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十七章

    和程悅不同，王曄從沒有舞臺經(jīng)驗(yàn), 說不緊張是假的, 但是在內(nèi)心深處還有一種戰(zhàn)栗感。

    無法描述。

    好像, 天生他就在渴望這一刻的到來一樣，他的每個細(xì)胞都在歡呼，哪怕他心跳如雷, 可還是依舊享受著被萬眾矚目的現(xiàn)在。

    想要被人看見, 我的出色。

    我可以的。

    王曄將吉他從身后取了下來, 在那些各異的目光中，打開了琴盒，將吉他拿了出來。

    這是一個葫蘆狀的琴, 淡黃色的琴面和古銅色的包圈, 透出古香古色的韻味，琴面上有六根琴弦, 折射著冷冽的光芒, 被王曄拿在手里的時候, 莫名的給人一種歲月的滄桑感，好像心都跟著沉了一下。

    “這是什么樂器？”有人疑惑地問。

    但是學(xué)生們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絕大多數(shù)的人都不知道。

    只是……極少數(shù)的人看出一點(diǎn)點(diǎn)名堂。

    龔校長最早就是音樂學(xué)院的副校長，四年前才升成的校長，他在音樂方面的造詣不可謂不強(qiáng), 就算說不出王曄拿出吉他的名字, 他也知道這是一件古樂器, 一個還未被音樂界完全挖掘的神秘樂器。因此當(dāng)他再看向王曄的時候，已經(jīng)收斂了看向?qū)W生時的慈愛，多了一抹凝重。

    一個人，既然敢把陌生的樂器拿上舞臺，最起碼對彈奏這個樂器也應(yīng)該有了最基本的把握。

    除了龔校長，還有一個音樂系的教授臉色也微微變了，他比龔校長的音樂造詣還要淺一點(diǎn)，當(dāng)然也叫不出這個樂器的名字來，但是因?yàn)橐娮R同樣不俗，他一眼就能確定這是一個古樂器。

    第三個人則就有些出意料了，而且也是臉色變化最大的一個。

    他坐在人群里，俊朗的五官呈現(xiàn)驚訝的表情，不自覺的坐直了身子，灼灼的視線落在王曄手中的樂器，一寸寸地掃過，在口里喃喃自語：“吉他……”

    “可樂老師？”身邊是一個崇拜他的男同學(xué)，聽見聲音疑惑地轉(zhuǎn)頭看去，“您在說什么嗎？”

    反應(yīng)最大的人正是校園三大男神之一的可樂老師。他看向王曄手里的吉他，眼中是火熱的光芒，還有一絲沉痛的回憶在眸底一閃而過，但是最終被深深埋下，沒了蹤跡。

    轉(zhuǎn)眼間，還是那個謙謙君子般的熊影老師。

    他含笑對著身邊的學(xué)生點(diǎn)了一下頭，努力的收束了自己的心神，做出從容的模樣，只有看向王曄的眼中有著他自己沒有察覺的火熱。

    就在大家疑惑的時候，王曄終于將吉他背在了身上，按下手腕上個人終端的簡單表演模式。沒有特效，沒有舞臺，他還是他，就站在舞臺的中間，只有一個簡單的麥克風(fēng)通過他的個人終端連接上了大禮堂的音響系統(tǒng)，確保在他演唱期間，他的聲音可以傳遍大禮堂的每個角落。

    “咳！”王曄有點(diǎn)緊張的咳嗽了一聲，臉上浮現(xiàn)了靦腆的笑容，“我沒有舞臺盒子，連伴舞都沒有，我只有一個好伙伴，他叫吉他。”

    說話間，王曄手指在吉他上一掃而過，一組簡單粗暴的短促樂聲就在大禮堂中響起。

    “《非比尋常的美麗》送給你們。”

