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阮大娘聞聲而止,轉(zhuǎn)過身去恭恭敬敬地垂手而立。 出來的正是王昭祚。他滿面春風(fēng),帶著大黃狗跳出門檻,見到這么多人,“嗬”地一聲,笑道:“這么多人?”隨即來到阮大娘跟前:“怎么了這是!” 阮大娘恭敬回道:“駙馬爺,這兩個孩想進(jìn)府里,你看他們這——” 阮大娘指著他們,臉上仍是不出的嫌棄。王昭祚卻笑笑擺擺手,轉(zhuǎn)而問他們兩個:“你們叫什么名字?家在哪兒啊?” 那狗比王昭祚更好奇,直接湊到蔣玉衡和王昭祚身邊嗅了又嗅。 蔣玉衡搶在獨孤成前面答道:“回駙馬爺?shù)脑挘医惺Y玉衡,這是我哥哥蔣成!我們是從潞州來的!” “潞州?”王昭祚臉上略過一絲驚疑:“你們是潞州人?” “是!爹娘都死于戰(zhàn)亂,我和哥哥就一路乞討,逃到這兒來了!”蔣玉衡著,竟捏起獨孤成的袖子給自己擦淚,背對眾人使勁向獨孤成眨眼。獨孤成一愣,卻憋不出淚來,只得傻傻地站在那兒。 阮大娘此刻卻軟了心,望著他們那可憐巴巴的樣子,眼里竟轉(zhuǎn)出淚花來。 王昭祚嘆了口氣:“既然如此,那你們便留在府里吧!” “真的?”蔣玉衡喜出望外,連忙拉著獨孤成行禮:“多謝駙馬!” 吳大方本來一顆心吊著的,此刻卻目瞪口呆,喃喃自語:“裝可憐還真有用?我簡直是個才!” 王昭祚在隊伍中轉(zhuǎn)了兩圈,便選定了六個家丁六個丫鬟,為此次的公主壽宴做準(zhǔn)備。就在他們要踏進(jìn)公主府的府門時,阮大娘橫手一攔,大聲宣告:“公主府的規(guī)矩,凡新來的家仆都要搜身檢查,以防有人圖謀不軌!” 蔣玉衡和獨孤互相看了一眼,心里發(fā)虛。 坐在茶鋪里的吳大方聽了此話更是差點嗆死,急忙起身往府門前望。那茶鋪二見他起來了,以為要走,忙上前拉住:“誒,客官,您茶錢還沒給呢!” 吳大方怕引人注意,又慢慢退回到座位上:“我不走!我又沒走!” 這邊阮大娘已經(jīng)檢查到蔣玉衡跟前了,她一雙肉肉的手摸到蔣玉衡脖子前有個咯人的東西,便一本正經(jīng)吩咐道:“什么東西?拿出來看看!” 蔣玉衡瞄了王昭祚一眼,慢吞吞地解開脖子上的紅繩。獨孤成的拳頭緊緊握著,吳大方也緊張得一杯接一杯地喝茶。 “看這成色倒是塊好玉!”王昭祚望著阮大娘手上晃著的黃玉:“你家在潞州也算富裕之家吧?” 阮大娘見他問,便雙手把玉呈了過去,又在獨孤成脖子上也摸到了,讓獨孤成取下一并送到王昭祚手里。 蔣玉衡見他仔細(xì)觀摩著兩塊黃玉,心撲通撲通地跳到嗓子眼,連聲音都不自覺顫抖起來:“是!戰(zhàn)亂之前日子不算太苦!這玉——是——是爹娘留給我們的!” 王昭祚把兩塊玉佩前后左右?guī)缀蹩戳藗遍,帶著審慎的目光盯著蔣玉衡:“你的玉佩上鏤了棵桃樹,你哥哥的玉佩上面是個童子,何意啊?” 蔣玉衡故作輕松地笑道:“哥哥出世時,爹娘為慶祝弄璋之喜,便請匠人鏤了個納福童子在玉上!娘,之所以在我的玉佩上鏤一棵桃樹,是取義‘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讀過書?”王昭祚眼含笑意地看著她,此刻心里的疑慮消去了一大半。 “爹娘教過一些!” 王昭祚沒再問什么,將玉佩還給了他們。他們這才相互松了口氣。 而吳大方見平安無事,也放下心來。這一緊張完,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把滿滿一壺茶都喝光了,此刻憋得不行,連忙彎著腰去找茅廁。 