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蔣玉衡在人群中左顧右盼,擁前擠后,恨不得把眼前的每個人從頭到腳從外到里都看個透,卻始終看不出哪個才是前來與她接頭的。 她正躊躇不前,忽然轉身看見十來步外一個高高的戲臺上站了一個婦人,手舞足蹈,似乎在對她微笑。細看之下,不,不是婦人!是個男子扮的! 這裝扮有些眼熟!她一步步靠近,那扮作女裝的男子目光一路跟隨著她。 “請問——”她走到戲臺前,問一個圍觀的大叔:“這人怎么穿成這樣?” “這叫弄假婦人,是一種戲弄!”那大叔笑嘻嘻地答道,又指了指戲臺上:“今扮的是個棄婦,這人唱得可好了!誒誒,馬上就要唱了啊!” 蔣玉衡狐疑的眼光一直盯著那張涂滿胭脂的臉,腦子里突然靈光一閃,是了! 這女裙不正是她在九曲塘給獨孤成穿的嗎?還有頭上這簪花,臉上故意涂多的胭脂,這正是那她戲弄獨孤成的裝扮! “唱啊!怎么還不唱啊!” “等了這么久了!唱啊!” 戲臺上那男人這才故作忸怩地露出女兒形態,向眾人福禮,嬌羞道:“您可聽好了!” 蔣玉衡此刻已確信這就是她要找的人,于是豎起耳朵,不敢漏掉半個字。 “看大戲,人到了屋檐下。叫聲夫,你人去了誰家?” 鑼鼓聲響,眾人鼓掌喝彩。 “恨玉郎,沒一點直爽話!罷罷罷,欲罷就去了吧!悟透了,心口都不提他!” 唱到此處,那戲子露出一副悲愴模樣,幾欲痛絕。可他越是如此,圍觀眾人看得越高興,越覺滑稽。 “論交情,我把你擺頭茬。青紅皂,不得點白話。要分開,就一刀來割下!” 那戲子手作菜刀樣,往下狠狠一切,橫眉倒豎,怒眼瞪圓,頗有一刀兩斷的意思,眾人捧腹大笑。 “拋開想,手軟了力也差。甚相思,心與口都是假!” 一曲終,眾人意猶未盡,仍笑得合不攏嘴。蔣玉衡卻顧不得笑,兩只耳朵似乎被棉花塞住了一般,聽不見耳邊的嬉笑,只一心回想著剛剛的唱詞,在口中一遍遍誦記。 那戲子末了對著眾人行了個禮,趁機又對蔣玉衡笑了笑,轉身退了下去。蔣玉衡見狀,便離了戲臺,直奔城中。 她徑直去了心樓,悄悄從后面溜進,找到吳大方,把他拉到無人處,聲叮囑:“你立馬去一趟公主府,告訴獨孤,二,五,七!記住了嗎?” 吳大方一頭霧水:“二五七?什么意思?” 蔣玉衡冷冷盯著他:“這是你該問的嗎?” 吳大方立馬閉了嘴,蔣玉衡又一步不歇地趕回佑民寺。 卻王昭祚和空凡大師相見后,兩人談了果然不到半個時辰,便出來了。他四處張望,不見蔣玉衡身影,四下里尋找,打聽了一番,往寺外去尋。卻不知自己早被身后的兩人盯上。 他剛拐進一個無人的巷子,身后那兩人便一個攔在他前面,一個擋住他后面,兩人都扯了塊黑布蒙住臉。 王昭祚雖一驚,倒也沒有不知所措,卻司空見慣了一般,露出疲乏而不屑的諷笑:“第四撥了!” 那兩個蒙面人二話不,從袖子里掏出匕首就撲過來。王昭祚抬起胳膊左避右擋,招招接住。腳邊沙石迸飛,不遠處的人們都陶醉在集市的熱鬧里,誰也沒有聽到打斗聲。盡管大黃狗叫聲慘烈。 王昭祚胳膊一縮,往其中一人的肚皮上狠狠一頂,那人肚子一縮,一時動彈不得。不想另一人從側面刺來,正挑中他腰間的佩玉,猛地往回一拉,那玉佩便從王昭祚腰間飛了出去。王昭祚才要伸手去撿,玉佩卻被一腳踢遠。 眼看匕首從自己頭頂狠狠刺來,王昭祚一個鷂子翻身,好不容易跳開兩三步,拔腿就要跑。其中一個蒙面人狠狠一腳,將地上的石頭踢飛,恰好擊中王昭祚的腿肚子。他腿一軟,差點跪了下去。蒙面人趁機而上,一人一把匕首架在了他脖子上。 王昭祚沒奈何,卻仍嘴硬:“行啊!這次派的人比前三次有長進多了!” 那兩個蒙面人卻沒有半分要謝謝他夸獎的意思,只狠狠喊了一句:“對不住了!”罷舉起匕首就要了結了他。 “誒誒誒!”王昭祚連連大喝,雙手舉至頭邊,“等一下!” “還有什么要交待的嗎?趕緊!” 王昭祚笑了笑:“沒想到你們對我還挺客氣嘛!” “少廢話!”蒙面人感到自己被戲弄了,再不跟他廢話,撒手一劃。 “叮——”一陣刺耳的聲音在他耳邊炸開。 王昭祚見那蒙面人手一抖,匕首直直墜落,他眼疾手快,橫手接住。另一個蒙面人才反應過來,那大黃狗便照他腿上猛地咬下去,疼得那人哭爹喊娘。王昭祚見了,迅速奪下了他手中的匕首。他一手握住一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兩把匕首冷冷架在兩個蒙面人的脖子上。 “身手不錯嘛!”迎面傳來蔣玉衡的笑聲。只見她手里悠悠晃著一個彈弓,徑直走上前來。 “剛才那一下是你?” 蔣玉衡撿起地上掉落的石子,架在彈弓上,對準其中一個蒙面人的臉,“嗖”地一下,那人“嗷”的一聲,伸出雙手恨不得掐死她。王昭祚見狀,忙把匕首貼得更用力些,那人自然不敢胡來。 蔣玉衡得意地笑:“不然還能有誰?駙馬爺,我這算不算救駕有功啊?你可得賞我點什么!”蔣玉衡著,竟不由自主地朝那狗炫耀了一番。 大黃狗依舊沖她吼了兩聲,只是這次全無敵意,反倒像是朋友間的調笑。 “哼,還敢討賞!”王昭祚故意裝出氣嘟嘟的樣子,“你跑哪兒去了?要不是找你,我能被他們算計?不罰你就不錯了!” 蔣玉衡自知理虧,撅嘴不語。 她上前把兩個蒙面人臉上的布扯下來,質問:“你們是誰?敢刺殺駙馬,活膩了?” 那兩人只瞪大了眼睛,閉口不語。不一會兒,兩個人的身子漸漸癱軟下去,忽的倒下,眼睛鼻子嘴巴直往外冒血。 “他們——”蔣玉衡自然知道怎么回事,卻要裝出驚詫的樣子。 “服毒自盡了!”王昭祚并不奇怪,他彎身在兩人的腰間摸索了一會兒,扯下兩塊令牌,蔣玉衡湊上去一看,上面都刻了一個“言”字。 “你知道是誰要殺你嗎?” 王昭祚沒回答,盯著令牌苦笑一聲,嘴角的嘲諷、眼中的失落讓蔣玉衡更迷惑不解。 夜深人靜。公主府花園。 獨孤成拉著蔣玉衡一路躲開巡夜人,藏到假山后。他仍不放心,把這塊假山前前后后巡視一遍,確定無人后,才湊到蔣玉衡跟前。 “如何?”蔣玉衡忙問。 “我趁人不注意溜了出去,找到了二五七分別對應的位置!” 原來在他們來開封之前,李存勖給他們看了一張地圖,那地圖上畫的是李家布置在開封城的聯絡點。每一個聯絡點都標上了序號,此事只有李存勖、宋老瞎和他們二人知道。 “二對應的是一家包子鋪!”獨孤成接著道:“五是一家藥店,我走進去問藥抓好了沒有,那藥店老板給了我一包益母草!” “益母草?”蔣玉衡一對眼珠轉來轉去,苦思冥想,“那七呢?” “七是一家棺材鋪,還賣一些喪事用的東西!” “包子鋪,藥店,棺材鋪——”蔣玉衡搜腸刮肚,腦子里卻仍是一片空白。 “這三個地方有什么關聯?大王是想告訴我們什么?”獨孤成也實在想不出這到底是什么消息,他甚至懷疑起了蔣玉衡:“你確定傳遞出來的是二五七?會不會搞錯了?” “不可能!”蔣玉衡斬釘截鐵。她一向自視甚高,從不懷疑自己,也不許獨孤成懷疑。可看見獨孤成半信半疑的樣子,她還是細細給他聽:“那人的打扮定是大王安排的,他的唱詞,‘看大戲,人到了屋檐下’,‘大’去掉一個‘人’,便是個‘一’字!‘叫聲夫,你人去了誰家’,‘夫’去掉‘人’,分明一個‘二’字!以此類推,所以他的那些唱詞,謎底便是從一到十!我聽得很清楚,鑼鼓聲總共響了三次,分別是唱到二、五、七的時候,絕不會錯!” “那——”獨孤成見她得頭頭是道,似乎沒有理由不信了。 “你把這三家店鋪的詳細情況仔細給我聽!”蔣玉衡正經起來的時候,簡直看不出是個十二三歲的孩子,“那家包子鋪叫什么?” “趙家包子!” “趙?”蔣玉衡腦子里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卻沒能抓住,她反復咀嚼,努力回想:“趙家包子,趙?益母草——棺材鋪,有喪事才用棺材,喪事!” 她眼睛一亮:“喪事!獨孤,你還記不記得臨走時,大王派宋老伯和況姐姐去做什么了?” “去了鎮州啊!” “鎮州不正是趙王王镕的地方嗎?” “是了!”獨孤成也反應過來:“當時大王,有一場喪事在等著他們!” “這下子就得通了!”蔣玉衡如夢初醒,“趙,便是指趙王,益母草,我猜是為了個‘母’字,至于棺材鋪,就是喪了,連起來,就是‘趙母喪’!” “沒錯!查王昭祚的時候,的確看到卷宗記載王镕還有一個七十多歲的母親!”獨孤成沒興奮多久,又疑惑起來,“可是——大王為什么要做這個局?又為什么把這個消息告訴我們?” 蔣玉衡看見公主府里的燈一盞盞暗下去,打更人的梆子聲也越來越遠,她故作神秘地笑了笑,看著獨孤成:“你以為大王讓我們接觸王昭祚是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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