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嬿婉及良時 嬿婉及良時 正文 53.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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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iv id="content">    此為防盜章  錦書心中雜亂異常, 口中舌尖幾動,終于輕輕了句,這“也是淮海先生的名句”,便重新沉默起來。    圣上神色并無變化,目光也依舊溫和,似乎那句話只是微風過耳一般。    也只有侍立一側凝神注目的寧海, 才瞥見他手指轉瞬的僵硬。    眉頭幾不可見的動了一動, 久經風雨的內侍總管,神色便回歸平靜。    錦書低著頭, 謙和而恭敬,圣上便只看著她,過了一會兒, 才問:“——知道自己在什么嗎?”    她聲音依舊低低的,語氣卻很堅定,毫無動搖之意:“奴婢知道。”    圣上頓了頓,又問:“不后悔?”    錦書抬起頭, 認真道:“不后悔。”    話到了這里,她又不傻,自然明白圣上的意思。    子至尊,對她這樣綿綿的、近乎情人間的低語,她不可能毫無觸動的。    可是她不愿意。    她不過是官之女, 出身平平, 除去一張出眾的面孔之外, 自覺沒有什么能吸引人的地方。    可是圣上呢?    他是偌大帝國的主宰者, 是口含憲的君主,下都任他予取予求,區區美人,難道見得會少嗎?    錦書有自知之明,并不覺得他對自己是真心實意。    他只是見多了主動攀附過去的女人,見多了諂媚討好的女人,所以對于那些感覺到厭倦而已。    當他偶然間,見到一個待他謙恭卻不甚熱切的女人時,卻提起了興趣。    那并不是真情,也沒有實意,只是單純的、男人對女人的征服/欲和占有/欲。    等到手之后,玩上一陣,她便會被拋之腦后,忘到九霄云外去。    或許會有幾日榮寵,或許會有幾日光耀。    可那之后,無論是她,亦或是姚家,都沒有辦法應對來自于后妃之間的報復與仇視。    她不是一個人,她還有兩個弟弟,還有待她至親的舅舅和外祖母,她不敢去賭帝王虛無縹緲的心意會持續多久。    那真的太愚蠢了。    唯一能夠叫她慶幸的是,圣上態度并不強硬,子至尊的胸襟也寬闊,甚至于,他給了她自己選擇的機會。    錦書不會答允,也不能答允。    圣上是聰明人,會明白她的意思的。    ——事實上,她猜的一點兒都沒錯。    圣上目光深深,在她面上注目許久,終于合上眼。    “罷了,”他低聲道:“你不愿意,朕非要強求,也沒意思。”    錦書心底松一口氣,正色向他屈膝:“奴婢謝過圣上。”    “回去歇著吧,”圣上聲音似乎并無異狀,也只有寧海借助角度的便利,才瞥見他隱約收緊的下頜:“是朕唐突,嚇到你了。”    短短片刻功夫,錦書一顆心卻在嗓子眼兒走了幾個來回,聽得圣上這樣,也不推脫,再次屈膝示禮,退了出去。    她與他之間,隔著身份的無形鴻溝,從頭到尾,能夠決定一切的人,也都不是她。    圣上確實需要一點時間,想一想如何安置她。    錦書話利落,行事也不拖泥帶水,告退之后,便轉身離去,一絲痕跡也未曾留下。    她走了,圣上卻依舊坐在原地,面色淡淡,目光卻沉了下去。    寧海看出他心緒不佳,卻也不敢貿然開口,暗地里卻不免有些悔意。    ——方才圣上一開口,他就應該借故出去的。    到了這會兒,殿內只有他們二人,氣氛委實稱不上是和美,當真窘然。    只是到了這會兒,他自己也有點兒摸不清了。    要圣上對錦書沒意思,那他肯定是不信的,可若是有意,難道就這樣輕飄飄的放過去了?    按照寧海對圣上的了解,他可不是會輕易言棄的人。    這二人之間,還有的磨呢。    錦書頭腦中還有些昏,直到癱倒在自己房間里的床榻上,才算是有了幾分真實感。    她面上淡然,心底卻也驚惶,只是被她很好的掩飾住罷了。    