千山竟叫不出名字!
此時雖只是初秋季,但菜園處于半山,不免陰冷,這些花花草草卻都長得水靈動人,賀千山不由心中稱奇。他邊走邊看,有味,卻又不時搖頭自語:
“這株月季應移到北邊些,需多些日曬!”
“這株矮牽牛太干了,需多澆水!”
“這兩種是不好栽得靠近的,會纏了根莖!”
……
賀千山從未學過養花植草,卻無師自通,侍弄花草的本事竟遠勝尋;ń!他似乎生能通草木性情,幼時常與人講仿佛能聽懂花草言語,也感同身受那草木的喜怒哀樂,起初家里只當是稚童妄言,也不理會,后來他總是道,賀敬亭才發怒斥責,至此他便不再提及。
賀千山在一株鐵海棠前停下了腳步。這鐵海棠最是喜溫畏寒,卻在這半山的涼氣中盛開得嬌艷欲滴,但不知何故,賀千山卻看得搖頭嘆息。
“旁人只道你開得快活,卻不知你的苦處!”賀千山著從懷里掏出個尺半見長的物件。
千絕定睛一看,那物件原來是柄短劍,方知當日那一指是點在這劍上!
賀千山這柄劍,褐黃劍鞘褐黃柄、鑲著瑪瑙水晶,與兄長賀卓文佩劍的裝飾一般無二,只因覺得整日掛柄長劍在身側著實難受,且短劍修理花草更為順手,才特意找人將劍鑄短,卻不去管是否適合劍法修煉。
賀千山拔出劍來,找到那鐵海棠主干上一處痂結,將劍尖淺淺刺入,輕輕挑起,竟挑出根寸長的倒刺。
“這下舒服了吧?”賀千山輕撫著鐵海棠的傷口道,“不謝!”
菜園里另外三人先是訝異于賀千山竟有這種能耐,但見他對花自語,又覺得這位師弟莫非有些癡癲?
賀千山還劍入鞘,卻“呀”地發出聲輕呼,竟一不留神讓那鋒利的劍刃劃破了左手食指——鮮血順著指尖流下,滴入土壤之中。
菜地里兩位師兄趕忙過來察看傷勢,賀千山只是皮肉傷會很快愈合,但二僧見那傷口頗深,須盡快上藥,便強拉硬拽著賀千山走了。
千絕對賀千山的傷沒有絲毫在意,因為他眼前正發生著一幕讓他無比震驚的景象:鐵海棠旁,滴進賀千山血液的泥土中,先是冒出幾根青苗,之后快速生長,分支、展葉、含苞、開花、結果,眨眼間便長成了一簇茂盛的萬年青!
千絕瞬間有一種錯覺:自己莫非已在這兒入定了一年半載?可周遭的花草蔬菜并無異樣,甚至那三人離去的背影還在,這簇萬年青當真是憑空冒出來的嗎?!再看一旁原先栽著的萬年青,只極少數結了花苞,遠沒到結果的時候,千絕不由額生冷汗,后脊發涼……他深吸幾口氣,定了定心,慢慢走到那簇萬年青近處端詳,想想又蹲下身來開始撥翻附近虛松的土壤,果然找到幾粒萬年青的種子,那是上季的果實散落的,未能吐芽早已腐壞。
“便是由這些種子瞬間長成的嗎?”千絕握著種子的手不自覺地發抖。
把與賀千山交手的每個細節又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千絕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神從畏懼變得貪婪:“賀千山,我知道你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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