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片樹林似乎走不到頭,迷宮一般,牽藤搭架。他們一面跑,一面回頭看那些士兵有沒有追上來,還要時時提防從身后射來的箭。 跑了好一會兒,他們的衣裳被荊棘刮破了好幾處,連腿上都刮出了血痕。蔣玉衡呼哧呼哧喘著粗氣,漸漸地落在了后面,獨孤成忙回頭,拉著她的胳膊向前跑。 越往深處,霧氣越濃。劉鄩帶著士兵,緊緊跟在他們身后,看不清人,便聽聲辨位,不時拈弓射箭。 慢慢的,前面的聲音越來越遠,越來越,最后竟至于沉寂。士兵們的步子也隨之越來越慢,他們看著前面霧氣騰騰的樹林,沒有人聲,只不時有幾聲凄厲的烏鴉叫喚,頓覺詭異。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敢上前。 可是劉鄩毫不畏懼,依舊帶領著他們一步步心翼翼向前挪去。雖是春日,但林子深處仍有許多積年的落葉。腳踩在上面,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在寂靜處顯得格外地刺耳。 他們用手中的弓箭扒開一叢叢灌木和荊棘,來到一處藤蔓遍生的地方。放眼望去,在一棵棵不知名的高大樹木之下,生長著許多金銀花。金銀花纖瘦的嫩芽一簇簇伸展著,雖然花開得不多,但純純的白,暖暖的黃,裊裊婷婷,有家碧玉的嬌羞,又有碧空仙子的圣潔。 另有幾叢未開的夜來香偎在金銀花旁。空氣中四處浮動著淡淡的甜甜花香。 這些花兒如退出浮世的隱者,原本靜靜地臥在叢林深處,享受著從高林密葉間滴落的陽光雨露的滋養。可惜這世間終究沒有永久的安寧。 “啊——” 一聲凄厲的慘叫讓花葉隨之顫動。劉鄩回頭一看,眼角瞄到空中似有一個身影一蕩而過,再仔細一看,一個士兵的臉被劃破,他正痛苦著捂著滿臉鮮血悲號。 就在眾人驚恐之時,那身影再一次飄來,如鬼魂般一掠而過,劃破了另一個士兵的臉。劉鄩這次看清了,那是獨孤成。他爬到樹上,一手握著匕首,一手攀著一根長藤,順著長藤蕩下來又蕩上去。劉鄩立馬拉起弓箭,朝獨孤成射去,卻都被獨孤成輕巧避開。 眾人一齊射箭,獨孤成站在粗壯的樹枝上,深吸一口氣,振臂揮起長藤。這長藤可真大啊,比鐵鏈還重,揮舞起來,上面的每一片葉子都迎風鼓叫。獨孤成仿佛揮舞著一條神鞭,將飛來的利箭全都打落。 劉鄩見他年紀竟有這么大的氣力,心中暗驚,竟頓時生出贊賞之意。 蔣玉衡躲在一旁的樹叢中,立馬掏出彈弓,將腳邊備好的石子一顆顆裝上去,朝著那些士兵的腦袋啪啪打去,一打一個準。那些士兵慌亂地捂著自己的頭嗷嗷大叫,一時之間,哀號聲遍布整個樹林。 劉鄩知道,自己不能再心慈手軟了,于是淡定從身后抽出一只白羽箭,瞅準了石子飛來的方向,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嗖”的一聲。 “玉衡心——”獨孤成話音未落,那箭已飛了過去。 蔣玉衡順勢而倒。 “玉衡——”獨孤成大喊著她的名字,正要跳下樹去看看她的傷勢,不想蔣玉衡忽又坐了起來。原來就在劉鄩發箭之時,她已聽到了聲響。宋老瞎不光訓練了她的嗅覺,還練就了她一雙靈敏的耳朵。 只是劉鄩這一箭,太快太猛,她來不及躲閃,只得迅速躺倒,即便如此,那支箭還是插到了她的頭發上。只差那么一寸,就差點要了她的命。 劉鄩見她反應如此敏捷,心中又是一驚。而吳大方趁他出神時,大聲喊叫著從不遠處奔來,手里甩著一個鼓鼓的大包袱。細看之下,原來是他把自己外面的衫子脫了包裹著什么。吳大方胳膊一輪,將手里的東西扔進人群里。 衣衫散開,只見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蛇。青的,紅的,麻灰的,花的,各種各樣的蛇一下子被放了出來,吐著信子朝各個士兵散開。 雖然他們個個都是壯漢,但看見這么多蛇一起蠕動,頭皮難免發麻,個個只顧著亂跳。蔣玉衡在一旁看熱鬧般咯咯地笑。 原來她聽狂七娘過,藤蔓多的地方最招蛇,何況這里長滿了金銀花和夜來香,這兩種花的香氣也很受蛇的喜愛,便猜想這個地方蛇一定多。而吳大方恰巧會抓蛇,便抓了許多來。 趁那些士兵被蛇纏住之時,他們三個扭身就跑。劉鄩往前沖了幾步,騰空躍起,抓住垂下的藤蔓,輕輕一蕩,從蛇群中突圍而出。他拔出羽箭,雙目炯炯瞄準前方,箭鏃如躥動的火花,“嗖”地一下,灼在吳大方的背上。 