即使圣上氣度斐然,不會同她計較,卻也是大周君主,至高子,輕輕吹一口氣,便能叫她死無葬身之地。    她不是不怕的。    好在,就現下的情狀來看,大概是結束了。    來也是滑稽,綠儀千辛萬苦求不到的東西,居然就這樣輕而易舉的送到她面前來了。    偏生,她還要不得。    搖搖頭,錦書苦笑一聲,躺在塌上,合上了眼睛。    雖然并沒有做什么繁重的工作,可她心里,卻是累極了,委實應該好生歇一歇了。    等到第二日清晨,錦書進含元殿之后,圣上待她便如同往常一般,全然看不出昨日的異樣,似乎是打算叫她繼續留在這里。    這或多或少的,叫錦書有些訝異。    ——她還以為,圣上不愿再見自己,會將她遠遠的打發掉。    好在,這樣也還不壞。    日子就這樣一的過去,錦書也以為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直到十月初六這日,圣上在麟德殿廣宴群臣,大醉而歸,才在風平浪靜之中隱約蕩起洶涌的波浪。    晨間時,寧海便早早吩咐,圣上會回去的晚些,叫含元殿的一眾內侍早些散了,無需久留。    是以這日晚間,錦書眼見外邊漸漸暗了下來,便往內殿去依次關窗,預備離去。    還差東側的幾扇窗未曾合上時,便聽圣上聲音有些模糊的近了,帶著淺淺的醉意與疲倦。    “河東道匪患已久,總不得根治,明日叫梁珂往含元殿來,朕親自問他。”    寧海低低的應了聲“是”,隨即便是靠近的腳步聲,錦書不好再不做聲,徒惹誤會,將面前那扇窗合上,便迎上前去施禮。    圣上果真有些醉了,被寧海攙扶著,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才問:“你怎么還在這兒?”    “外邊有些陰,怕是會下雨,”錦書答道:“奴婢將窗戶關上,再行離去。”    內殿的窗戶關了大半,東側的幾扇卻還開著,圣上輕輕“唔”了一聲,便拂開寧海手臂,自己過去看了一看,醺然道:“果真如此。”    他半靠在窗前,回身問她:“帶傘了嗎?”    許是宴席上飲過酒,此時相距不遠的緣故,錦書站在他面前,聞見他身上的酒香,淡淡的,并不刺鼻。    “不曾帶,”她道:“色雖陰沉,卻也還未降雨,奴婢住處離這里近,不礙事的。”    “朕覺得不好,”圣上語氣淡淡,挺直腰身,到她面前去,低聲道:“若是途中降雨,又該如何?”    錦書被他面上醺然惹得一驚,下意識的低垂眼瞼:“左右也離得近,不礙事的。”    圣上低頭看她,道:“你淋了雨,便會生病,朕要心疼的。”    錦書被他得眼睫一顫,不易察覺的后退幾分,輕輕叫了一句:“圣上。”    她:“您喝醉了。”    “并沒有。”圣上看著她,緩緩答道。    “——朕清醒的很。”    這句話里面,似乎帶著一點似有似無的意味,像是帶著毒的香氣,馥郁之中,潛藏著不易察覺的危險。    錦書心頭像是繃緊的琴弦,一絲縫隙也無,頓了一頓,才輕輕叫了一聲“圣上” 。    她往后退了一步,勉強遮掩住自己眼底的慌亂:“奴婢為您取碗醒酒湯。”    圣上久久不語,只靜靜的看她許久,伴著滿室的奇異氛圍,仿佛連時間都凝滯了一般。    明明是深秋的晚間,呼嘯的風聲都透著涼,錦書卻覺得自己背上淺淺的生了汗。    眼見他不曾應聲,便屈膝施禮,先行退下。    圣上看著她,眉眼低斂,忽的一笑。    錦書被他笑的心頭一顫,暗生驚疑,不著痕跡的想要后退,圣上卻伸手勾住她腰帶,手臂用力,將她攔腰抱起,徑直去往內殿。    錦書猝不及防的離了地,嘴唇顫動,險些吐出一聲驚呼。    圣上的手掌很熱,胸膛也很熱,也不看她神色,大步進了內殿,將她扔到床榻上。    “退下。”他頭也沒回,淡淡的吩咐內殿帷幔外,面面相覷的幾個內侍。    那幾人對視一眼,暗自皆有些心驚,寧海不動聲色的上前幾步,悄無聲息的將帷幔放下,以目光示意他們噤聲,隨即一道退下。    內殿的窗扇關了大半,尚且有幾扇在夜色中半開,秋風颯颯,隨窗潛入。    退出內殿的前一瞬,寧海回望時,便只見內里燈架上暈黃而醺暖的微光,以及晚風中繾綣而輕緩的帷幔。    ——當真溫柔。    