    一組旋律響起。

    這是《非比尋常的美麗》這首歌的前奏。

    沒有廢話，也沒有任何舞臺的效果，一人一琴，簡單的甚至有些簡陋。

    這個時候，更沒人看好王曄了。

    甚至有人已經(jīng)想走了，在看過了程悅震撼的表演后，他們實(shí)在沒有興趣看這么一場不上心的表演。

    浪哥嘆了一口氣。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個人終端，早知道就把自己的舞臺盒子拿給王曄了，雖然比不過程悅，也不至于這樣可憐嘛。

    直播室里的觀眾也紛紛發(fā)言。

    “他就表演了？”

    “不忍心看了……”

    “我去上廁所，你們一會直接告訴我結(jié)果吧。”

    “尿遁+1，我心臟不好�！�

    就在這時，王曄的歌聲響起。

    “天上風(fēng)箏在天上飛，地上人兒在地上追~”

    天網(wǎng)上的人，頓時停下了移開的腳步，下意識的看向了王曄。

    雖然場面對于王曄很殘酷，卻不能否認(rèn)，歌是好歌，聽多少遍都不會讓人煩膩。尤其在之前聽的錄制版歌曲，現(xiàn)在可以聽現(xiàn)場，那種情懷的帶動，感覺很不一樣。

    直播間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都在默默的聽歌。

    然而，與天網(wǎng)不同，此刻在現(xiàn)實(shí)里，在大禮堂的所有聽眾，在王曄唱出歌聲的同時，那具有穿透力的聲音沖入耳畔，像是驟然間化成一只手指，在他們心中輕輕一撥……宛如心弦被撥動了。

    錯愕！

    原本在議論紛紛的人同時閉上了嘴。

    那些正在用個人終端上天網(wǎng)的人，思緒也被從天網(wǎng)上拉了回來。

    就連完全程悅派的人，也心臟重重的一跳。

    怎么回事？

    為什么有種雙眼和雙耳凝固在了舞臺上，心臟隨著那歌聲跳動的感覺？

    明明……是這么簡陋的表演�。�

    “你若擔(dān)心你不能飛，你有我的蝴蝶~”

    然而。

    至簡則至美。

    至簡則無敵。

    繁復(fù)到了極致，是一種美。

    簡潔到了極致，是另外一種美。

    “天上風(fēng)箏在天上飛，地上人兒在地上追~”

    空靈的歌聲，好像來自九天之外，帶著讓人無法想象的震撼，墜落在精神之海。

    霎時間。

    時間靜止了。

    波濤洶涌的靈魂像是在這一刻收起了張牙舞爪的咆哮，溫順的像個小綿羊，安靜的，聽著這來自天外的聲音。

    “我若擔(dān)心我不能飛，我有你的草原~”

    靈靜，則心靜。

    心寬，則靈寬。

    靈魂和心像是在這一刻詭異的出現(xiàn)在了一個頻率上，達(dá)到了空前的一致，化成了一種舒暢的感覺，傳遍全身！

    無法控制的身體，隨著歌聲輕輕的擺動，無論是老師還是學(xué)生，哪怕程悅也無法自己的在心中默默地唱著。

    “hey ya~ hey ya~你形容我是這個世界上~無與倫比的美麗~”

    美麗。

    美麗的歌。

    美麗的曲。

    美麗的歌聲。

    突然這一刻，所有人都意識到，歌曲到了這里，只能是無與倫比的美麗，也只有無與倫比的美麗，才配的上這首歌，這首曲，和這歌聲。

    “hey ya~ hey ya~你形容我是這個世界上~無與倫比的美麗~”

    輕輕的哼唱，空靈的感覺更加的強(qiáng)烈了，來自星宇之外的力量震動著靈魂，精神之海無比的平靜，好似化身成了一面銀色鏡子，這是一種到達(dá)了極致的寧靜。

    視野中的人，那個胖子，在這一刻似乎也變得不一樣，身上有著柔和的光芒，讓人無法不去注視。好似看著他，就可以這樣繼續(xù)的平靜下去，沒有仇恨，沒有憤怒，只有永恒的寧靜，似夢一場。在陽光下澆花，在微風(fēng)中蕩秋千，在夜晚眺望星空，在這一刻，肩膀上的重?fù)?dān)消失了，來自生活和學(xué)業(yè)的壓力統(tǒng)統(tǒng)消散。不自覺地閉上眼睛，勾起嘴角，幸福地享受著自由自在的生活，好美的一場夢，不愿醒來。

