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雙眼睛滿是滄桑,似乎經歷了漫長的歲月,幽深如泉,目光仿若能洞察世間的一切直直盯了過來。 葉舟心中一動,沒有貿然上前。 他敏銳地察覺得這雙眼睛雖然是朝他的方向望來,但并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他身邊的…… “師傅!”一聲低聲的哭泣,滿是悲慟、愧疚、哀傷…… 葉舟定眼一看,只見那衛冬靈已經帶著鬼子跪在那陰影面前,雖然在哭泣,但卻一滴淚水也流不下了。 只因為她已經是鬼,沒了肉身,又哪里來的淚水呢? “徒兒,紅塵一場歷練,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那陰影幽幽一聲嘆息,伸出手掌**著她的頭頂,言語慈祥。 “這就是邙山宗的宗主嗎?”葉舟這才看清此人的面孔,這是一個仙風道骨的老道,身穿太極道袍,鶴發童顏,雪白的壽眉垂落下來足有手指長,面孔枯瘦,額頭高凸,一副壽星面目。 但此人身影卻是透出濃濃的虛無感,透明得能看清后面的墻壁。 葉舟嘆息一聲,知道他也是…… “師傅,你怎么成這樣了?”衛冬靈哭泣道,“我走的時候你明明身體還十分硬朗,怎么也會變成鬼魂?” “癡兒,人死如燈滅,為師已經活了一百多歲,該是入滅的時候了。只是臨時前始終放心不下你,才會變成這樣一幅形態想要見你最后一面!”那老道和藹笑道,對自己的生死看得十分平淡。 但看著衛冬靈的模樣,他卻嘆了一口氣,“徒兒,沒想到你也殞命成鬼,真是命苦!” “都是徒兒不好!半途下山,害了師傅,也害得我邙山宗傳承斷絕!師傅,徒兒錯了……”衛冬靈哭泣不止,無盡的悔恨和悲傷,心情波動之下鬼體也起伏不定,快要渙散了。 葉舟站在一旁看到這一幕也是目光黯然,沒想到這師徒好不容易相見,最后卻是這幅狀況。 這邙山宗原本只剩下這師徒二人了,現在他們都成了鬼魂,這就明偌大的邙山宗已經滅門了。 沒有強敵上門、沒有滅頂之災、沒有任何意外……僅僅是因為沒了靈氣支撐,修行無力延續,老一輩人壽元紛紛耗盡隕落,而新一輩人卻無法傳承本門功法,一切都是如此平淡地發生了。 這種靜靜的消亡才是最為可怕,只能眼睜睜看著它發生,卻無法抵擋,直至內心絕望。 這邙山宗就是如此狀況,歷史悠久,曾經鎮壓了那么多妖魔鬼怪,可見它巔峰的時候會是何等強盛,但現在卻在不為人知的角落里無聲無息消亡了,只留下兩個殘魂相視絕望而已。 葉舟渾身冰冷,無盡的大恐怖浮上心頭。 這是修真者的末法之劫,連邙山宗這樣的古老宗門都覆滅了,若是不能闖出一條生路,他也躲不了。 “我絕不能這樣坐以待斃!”葉舟心中顫抖,眼眸越發決絕。 哪怕前路已是絕路,他也要盡自己最大可能劈出一條道路。 這條路很苦很難甚至很可能充滿了無邊的兇險,稍有不慎就是身死道消,但他沒有選擇,只能將全部的賭注都壓在上面,付出了全部的努力哪怕最后難以避免的失敗至少他也是無怨無悔。 況且有著寶珠,他成功的希望已經遠遠超過其他人了,還有什么不滿足的呢? 修真,逆而修,本就是一場與爭鋒的驚世豪賭而已,賭得就是修士自己的命。 他心有所悟隱隱感到道心越發堅韌,而此時那衛冬靈因為內心無法接受師傅死亡化鬼,邙山宗滅門的下場,魂體中冒出道道白氣,眼看著就要魂飛魄散了。 “癡兒,醒來!”那老道沉喝一聲,陡然單掌拍出,在她額頭輕輕一擊。 聲如晨鐘暮鼓,振聾發聵。 衛冬靈魂體猛然一縮,竟又是凝固起來,目光恢復清明。 葉舟見狀眼眸一縮,不知道這老道使得是什么手段? 一拍之下能將一個陷入心魔中的鬼魂給硬生生驚醒。 “師傅……”衛冬靈跪在地上,哭泣不止,“徒兒不孝,都是我害了你!” “癡兒,這怪不得你!為師大限已到,你下不下山,都是無法逆改的!”老道嘆了一口氣,“只是你怎么會變成這幅模樣?” 他咬著牙道,眼睛中迸射冷光,直欲殺人。 衛冬靈平復情緒,幽幽開始訴起來,似乎要心中的怨恨、不甘、愧疚……都朝著師傅這個世上最親之人吐露出來。 一時間黑塔第九層寂靜下來,只有她幽怨的訴聲。 老道緊緊聽著,始終沒有搭理葉舟。 葉舟卻也不急,在一旁靜靜看著。 