錦書落在床上,一顆心也隨之落地,卻是摔得稀碎。    她有心躲避,圣上也曾有心成全,到最后,居然還是到了這地步。    短暫的慌亂過后,冷靜的思緒開始占據主導,她深吸一口氣,扶著床柱坐起身,平視站在她面前的圣上。    “您過的,”錦書語氣輕緩而暗含拒絕:“我不愿意,便不會……”    她微妙的停住,看著圣上,等待他的回答。    “可是,”圣上看著她,道:“朕后悔了。”    一句話完,他再不不言語,只是伸手解了外袍,上了塌,俯身吻了上去。    許是飲過酒的緣故,圣上的唇齒間有清冽的酒香氣,混雜了男子身上的木香,爽朗而清新。    錦書被他按住肩,身體貼在一起時,深深嗅了一下,竟覺得有些暈頭轉向,似乎與他一道醉了似的。    當男女之間的繾綣中止,彼此之間氣喘吁吁時,她才聽他伏在自己耳畔,低低的問:“為什么不愿意?”    錦書心性敏慧,隨即便明白過來,圣上是問,她為什么不愿侍君。    身體的親近與唇齒間的纏綿,迅速而有效的拉近了他們之間的距離,也舒緩了身份帶來的那道鴻溝。    錦書半伏在他懷里,同樣低聲的答:“世間的許多事,本就是沒有為什么的。”    圣上聽得默然,頓了一會兒,才帶著酒氣,重新問她:“你覺得,朕的心意只是鏡花水月,靠不住的,是嗎?”    許是酒意使然,他問的如此直接,錦書初時一怔,隨即便笑了。    “是。”她這樣答。    “世間男女的情愛,本就是十分虛妄,愚不可及的東西。”    錦書也不遮掩,目光毫無躲閃的看著枕側的圣上,緩緩道:“它看不見,摸不著,來的莫名其妙,腐朽的莫名其妙,奴婢不信這個。”    圣上看著她,再度默然片刻,方才問道:“即使是朕的,你也不信,是嗎?”    “那日在前殿,圣上,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當真是極美的情話。”    “奴婢相信,那一刻,圣上是真心實意的。”    “可那又能怎樣呢,”錦書笑意中有些微蒼涼:“這樣的心意,只是一閃而逝,若長地久,奴婢是不信的。”    圣上大概是真的醉了,她的這樣放肆,他也不曾動氣。    他只是一哂,不知是在笑自己,又或是在笑她。    錦書既不辯解,也不言語,只看著他笑。    如此過了一會兒,圣上才輕嘆一句:“為什么不騙騙朕,幾句好聽的?”    “圣上睿智,”錦書唇邊笑意淡淡:“奴婢若是自作聰明,只會適得其反,倒不如實言,得個清名。”    圣上低低的笑了,埋頭在她肩窩,低聲道:“當真靈透。”    這一句話完,他也不等錦書言語,便繼續問:“那日朕問你時,你便一分一毫也不動心嗎?”    “奴婢只身入宮,身無長物,唯一不是那么廉價的,便只有自己能夠堅守住的本心了。”    錦書莞爾:“再則,圣上那話,還不知同多少人過,奴婢若是為此動心,未免也看不起自己。”    她動作輕柔的推開圣上,在塌上坐起身:“奴婢出身微末,不敢奢望宮中榮華,只求在宮中平安度日,再過幾年,返家罷了。”    “女人的身體不過是外物,”錦書伸手解開衣帶,暈黃燈光下的雙肩似是玉蘭,更顯美人皎皎:“圣上若是喜歡,便拿去吧。”    圣上躺在塌上,目光沉然,只望著她秋水一般靜美卻不乏堅韌的眼睛。    她也不閃躲,散著滿頭青絲,靜靜回望他。    片刻之后,居然是圣上先低頭了。    “今日是朕孟浪,”他坐起身,拿外袍將她裹住,輕柔的摟到懷里,一道躺下了:“睡吧。”    錦書伏在他懷里,語氣溫柔:“好。”    美人在懷,溫香軟玉,圣上心中卻沒有什么旖旎艷思。    他這一生,有過很多女人。    明艷的,秀美的,溫婉的,俏麗的,形形色色。    曾經他也以為,這就是世間男子所能得到的至高美色,無邊春意。    到這一刻他才覺得,當你攬住她,卻生不出什么欲念時,方是真正繾綣的情意。    圣上低低的笑了一聲,道:“朕忽然憶起四個字來。”    錦書合著眼,問:“什么?”    圣上道:“——明月入懷。”    錦書微微一笑:“圣上謬贊,奴婢當不起的。”    她開口推拒了,圣上也未曾多言,頓了一會兒,等到錦書以為他已經睡下的時候,他才道:“其實……沒有。”    