    “hey ya~ hey ya~你形容我是這個世界上~無與倫比的美麗~”

    他們聽著。

    大禮堂里安靜的只有這琴聲陪伴著那空靈的樂聲，明明簡陋至極，卻在這一刻成為了全世界的唯一……

    “hey ya~ hey ya~你形容我是這個世界上~無與倫比的美麗……”

    歌聲漸漸遠(yuǎn)去。

    有如鏡面的精神之海重新出現(xiàn)了起伏，像是在挽留著歌聲的停留，發(fā)出不舍的哭泣，可憐的祈禱著，期望歌聲再停留一會，哪怕片刻都好，渴求著，平靜的重新降臨。

    強(qiáng)烈的情緒最終融合在一起，化成了強(qiáng)烈的不滿足。

    是的！

    不滿足！

    還想要聽！

    再聽一遍！不，一遍不夠！兩遍！三遍！無數(shù)次！

    想要讓靈魂平靜！想要讓心寧靜！想要感受著極致的安寧！如同久病的身體得到了治療，那是一種救贖！

    歌聲，最終停止了。

    吉他的最后一個音，從指尖刮過之后，也在空氣中漸漸散開。

    王曄抬起了頭。

    站在舞臺的中間。

    看向觀眾席，感受著這一刻的安靜。

    他并沒有失望，因?yàn)樵谶@份安靜中，他感受到的是那無法壓抑的洶涌情緒，正在醞釀，似乎就要在下一秒累積出更為可怕的能量！

    在極致到窒息般的靜中。

    第一個掌聲響起。

    “啪啪啪……”孤單單的在大禮堂里響起，回蕩著，顯得有些孤單落魄。

    然而，這只是序曲。

    不過在下一秒，掌聲頓時如海嘯般涌現(xiàn)！如狂風(fēng)般降臨！狂熱的氣氛霎時間充斥在這片空間里，掀起了屋頂！

    掌聲直沖蒼穹！

    好聽！

    太好聽了！

    他們無法去形容這一刻內(nèi)心的震撼，只知道有種狂熱在心中生出！為胖子，為這首歌，必須鼓掌！

    “再來一首！”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

    一石驚起千層浪！

    這一刻，像是突然驚醒了一樣，在那強(qiáng)烈的意猶未盡的情緒中，很多人下意識的也喊道：“安可！”

    更多的人加入：“安可！”

    “安可！”

    “安可！”

    更多的聲音匯聚到了一起，幾乎掀開了大禮堂的屋頂。

    幺雞吐了下舌頭，有點(diǎn)嚇了一跳的模樣。

    他就是第一個喊出“再來一首”的人，他畢竟聽王曄唱過很多次這首歌了，所以能夠最先恢復(fù)過來，然而哪怕是他，也覺得沒有聽夠，而且為了給兄弟撐場子，所以就喊了那么一句。他萬萬想不到，自己這句話最匯聚了那么多的力量，好像在怒吼，在咆哮，嚇得他就要尿了。

    “安可！安可！”幺雞踩著小內(nèi)八，一邊夾著尿，一邊大叫！

    就在這聲浪中，更多人回過了神。

    那些人，是龔校長，是趙華學(xué)副校長，是一些學(xué)校的教授，還有可樂老師。

    很顯然，比起這些年輕的學(xué)生，他們的腦域開發(fā)的更大，精神風(fēng)暴也更加的強(qiáng)烈，王曄的歌曲對他們的效果也就越加的強(qiáng)烈。

    尤其是龔校長，他的腦域開發(fā)已經(jīng)隱隱出現(xiàn)了百分之三十的精神暴動，這幾年他已經(jīng)在尋求古源曲的治療了，可惜因?yàn)楦杈湍敲磶资�，能夠唱出古源力量的古源大師就那么一些人，他四年前就申請治療，可是治療時間卻安排在三年后，隨著精神之海的家具，他隱隱著急，擔(dān)心自己度不過這個坎兒。