從邙山宗下山開始起,到一路流浪進入東海這個現代化大都市,又遇到那個負心人……最后被那對奸夫**所害腹中胎兒,自己化作鬼子母報仇……衛冬靈將自己身上所發生的悲慘經歷都一五一十訴出來。 老道靜靜聽著,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唯有身上的氣息越發冰冷,至陰至寒,稍一靠近就讓人感到血液都要凍僵了。 無形的寒氣籠罩過來,葉舟抵擋不住,連連后退,心中驚嘆。 這股寒氣恐怖至極,讓他窒息發自內心的惶恐不安,這還僅僅只是一縷氣息泄出,就讓他有大難臨頭之感,若是全部釋放又會是何等可怕的場景! “這老道生前修為到底有多高?師?半仙!”葉舟不清楚,但確定絕對不是真人境這么簡單。 修士死后成鬼,一身修為必然大打折扣,既然這樣這老道還如此恐怖,一縷氣息都能震懾他人,修為至高恐怕超乎想象。 葉舟不由開啟靈眼,暗暗打量起這老道,陡然發現了一個蹊蹺之處。 這老道身上的鬼氣陰寒純粹,沒有一絲一毫的雜質,不像是新成的鬼魂,而像是懂得修行提煉自身鬼氣的百年老鬼。 只是根據衛冬靈的描述,她下山之前師傅還存活當世,這老道應該是個新鬼才是,頂多只有兩三年的道行而已。 “這又是怎么回事?”葉舟心中奇怪,面孔卻不動神色,沒有露出絲毫異樣。 隨著衛冬靈完,那老道才冷冷開口道,“有恩報恩,有怨報怨!徒兒你做得好,只可惜你雖殺了那**,卻沒殺得了奸夫!” 衛冬靈也是咬牙切齒,“可恨徒兒的記憶都被那人給抹去,已經記不得他的模樣了。再他畢竟是孩子的父親,我也成了這個鬼樣子,也不愿意糾纏不放了。本來我只想帶著孩子見師父最后一面,就從執念解脫就此歸于虛無,沒想到師父也變成……?” 她看著老道的鬼魂之體,再也不下去了。 “癡兒,人壽大限是地法則,人怎能逆之?”老道平靜道,目光看向衛冬靈身旁的身影,“這就是你的孩子嗎?也是一個可憐的娃!” “快叫師公!”衛冬靈低聲對鬼子道。 “咿咿呀呀!”鬼子還沒出娘胎就已經死去,它的記憶永久停留在還沒出生的那一刻,渾渾噩噩,只知道咿咿呀呀地叫著。 “好孩子!”老道伸手摸了摸它的頭,一臉慈祥。 緊接著他目光緩緩移動過來,終于看向了葉舟。 那雙眼眸深邃滄桑,仿佛能洞穿人心,看穿了他身上所有的秘密。 葉舟身體十分不自在,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修真者的本能讓他感覺到一個無比恐怖的存在給盯上了。 “就是友將我的徒弟從封印中解救出來了嗎?貧道在此多謝了!”老道遙遙做了一個稽首。 “不敢受前輩的大禮!”葉舟連忙還禮。 “師傅,就是葉道友將我從執念中解脫出來,不至于墜入魔道,你可要好好感謝他!”衛冬靈收拾情緒,微微笑道,在最親的師傅面前露出久違的女兒之態。 似乎對葉舟的恭敬頗為滿意,老道點頭笑道:“友將我徒兒從修羅道中挽救回來,不至于為禍人間,貧道十分感謝。若是平時我還能指點一番,只是我現在這幅模樣也幫不了你多少了。但我有一場機緣給你,不知你愿不愿意!” 葉舟聽了心中一動,沒有立刻答應,只是問道;“不知前輩要晚輩做何事?” 上是不會掉餡餅的。 機緣也不會平白落在頭上,要想得到必須先付出才行! “果然是聰明人!”那老道點了點頭,見葉舟一點就透瞬間就明白了自己的意圖,目光越發滿意起來,“若是我還在世,必然會想方設法收你為徒,但現在是不成了!” 他話鋒一轉,陡然嘆息一聲,“友,你覺得我和徒兒現在的狀況如何?” 葉舟皺眉,不知這老道為何這么問,但他想了想還是一五一十答道:“地靈氣枯竭,鬼魂之體也難以長存。依我看前輩和衛道友大限就在眼前,很難延續下去了!” “不錯,你看得很準!”老道笑道,有著一種不懼生死的從容,“我讓你辦的事就與此有關!若是你能做到,我有一場大的機緣送給你!” 葉舟卻并無多少興奮,越大的機緣往往也意味著巨大的麻煩。 “具體該怎么做,還請前輩明!”他沉聲問道。 看出了他心中充滿了顧忌,老道淡淡一笑,“你不要這么緊張!放心,我讓你辦的事并不困難,只是想讓你為我師徒念一篇《太上靈寶無量度人上品妙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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