錦書聽得不明就里:“什么?”    似乎有些不好開口,攬住她腰身的手臂緊了緊,圣上才在她耳邊,低聲道:“那樣的話,除了你……朕從未同別人過。”    錦書一怔,隨即才反應過來,他回答的是之間自己的那句,“這樣的話,圣上也不知同多少人過”。    大概是夜色太深了,人心也太寂寥了,錦書居然在其中,聽出幾分情意來。    心頭閃過些微的柔軟,她合著眼,低低的應了聲“是”。    她答得淡然,似乎只是耳邊吹過一陣風,渾然不曾往心里記。    圣上看著她閉合的眼眸,久久不曾做聲,一直到夜色漸深,錦書氣息穩了之后,才低頭在她唇上一吻。    很輕很輕,像是蝴蝶展翅一般的輕柔。    眉宇間添了繾綣,他聲音低不可聞,像是對心愛女子的保證。    “——真的沒有。”    姚家四叔祖是錦書特意請的,又是長輩,怠慢不得,來日不得還會用到,所以待到事畢,她親自將老人家送出府去。    程老夫人還有話叮囑錦書,也沒有急著離去,只坐在椅子上喝茶,對于一側欲言又止的姚望視若無睹。    外孫女的名字都遞進宮了,這會兒再做出悔意模樣,他不嫌自己惡心,她還覺得膈應呢。    錦書送了姚家四叔祖回來,程老夫人便拉著她往她院子走:“多的話也不,且帶外祖母去看看你都準備了些什么,免得有所遺漏。”    外祖母只生有一子一女,錦書母親為長女,舅舅為幼子,白發人送黑發人,自然難過,連帶著對女兒所出的三個孩子格外親厚。    錦書看著程老夫人強自忍著的淚意,也覺得心酸,卻不好表現出來,叫老人家更難過,便笑了一笑,扶著她往自己院子去了。    “錦書。”她要走出廳堂的時候,姚望叫住她。    “宮中不必別處,花銷格外大些,”姚望有些躊躇,遞了一卷銀票給她:“你帶著吧,行事也方便些。”    錦書也沒推辭,接到手里,向他淡淡一笑,既不親近,也不疏遠:“謝謝父親。”    姚望眼神閃爍不定,嘴唇動了動,卻沒話,擺擺手,往后邊去了。    程老夫人到了錦書房里,對著她收拾好的包袱看了一遍,忍了許久的眼淚終于掉下來了。    她是去做宮人,又不是做主子,只能帶一只的包袱過去,其余什么也帶不了,那點東西,一眼就掃完了。    “你做事仔細,帶的東西也實用,外祖母就不多,”程老夫人擦了淚,握住她的手,叮囑道:“宮里面負責你們這批宮人的劉尚宮,同我沾著親,我送了消息給她,委托她多加照料,你若是有事,便去求她幫忙。”    “到時候,她會將你分到個清閑些的地方,也好度日。”    “你素來謹慎,到了宮里去,就更要如此,凡事莫要張揚,也不要太過忍氣吞聲,熬過幾年,就能出宮了。”    外祖母低低絮語,錦書聽得心酸,怕她憂心,只含笑一一應了。    程老夫人將心中所想都完了,才自袖中取出一沓銀票,遞到她的手里:“別的東西可以少帶,錢卻不行,見了管著你的內侍嬤嬤,你也別氣,好處給的多了,日子會好過得多。錢沒了可以再來,苦挨了,可就白挨了。”    老人家的心意,錦書也不推辭,點頭道:“您寬心些,我能照顧好自己的。”    程老夫人看著她,就想起自己早逝的女兒,不由潸然淚下:“你爹那個混賬東西,居然叫你替別人進宮,他明明知道,你……”    錦書笑了笑,握住外祖母的手,沒有言語。    張氏知曉今日會將文書定下,想著自己失去的東西,暗自氣的胸悶,有氣無力的躺在床上,懶得做聲。    錦瑟坐在她身邊,眼珠轉了轉,低聲嘀咕:“娘,你為什么不叫我進宮?運氣要是來了,我還能做娘娘呢!”    張氏出身門戶,但是卻不傻,狠狠瞪女兒一眼,道:“你是個什么資質,你自己不知道?心中沒個成算,就別想著攀高枝,真當宮里頭是個好地方?”    “宮里有什么不好的,”錦瑟咬著牙,不滿道:“穿金戴銀山珍海味,不比我們家里好得多嗎。”    “穿金戴銀的是主子,”張氏給她潑了一盆冷水:“你要是去了,那是奴才!”    “——宮里頭為什么要選人進去?還不是死的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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