公主府可真大啊! 阮大娘領(lǐng)著眾人從側(cè)門進(jìn)去,繞過雕刻古樸的祥云仙鶴照壁,便到了前院。前院的兩側(cè)是供賓客休息住宿之所,故稱之為“客館”。 穿過前院,有一中門,中門之后便是主院。主院面積寬敞,兩旁為廊屋,中間一座大廳堂,即為中堂。通常宴飲、會客都在此屋,因而是一府的威嚴(yán)象征,建得如宮室般巍峨壯麗,令人望而生畏。 “咱們府里是公主當(dāng)家!”每有一批新人進(jìn)來時,阮大娘總要把這番話叮囑一遍:“公主雖金枝玉葉,可為人和善,只要你們安分守已,公主不會刁難你們的!但是有一點你們千萬給我記牢了!公主最討厭人家嚼舌頭跟,尤其是跟駙馬有關(guān)的!” 阮大娘突然一臉威嚴(yán):“外邊那些人長論短的,那是他們捕風(fēng)捉影,你們?nèi)f不可無中生有以訛傳訛,知道了嗎?” “知道了!” 阮大娘欣慰地點點頭,又指著中堂東邊一間稍矮些的屋子:“那是駙馬爺?shù)臅浚●馬爺?shù)臅坑袑H舜驋撸瑳]有傳召你們誰也不能擅自進(jìn)去,清楚了?” “是!”眾人垂首應(yīng)答。蔣玉衡卻不禁抬眼多看了兩眼那書房。 主院過后便是后院。這里是閨閣女眷居住之所。當(dāng)中朝著正南的一間正屋便是公主的屋子。 “這兒就是咱們下人住的地方!”阮大娘指著正屋側(cè)旁的一排矮屋,下人們通常住得不遠(yuǎn),方便隨時聽候主人的使喚。“我已命人給你們騰出地方了!” 阮大娘站了一下午,腿早酸得不行,見王昭祚早不見了蹤影,便歪著身子一邊敲腿一邊不耐煩道:“后邊就是廚房和后花園了!行了,你們自己摸索摸索,完了各自去自己的住處打點一下吧!” “是!” 眾廝丫鬟聽了此話喜不自勝。他們多是貧苦人家的孩子,哪里見過這樣富麗堂皇的人家!于是三兩結(jié)伴,竟如游賞一般在府里逛了起來。 蔣玉衡也拉了獨孤成一道。 “獨——”話還未出口。她猛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四下里望了望,見沒人才輕聲笑道:“不對,現(xiàn)在你隨我姓了!蔣成哥哥——” 她故意拖腔,惹得獨孤滿心不樂意:“誰讓你我姓蔣的!” “人家當(dāng)時一心想著咱們是兄妹,當(dāng)然要同姓了!不然他們怎么會信嘛!” “要同姓也該隨我姓!”獨孤成一激動聲音也跟著大了起來,蔣玉衡忙掐了他一把,他這才聲埋怨:“我是哥哥你是妹妹,哪有哥哥隨妹妹姓的理!” 蔣玉衡鬼笑著:“好哥哥,我也是為了咱們好!你想啊,世上姓蔣的千千萬,可姓獨孤的有幾家?隨便一查,便能猜出你的身世!你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獨孤家的孩子?” 獨孤成見她得有理,不再多。可心中始終怏怏不樂,兩個拳頭握得死緊:“總有一,我要朱溫,要整個開封都知道,我是獨孤家的后代!” 蔣玉衡正想不出怎么寬慰他,忽然看見王昭祚領(lǐng)著十來個丫鬟過來,他伸手招呼著:“那個誰——叫什么來著?你過來!” 獨孤成一愣,剛邁出兩步,王昭祚擺擺手:“不是你!她!” “我?”蔣玉衡愣愣指著自己。 “就是你!過來!” 蔣玉衡只得乖乖上前,跟在那些丫鬟身后朝一個地方走去。獨孤成不放心,遠(yuǎn)遠(yuǎn)在后跟著。 王昭祚把他們帶到一間大房子里,隨后把門關(guān)上,門外并沒有留人看守。獨孤成縱身跳上房梁,掀開一片屋瓦,看見里面輕紗暖帳,果美花香。屋里更設(shè)了十幾個梳妝臺,上面滿是胭脂水粉。 