    沒想到，卻在今天，從他的學(xué)生口中，感受到了靈魂平靜的力量。

    睜開眼睛的龔校長，眼神越發(fā)的深邃，只有那瞳孔深處還有風(fēng)暴在咆哮。

    他深深地看著王曄，眼底深處疑惑。

    這……是，古源曲嗎？

    是，又不是。

    古源曲，眾所周知的，語言更加的晦澀，曲風(fēng)幾乎都是悠揚(yáng)的近乎空靈，好似從天空降落一縷煙霧，縈繞在周身，隨著呼吸絲絲縷縷的鉆入身體，到達(dá)精神之海，再用一種循序漸進(jìn)，引導(dǎo)著精神之海的風(fēng)暴一點(diǎn)點(diǎn)的消散，直至最終平靜下來，便可以治療好精神暴動。

    可是這首歌……龔校長很難去判定他就是古源曲。曲風(fēng)不同，還有非常貼合現(xiàn)代宇宙人的詞意，雖說王曄本身的歌唱方式偏向空靈，但是卻無法完全抑制他精神之海的暴動，只是稍微撫平，為他延長了約半個月的時間。半個月，對于壽命在六百歲的宇宙人看來，實(shí)在是太短暫了。然而，要說這不是古源曲，卻又確確實(shí)實(shí)的對精神有撫慰的作用，平靜的大腦讓他的身體也跟著放松了下來，舒服的渾身毛孔張開，即便是他，都想繼續(xù)聽王曄再唱下去。

    也難怪熊影的師生們瘋狂了。

    精神疾病是宇宙人天生的絕癥，從胚胎被母體孕育的那一刻，就存在在了基因里，哪怕才出生的嬰兒，精神之海都是波浪起伏的。因此，這種對精神有著一定安撫作用的歌，對普通人的吸引力非常的明顯，那是從靈魂深處而來的撼動！

    “咳！”

    在山呼般的“安可”聲中，王曄勾著嘴角淺淺的笑了。

    這一刻，他的臉上散發(fā)出光芒，那是自信的光芒。自從他長胖之后，這低調(diào)隱忍的十年，沒人知道他的內(nèi)心是如何破壞再重建的，內(nèi)心的房屋哪怕他建得再高，也有著陰影殘缺的部分，樓越高，他的心中的陰影越多。

    而此時！

    他站在舞臺上，面對這些掌聲！

    內(nèi)心世界的天空像是被一只大手撥開了陰霾，陽光照射了進(jìn)來，明亮和溫暖，滋潤著他的心口。

    莫名的想要落淚。

    這是母親留給他最寶貴的財(cái)富。

    他終于走出了至關(guān)重要的第一步，可惜他的母親看不見……

    不過，他會自豪的走下去！

    牢牢抓住這份陽光，大踏步的走出那個殘破的世界，走的更遠(yuǎn)，站的更高，在未來的某一天，讓母親為他開心！讓父親為他驕傲！

    “還有一首歌……”王曄說著，帶著淺淺自信的笑容讓他的臉龐變得明亮了起來。

    很多人突然發(fā)現(xiàn)，王曄的五官其實(shí)長得很好啊，笑起來，竟然還有些憨憨的可愛，好想撓撓那柔軟的雙層下巴，手感一定很舒服。

    王曄說：“《小情歌》送給你們�！�

    一人。

    一琴。

    站在舞臺上。

    被萬眾矚目，被萬眾喜愛。

    想要聽他唱歌，希望他站在舞臺上別再離開，想要聽更多，更多……

    這一刻，已經(jīng)沒人能夠回憶曾經(jīng)程悅的表演了，好似螢火與皓月，哪怕那螢火足夠絢麗，也不過剎那芳華，遠(yuǎn)不如皓月的存在意義更重，有如生之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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