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況七娘被關(guān)進(jìn)了當(dāng)時關(guān)萬皓的那間客房。門前四個黑衣大漢鐵柱一般杵在那兒,眼睛一眨不眨,仿佛一只蒼蠅都不會放過。
一個年紀(jì)稍大些的男人走上前來,他穿著華麗的絲綢袍子,下巴微微昂起,一副目空一切的樣子,只是走起路來左腳有點微跛。這是均王府的大管家。他微微推開一條門縫往屋子里打量,見況七娘正老老實實地坐在桌邊喝茶,他心里松了口氣,又輕輕將門縫合上。而后,他轉(zhuǎn)過身,伸手朝左邊須發(fā)濃密的大漢后腦勺重重拍去:“殿下怎么吩咐的?叫你們不用看得這么嚴(yán)!人才剛關(guān)起來,你們就這么多人站在這兒,把眼睛瞪得這么老大,誰還敢來救人?啊?”
那大漢只顧摸自己的頭,卻依然愣愣地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大管家火冒三丈,伸出手又是一下,把四個人的后腦勺都重重拍了一遍:“都散開散開!東南西北,各找個方位藏好了,等救兵一到,再來個甕中捉鱉,明白了嗎?”
他一通指揮,那四個大漢立即護(hù)著自己的腦袋散開,氣得大管家直搖頭。
而不遠(yuǎn)處的高樹上,獨孤成把一切盡收眼底。他勾起得意的笑,正好,各個擊破!
夏日午后,吃得飽飽的,那須發(fā)濃密的大漢滿足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他尋了個蔭涼的地兒,朝關(guān)況七娘的屋子那邊覷了覷,沒好氣地犯起嘀咕:“這大熱天的,人關(guān)起來才一頓飯的時間,哪這么快就有人來救,怎么也得等到半夜!他娘的,酒都不讓喝一口!”
他一通罵爹罵娘之后,拍了拍身后的梧桐樹干,又粗又壯,頗為滿意地笑了笑,于是雙手抱住樹干,兩腿一蹬,就躥上了樹。他找了根結(jié)實的樹枝,緩緩躺下,面朝著囚禁況七娘的屋子。這樣就不誤事了,即便被大管家看到,就說自己這是為了隱蔽起來。妙得很!想到這里,他雙手抬起,枕著自己的腦袋。
細(xì)碎的陽光從茂密的樹葉間灑下,斑駁的光影緩緩移動,讓人昏昏欲睡。沒一會兒功夫,那大漢已經(jīng)撐不開眼皮了。突然,他覺得身子隨著樹枝顫了一下,他警覺地睜開眼睛,扭頭一瞧,除了滿眼的綠并無他物。
“做夢了?”他嘀咕了一聲,坐起身子又掃了一遍,確認(rèn)無人后才慢慢躺下。可這一次,他的頭還沒沾到樹枝,就明顯地感到那陣顫動越來越強烈,越來越迫近自己。待他反應(yīng)過來時,獨孤的匕首已經(jīng)沾了血。
“咚!”
那大胡子笨重的身體從梧桐樹上落下。
“什么聲音?”一個稍年輕些的大漢問。
“大胡子又沒睡穩(wěn)吧!”另一個靠在樹干上小憩的大漢懶懶打了個哈欠,一邊翻身一邊道,“沒事,一會兒他就起來了!”
那年輕大漢伸頭望了許久,可那大胡子一直躺著一動不動。而那靠在樹干上睡覺的大漢動了動耳朵,不對,怎么這么久還沒聽到大胡子罵人的聲音?他陡然起身,和那年輕大漢一起沖了過去。
“大胡子?”他們費力把大胡子的身體翻過來,驚得目瞪口呆,只見那大胡子的脖子上一道淺淺傷口,薄如柳葉,只微微滲出些血,就像擦傷了一般。大胡子的身子還是溫?zé)岬模伤麄兩焓忠惶剑置饕呀?jīng)斷了氣了。
“好快!”正當(dāng)他們驚嘆時,一片油清的梧桐葉緩緩飄落,從兩人眼前滑過。他們怔怔望著那片梧桐葉輕輕蓋在大胡子的臉上。突然,那年輕的大漢把面前的同伴一推,大喊:“躲開!”
就在同時,獨孤的劍跟隨那片飄落的梧桐葉,旋風(fēng)一般從兩人眼前閃過,只差那么一寸。那兩個大漢迅速往后一仰,還未來得及起身,已經(jīng)被獨孤一劍封喉。而不遠(yuǎn)處,聞聲而來的另一個大漢見狀,立馬轉(zhuǎn)身,邊跑邊喊:“來了——來——”
第二聲還沒喊完,獨孤從靴邊拔出匕首,狠狠一擲,匕首從那人的后背直插心臟,登時之間,那大漢便撲了下去。獨孤上前拔下只剩刀柄還在外的匕首,來不及擦拭,隨便在那大漢身上揩了揩就收起來了。
門被“嘩”地踹開,況七娘早已等在門邊,看見劍上染了血的獨孤,她出淺淺笑容:“果然是你!”
