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巴掌拍不響，除非往自己臉上呼。

    甘敬在看到新聞爆料的時候就有這種判斷，隨即在老陳“歲月靜好”的匯報中稍微驗證了這一點，公事上面的事情是可以攤開說的，百日紅是新公司，派系近乎于無，老陳做事不會有什么太大的偏頗，可為什么沒人找他呢？

    待到張子然過來之后，甘敬對于他各種云淡風輕的敘述只有一種感覺，自己的這位制片事業部副總裁是一位很有手段的人。

    百日紅所有挖來的公司高管都是有過背景審查的，張子然曾經在光線，劉燾曾經在華誼，不同公司之間自然是有利益糾葛的，這兩位曾經就有點那么不對付。

    這些放在一起，甘敬用腳趾想都知道兩個人會不會動手腳。

    公司管理層面的事情，甘敬并不擅長，如果抽絲剝繭的去還原事情真相、去調查哪些人借勢生事、去一一考量立場方式，那么這將是一件很復雜很難纏的工作，而且，他還不一定能做好！

    更何況，跳槽進來的人不只是這兩個人，基本上各個影視公司的人都能在百日紅里找到，今天這樣費盡人力物力的抽絲剝繭，明天再出事了還要再來一遍么？

    甘敬選擇了將復雜的事情簡單化。

    這件事放在你這做起了波折，行，換下去，換能做的人來做，百日紅新劇之始，一切有礙目標的人都絕不可能擋在前面。

    同時，這樣的處理也是在告誡公司內部其他人做事的方式，是一個標桿，也是一個警告。

    會議室里久久無聲，張子然或者劉燾并沒有出現最壞的情況——拍桌走人、老子不干了，這種情況在甘敬心里有過預期，但畢竟是因為剛剛跳槽而幾率偏小。

    成年人只談利弊，小孩子才分對錯。

    會議室里的人多是成年人不是？

    甘敬在心里自嘲的笑了一聲，面上卻仍舊黑著一張老臉，眼神也沉沉的不像話——這種表現對于一名影帝來說實在是簡單，也應了那句話，人生如戲、戲如人生。

    白臉的演出差不多是到場記打板的時候了，不過還差最后一道工序。

    甘敬把最后的目光鎖定在了王謙身上，這位是屬于華夏特效的元老級人物，當初合并國內特效公司的時候，他是樂盛文化的ceo，現在也擔任著華夏特效執行副總裁的職務，屬于真正干活的那種人。

    “王兄，我對你很失望。”甘敬的聲音再次響起，對準的是一直坐在會議室里沒說話的王謙。

    王謙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說什么呢，又該說什么呢。

    華夏特效能有今天，可以沒他王謙，可以沒有孫強，可以沒有梁薇，可以沒有ceo肖洋，但是絕對不能沒有阿甘。

    如果沒有阿甘，就不會有那部《少年派的奇幻漂流》，就不會有肖洋站在奧斯卡領獎臺上的風光，就不會有從華納手上拿到的《蝙蝠俠：黑暗騎士崛起》，這其中的艱難，別人不知道，他王謙從合并伊始就跟到現在的人，不會不知道，也不能不知道。

    “這個項目你不用負責了。”甘敬看著王謙，宣布了一個令后者臉色都變了的消息，“全面暫停百日紅和華夏特效的合作。我現在對華夏特效在項目上的工作態度有所質疑。《圣人巫妖》這部電視劇的制作我會另外尋找公司。”

    特效是影視當中愈發重要的一環，尤其對于神話劇集里的場景表現更是如此。

    甘敬要立一個標桿不只是心里想想，更是要用實際行動向公司全體上下來告知的。

    華夏特效和百日紅是最親密無間的合作伙伴，后者制作發行的所有作品無一例外全部都有前者的參與，獨立制作的《北京遇上西雅圖》、投資參與的《寒戰》、全球上映的《愛我所愛》等等。

    可以說，在華夏特效拿下奧斯卡最佳視覺特效之后，百日紅是它背后堅定不移的支撐者。

    全球領域來看，特效公司的利潤是很薄弱的，這邊拿獎，那邊倒閉的公司不只一家，哪怕這個獎項是奧斯卡，實在是全球第一流技術水平的跟進很費錢。

    “阿甘，這個事我有責任，作為項目負責人，作為特效執行副總裁，我愿意擔起這個責任。但是不管從哪個層面來說，這個事不應蔓延到兩家公司之間的合作啊。”王謙一下子嘴唇都白了，他在來之前有考慮過可能發生的事情，但絕對沒想過阿甘會這樣做。

    這很不商業！

    但……

    王謙心中泛起一個念頭，阿甘是一個商業的人么？

    會議室陷入前所未有的寂靜，這是一個比之前調離張子然和劉燾更讓人震動的決定，是一個更能彰顯阿甘決心的動作。

    何泓珊手中茶杯的水都涼了下來，她注意到周圍人的臉色，但是不知道為什么這一次阿甘宣布決定之后，大家會這么震驚，王謙，唔，就是那天狠狠瞪自己的壞人啊，他臉色最差最黑，連汗都流下來了。

    女孩默默在心中嘀咕，不太明白剛才阿甘的話意味著什么，她只是一下一下的眨著眼睛，思考著一個額外的念頭，看這情況，阿甘不會請大家吃飯了吧……七點五十了，飯點已經到了啊……

    甘敬好似是聽到了何泓珊的心聲，他用手機硬梆梆的敲了下桌子，淡淡的說道：“周申、何泓珊，你們倆跟我來。老陳，你重新分配張子然和劉燾的方向，劇組的人也換一批。”

    老陳控制了一下掩蓋不住的震驚，之前阿甘說當白臉的時候可沒說會這么白啊，他吸了一口氣，沖著阿甘點了點頭，又示意了一下幾位高管。

    甘敬不再管這些，他當先走出會議室，后面跟著悶頭葫蘆的周申導演以及“污點證人”何泓珊。

    “阿文，開個晚餐，再定個套房給何泓珊。”甘敬吩咐了一句助理，繼續帶著兩人下電梯，到了電梯間只有三人下行后，他向周申說道，“你什么想法？”

    周申沒什么表情變化，只是說道：“我就管執導，其他的事不管。”

    甘敬啞然，這位倒也算是聰明人吧。

    他搖頭笑了笑，看向何泓珊：“辛苦了，這幾天劇組不開工，好好休息休息吧。嗯，你沒簽百日紅對吧，你有經紀公司么？沒有的話，算了，有的話也可以跳槽過來。違約金我們這邊出。”

    何泓珊沒有被突然而來的邀請驚喜到，她只是看到前面還怒氣沉沉的阿甘忽然換了一種全然看不出之前情緒的輕松面孔，有一種看到變色龍的錯覺。

    就是、就是那種脊索動物門爬行綱蜥蜴目避役科的生物！！！

    媽媽，我覺得有點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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