獨孤成心里一緊,做好隨時營救蔣玉衡的準(zhǔn)備。 而屋內(nèi)的蔣玉衡也滿心疑惑,她掃了一眼,發(fā)現(xiàn)有幾個和她一起進(jìn)府的丫鬟也十分緊張,另外幾個先前就在府里的臉上卻并無憂懼之色,反而滿臉歡喜,她便稍稍松了口氣。 王昭祚走到一個梳妝臺前,拿起一盒胭脂打開,放在鼻尖前細(xì)細(xì)嗅著,陶醉了許久,緩緩道:“好了!這些都是名貴的胭脂水粉,不要浪費了!” 話音剛落,那幾個懂事的丫鬟便喜滋滋地挑好了梳妝臺,一坐下就趕緊開始把弄那些胭脂水粉,迫不及待地往自己臉上撲。 王昭祚靠在桌上,嘴里吃著點心,樂呵呵地看著她們,像是在看街頭跑江湖的耍把戲一般。他的眼睛落在那幾個新來的丫鬟身上:“怎么傻站著不動?快去化啊?化完了還有事要辦呢!” 她們聽見這話,心里更慌,化也不是,不化也不是,有個纖瘦的差點哭了出來。 蔣玉衡鼓足勇氣,直直問:“辦什么事?” 那幾個正坐著化妝的丫鬟聽了這話都沒忍住笑了出來。 王昭祚擦了擦手,在她們幾個面前晃了晃,笑瞇瞇道:“你想辦什么?”見蔣玉衡和另幾個女孩一愣一愣的,他終于沒忍住,笑道:“幾個丫頭片子,心眼還挺多!放心,這兒是公主府,我是當(dāng)朝駙馬,還怕我傷害理不成!” 蔣玉衡萬沒有想到,王昭祚費了那么多名貴的胭脂水粉,耗了那么多時間,竟是讓她們?nèi)卓锰一湎峦诰啤?nbsp; “悠著點!”王昭祚搬了把紅木雕花靠椅,鋪以深綠錦綾,靠在上面悠悠品茶:“這些酒我可埋了三年了,就等著今!你們可別給我把酒壇子弄碎了!” 罷,他嗑了幾口瓜子,丟在手邊的青花瓷盤里,又抓了幾個點心放進(jìn)去,大黃狗伏在他腳邊,快活地?fù)u著尾巴,一副享福模樣。 桃花灼灼,煦風(fēng)過時偶有粉紅花瓣落在泥土中,落在美人發(fā)尾肩上。一字排開的六棵桃花樹下,站了十二個丫鬟。她們兩人一組,扛了花鋤在樹下細(xì)細(xì)挖著。 “挖著了!”一個丫鬟欣喜若狂。她顧不上一雙纖纖玉手,徑直用手去扒那泥土,果然泥土之下露出酒壇的頂。余下的丫鬟于是挖得更帶勁了。 沒一會兒,六棵桃樹下的六壇酒都已挖出,整個院子都彌漫著清冽的香氣,這香不僅僅是酒的香氣,還有桃花的香,細(xì)聞之下,似乎還帶有女子特有的幽香。 她們顧不上額頭上的汗,笑盈盈地將酒捧到王昭祚跟前。王昭祚貪婪地嗅著空氣中的絲絲奇香,喃喃自醉:“就是這香氣!五福餅配上這六方春,但愿長醉不復(fù)醒啊!” “六方春?”蔣玉衡不禁好奇:“五福餅倒是聽過,六方春是什么?” 王昭祚從沉醉中一愣,他本能地提防起來。五福餅?zāi)烁毁F人家的食,一個丫鬟怎會知曉?可轉(zhuǎn)念一想,蔣玉衡過她家中從前并不貧困。王昭祚這才暗自笑自己太多疑了。 “六方春指的是六種以春命名的名酒,分別是滎州之富春、烏程之若下春、滎陽之土窖春、富平之石凍春、劍南之燒春、杭州之梨花春。我把這六種名酒按分量調(diào)和,再加以獨特的釀酒之法,埋在桃花樹下三年,才得此絕釀!” 蔣玉衡聲嘀咕:“真折騰!挖個酒還要梳妝打扮!” “你懂什么!”不想她的嘀咕被王昭祚聽見,他卻不生氣:“如春之酒,當(dāng)然要妙齡少女懷之抱之,才能不亂了酒韻!” 王昭祚著又湊到酒壇前,恨不得時時刻刻把鼻子貼上去聞個夠。蔣玉衡一臉的嫌棄,重重翻了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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