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寧靜的夜空中群星閃爍,星光微弱,蒼遠而神秘。輕風吹過樹枝,婆娑作響,偶有細枝刮在窗欞上,似要伸進頭來探聽。 而屋內,李存勖一言不發地坐在書案后,鐵著張臉,眼中的怒氣讓跟前的蔣玉衡不寒而栗。她弱弱站著,怯怯的眼神一瞄到李存勖那張不茍言笑的臉,就趕緊垂下頭去。一雙手不知該往哪兒放好,一會兒左手刮著右手的指甲,一會兒捏捏腰上系著的九節鞭。 “為什么非要殺伊雪?”沉默良久,李存勖才淡淡開口。 “她是別人的密探,專門來迷惑大王的!”她的聲音越來越,到最后幾乎是在嘀咕了。 “誰的?” “不知道!”沒有證據,她即便深信不疑,卻也底氣不足,“可是我們大家都覺得這個伊雪有問題,大王您就是不聽——” “那王昭誨呢?”李存勖沒有聽她喋喋不休,而是直截了當地問,“你覺得,王昭誨若是圖謀不軌,本王會不會讓他活著回到鎮州?” 蔣玉衡詫異,而后心虛地露出赧笑,吞吞吐吐道:“什么王昭誨——我——大王什么,玉衡不明白——” 李存勖鼻子里冷冷哼了一下,繼而高聲喊了句“帶進來”,便有兩個侍衛押著一個宮人打扮的男子進來,這男子正是白日被抓的張超。張超一路腦袋低垂,被扔進來后便跪趴在地上,雙手抖個不停。蔣玉衡見了,不由得暗自叫苦。 李存勖的聲音在張超頭頂震落:“你你進了晉陽宮后,在路上只遇到了一個人?” “是——是!”張超哆嗦得舌頭幾乎打結,他盡力想伸直,生怕被自己的牙齒咬出血來,“是一個年少的公子!” “你抬頭看看,是不是你身邊的這個!” 張超慢慢把頭扭向一邊,從靴底慢慢往上,看到蔣玉衡穿著的銀紅羅裙,便立即把頭垂下,回道:“不——不是,的遇見的是位公子,不是——” “抬頭仔細看!” 李存勖不耐煩了,一聲大喝。嚇得張超觸電似的把頭撇直了,徑直往蔣玉衡臉上瞧。白日里蔣玉衡一身男裝,把發髻高高束起,張超本來就因緊張而沒敢細看,此時她又換上了一身女裝,這一時半會兒的,他哪里看得出來。可是他用余光掃了一下李存勖,見他并沒有問話的勢頭,張超只得一直盯著,一動不敢動。 蔣玉衡心里一陣陣發慌,于是故意伸出左手撓撓自己的腦袋,試圖擋住張超的視線,又緩緩把臉向右邊躲。 “轉過來,面對著他!”不成想李存勖看出她的心思,又是一聲大喝。蔣玉衡只好乖乖照辦。 “誒?”張超這一細看,似乎有了幾分印象,慢慢伸手指著蔣玉衡,“是——好像是她!這——” 蔣玉衡拋出一個兇惡的眼神,嚇得張超立馬把手縮了回去。蔣玉衡看了一眼正在等她解釋的李存勖,忙道:“不是我!他肯定是看錯了!” “晉陽宮里的少年公子,不是你,那就是獨孤了?” “不!跟獨孤沒有關系!”蔣玉衡怕連累了獨孤成,忙脫口而出。發現自己錯話后,便咬住嘴唇,低下頭去。 李存勖卻并沒有立馬逼問她,而是接著問跪在地上的張超:“你是怎么知道伊雪的?” 當時為了在王昭誨面前邀功,張超只是自己多番打探得知的。可事到如今,他哪里還敢瞞。“是——是的無意中聽人起的。那日的在街上走,聽到身后有兩個人在談論此事,什么晉王新得了個美人,叫伊雪,日日專寵,的就記住了——” 李存勖冷冷瞪了眼蔣玉衡。晉王和老夫人曹氏一向不喜歡別人亂嚼舌根,這等深宮之事,怎么可能就這樣隨隨便便傳到大街上,還被人當作飯后茶余的談資?當時張超頭腦發蒙,不及細想,可李存勖卻一眼看破。他這才厲聲問蔣玉衡:“現在你明白本王的意思了嗎?” 蔣玉衡知道辯解無用,于是跪下身去:“玉衡知錯了!” 原來,這一切都是她預先設計好的。故意讓王昭誨以為晉王有意與王昭祚交好,讓他病急亂投醫。而后,將晉王寵愛伊雪的消息放出去,引誘王昭誨主動與伊雪接觸,然后尋機一石二鳥。 張超懷里那張無意露出的書信就是她事先寫好的,而后在離伊雪住處不遠的地方等著張超出現,故意找他的麻煩。果然,張超慌張之下,絲毫沒有察覺到蔣玉衡一手拽住他衣領的時候,另一只手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書信塞進了他的懷里。 而那封信上,字里行間表露出伊雪是王昭誨派來的探子,潛伏到李存勖身邊,實為刺探消息。如此一來,既坐實了伊雪有罪,又讓王昭誨焦頭爛額。 她知道此計并非光明正大,甚至是栽贓陷害,因此并沒有告訴獨孤成。可沒想到,竟這么快就被李存勖一眼識破。 李存勖看著她泄氣的臉,道:“你煞費苦心,不止是為了除掉伊雪吧?為什么要除王昭誨?” 她挺直了腰板:“王昭祚和王昭誨,大王必須取一舍一!” “就讓他們自相殘殺不好么?”李存勖懶怠的語氣中滿是傲慢。張超聽到此語心跳得更猛,一種不好的預感如中秋夜的錢塘潮一般,從身后襲來。他聽著那漸漸靠近的潮聲,卻不知何時會被卷沒。 蔣玉衡聽到此話也愣了一會兒。從她和獨孤成踏出九曲塘的那刻起,他們的第一個任務就是去開封與王昭祚接觸,她以為,大王是一心想與王昭祚修好,卻不知,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向一個深陷泥淖的弱者示好。尤其是一頭站在懸崖上嘯谷的雄獅,更不會有這份慈悲。 李存勖見她不話,便繼續問道:“就算取一舍一吧,王昭誨顯然更容易控制,你憑什么留下王昭祚?” “他對開封、對朱溫更熟悉,而且,他行事更穩重成熟,也更受王镕喜歡,利于合作!” “僅此而已?” 蔣玉衡不明白李存勖為何露出這樣懷疑的神情,更不明白自己為何突然有些心虛:“僅此而已!” 風動燭影,一陣寒涼襲來。張超打了個哆嗦,蔣玉衡也隨之心中一顫。她聽到李存勖冰冷的聲音。 “記住,你只有一個主子!” 蔣玉衡抬起頭,望著眼前端坐的李存勖,不禁眼眶一紅。她何曾心有旁騖?何曾認過別人做主子?在她心里,早已決定一生追隨李存勖,出生入死。今日卻被這樣懷疑,受這樣的委屈! 李存勖見她低下頭去,悶不做聲,一副賭氣的模樣,心里竟有些愧疚。可自己今日是來問罪的,豈有心軟之理?于是徐徐起身,邁到他二人面前,望了一眼地上匍匐的張超,一把抽出柱上懸著的寶劍。 劍影如青霜,悠悠落地。而青霜之上,熱血噴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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