吳大方頓時撲倒在地。蔣玉衡連忙扶起他,只見他瘦削的臉頓時蒼白,毫無血色,嘴唇不住地哆嗦。那支羽箭的箭頭整個地釘進了他的肉里,看來劉鄩是不想給他們留半點活路。 蔣玉衡手上摸著吳大方黏糊糊熱騰騰的血,不住地哭喊:“吳氣,你沒事吧?喂——” 吳大方的身子仍不停地顫抖,他掙巴著半張著眼,努力勾出一絲微笑,卻被疼痛瞬間沖散。 蔣玉衡心里一陣酸楚,眼看劉鄩步步逼近,她輕輕放下吳大方,拔出靴邊的匕首直沖過去。 可她哪里是劉鄩的對手!平日里宋老瞎讓他們練功,獨孤成夜以繼日地刻苦訓練,她卻總是耍各種滑頭偷懶,一會兒頭疼腦熱,一會兒扭手崴腳的,氣得宋老瞎再不想管她。 若不是獨孤成及時來支援,恐怕她早被劉鄩打得筋斷骨折了。 他們左右夾擊才勉強能支撐一會兒,可是那些被蛇困住的士兵此時已陸續脫身,朝這邊奔來。 獨孤成仍在與劉鄩糾纏,蔣玉衡則脫身出來,從腰間垂掛的兜里掏出一顆顆石子朝那些士兵臉上彈去。可是終究寡不敵眾,蔣玉衡的手臂被劃出兩道血痕。 獨孤成本不想殺人,方才他也只是用匕首劃破那些士兵的臉罷了。但他知道,再這樣下去,他們三個誰都活不了。 于是他將身子一閃,以最快的速度抽出兩個士兵腰間的刀,如幽靈鬼魅一般,以電掣雷鳴之勢,所到之處,士兵應聲而倒。眨眼之間,雙刀的薄刃之上便染了一層薄薄的熱血。而那些士兵,個個瞪圓了眼睛,望著高遠的樹梢,脖頸間的血一滴滴將枯葉染紅。 劉鄩在他身后看見這一幕,早已將羽箭對準了他的脊背。蔣玉衡看見,于是一顆石子打在劉鄩手背上,劉鄩的手立馬見青一塊。 他怒上心頭,三兩步沖到蔣玉衡跟前,一雙大手緊緊抓住她兩條細瘦的胳膊,將她整個人拎起,在空中甩了幾圈,而后猛地朝樹上一扔。蔣玉衡狠狠地撞到樹干上,只覺得全身的骨頭似乎都斷了。 獨孤成發了瘋似的抓起匕首朝劉鄩刺去,劉鄩身子一側,獨孤成撲了個空。劉鄩又以同樣的招式抓住獨孤成,奈何獨孤成如一條滑泥鰍,雙手雙腿緊緊盤在他身上,甩也甩不走。劉鄩氣急,折斷羽箭將要朝獨孤成的背上刺去。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趴在不遠處的吳大方咬緊牙關,猛獸一般,怒吼著沖了過去。 箭矢插入他的手心,血肉翻成一朵凄厲的花。 劉鄩沒想到他還活著,更沒想到他竟還能站起來,他驚訝地看見吳大方眼中嘴中都是鮮紅的血色。 獨孤成趁他震驚之際,迅速將匕首插進他的胸膛,而后猛地拔出。劉鄩慘叫一聲,如一座將崩的大山,往后連連退了兩步。吳大方見機,用力往他身上一撲,將劉鄩緊緊壓住。 “快走——”林子里回蕩著吳大方悲壯的喊聲,“走啊——” 獨孤成頓時手足無措,愣愣站著,他想上前扶起吳大方,卻被吳大方甩開:“我活不了了,你們快走啊!” 獨孤成將眼中的淚眨回,轉身背起蔣玉衡就跑。 “不!吳氣——”蔣玉衡在獨孤成背上掙扎,她回頭,卻看見劉鄩和吳大方扭打成一團。 “大方哥哥——” 朦朧的淚眼中,她看見劉鄩的匕首一下下刺在吳大方的心窩里。吳大方的手終于從劉鄩的衣領上垂下。 鮮血染紅了滿地的金銀花和夜來香,今夜的花香,將是血氣。 劉鄩!這張臉,她記住了! 而扶云殿內,燭火撲朔。朱友珪支走了所有宮女和太監,他正揚著長鞭,一鞭鞭抽在黃云身上。 黃云跪在地上,面色慘白,被咬破的唇如凄迷白霧中盛開的一朵血蓮。 “,誰指使你這么做的?他們去哪兒了?”朱友珪怒吼著,手中長鞭越揮越用力。 黃云雙眉緊蹙,淚跡斑斑,纖聲柔氣道:“臣妾實在不知!臣妾不過是想出城賞個花,不知殿下的什么晉王的密探!殿下,冤枉啊!” 她一面喊著冤,一面含情脈脈地望著朱友珪,那模樣實在楚楚可憐。從前朱友珪便是被這柔弱的樣子迷住,于是不顧她卑賤的身份,毅然娶了她。可自從父親朱溫強行將她據為己有之后,他每每再見到這張面孔,心里便一陣陣惡心,恨不得撕爛了它。 朱友珪對她的求饒充耳不聞,一鞭鞭抽得更狠:“冤枉?你有什么冤枉的?賤骨頭,臭*!我抽死你!” 長鞭落在皮肉上的聲音雜著黃云的慘叫求饒,一聲聲傳到門外。守在門邊的宮女和太監隨著鞭聲身子一顫一顫的,可誰也不敢多一句,不敢多看一眼。 劉鄩站在殿前,望著恍惚的燭光,面色陰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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