“趕緊走吧!”
均王府已經(jīng)被況七娘摸得一清二楚,她帶著獨孤一路繞開日常的守衛(wèi),可最后一個大漢臨終前的那聲叫喊還是喊出了動靜,沒多久,均王府上上下下的守衛(wèi)就如布置好的機關(guān)一樣,在王府里運作起來。
“站住——快,快攔住——”
頃刻之間,均王府亂作一團(tuán)。
而在離均王府不遠(yuǎn)的一條僻靜的巷子里,小慧正和一個滿臉麻子的男人躲在樹下說話。那男子一直試圖盯著小慧的眼睛,小慧卻刻意回避,把臉朝向巷子口。
“可汗讓我問問你,為何遲遲沒有進(jìn)宮?”那男子問。
小慧垂下頭去,聲音若有若無:“梁宮戒備森嚴(yán),豈是相進(jìn)就能進(jìn)的!”
那男子顯然不相信她的話,怒道:“上次朱友珪特意挑選契丹美人要獻(xiàn)給朱溫,可汗已經(jīng)留好了你的位置,你卻逃走了,這是沒有機會?難道你忘了可汗交給你的任務(wù)嗎?”
小慧雙唇緊抿,極不情愿。
“我再提醒你一遍,你的任務(wù)是潛入朱溫身邊,做一顆有用的棋子,而不是在開封城里瞎晃悠!可汗已經(jīng)下了死命令,十日之內(nèi),你必須想辦法進(jìn)入梁宮。否則,別怪我在可汗面前說話難聽!”
小慧恨恨地咬著自己的嘴唇,悶不吭聲。
就在她不知如何搪塞的時候,突然兩個身影從巷子口迅速跑過。是他?她雙眼一亮,她與他明明只有一面之緣,可不知為何,這幾年,那把沒割下去的匕首的溫度始終縈繞在她腦海中。那個身影她不會認(rèn)錯!
可是,多年過去,他長高了不少。何況,只這匆忙一眼,說不定是自己眼花看錯了。可是——正當(dāng)她猶豫不決的時候,突然一群大漢奔騰而過,看樣子是去追剛剛跑過的那兩個人的。她突然想到,蔣玉衡都來了開封,那他一定也來了!
想到此處,她的雙腳情不自禁地朝巷子口走去。
“你去哪兒?”她突然覺得自己的胳膊被一雙手拽住,那滿臉麻子的男人惡狠狠道,“我說的話你記清楚了沒有?”
小慧堅決地回頭:“我不會進(jìn)梁宮!”
“你說什么?”那男子萬沒想到她敢這樣說話。
“我說,我不去!”
“你活膩了是不——啊——你——”
那男子摸著自己黏乎乎的肚子,看著自己滿手的血,眼角幾乎瞪裂。他痛苦地抽搐著,而小慧把匕首往前一頂,幾乎將他整個地釘在身后的樹上。見他仍在掙扎著,她猛地將匕首拔出,又朝著他的心臟刺去,她的手?jǐn)噭又=K于,那男子如一灘軟泥,倒了下去。
小慧對著地上的尸體,冷冷道:“我不想做朱溫的玩物!”
她從袖子里掏出手帕,擦了擦手上的血,而后將那沾了血的帕子往血灘里一扔,轉(zhuǎn)身去追尋那個一閃而過的身影。
那從巷口閃過的,正是獨孤成和況七娘。他們的功夫豈是那一群魯莽大漢困得住、追得上的!沒一會兒,他們便遠(yuǎn)遠(yuǎn)甩掉了均王府的追兵。
獨孤成確認(rèn)身后沒人追上來時,才緩了口氣:“應(yīng)該沒事了!我得趕緊回去通知玉衡和王昭祚,讓他們不必再去救你了!不知道你被抓的消息傳到他們耳朵里沒有!”
“慢著!”他正要走,卻突然被況七娘喊住。況七娘質(zhì)疑的眼神盯得他脊背發(fā)寒:“你剛才說玉衡和王昭祚或許并不知道我被抓了,那么你是怎么知道的?”
獨孤成心下一慌,兩只眼睛哪敢去看況七娘!他慌亂地眨著眼睛,只后悔這個時候玉衡不在身邊。“我——我恰好——”
“恰好?”況七娘道,“獨孤,你和玉衡都是我看著長大的,你從來不會撒謊!”
獨孤成聽了這話,更不知所措,兩耳瞬時通紅。
“朱友貞想利用我來引誘你們上鉤,按理說,你絕不會來得這么快。唯一的可能是,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被抓住了。你怎么會知道?你一開始就在均王府中?”
況七娘從他的窘迫中看出了一絲自己的悲涼,她冷冷一笑:“大王派你跟蹤我?”
獨孤成見她毫不避諱,不禁垂下頭去,輕輕地點了點頭。
“為什么?”
獨孤成望著一臉不解的況七娘:“因為我們之間出了內(nèi)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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