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武六年二月初。
季子升一批人在臨安西城被開刀問斬,這一批人統共有近四十個人,其中就包括了那個南明教余孽白素素。
南明教的種種糾葛,趙顯也不想再予以理會,白素素跟季子升兩人之間到底有什么柔腸百轉的愛情故事,他也沒有興趣了解,他現在是大啟國主,這種江湖之事兒女情長,對于如今的趙顯來說,都太小太小了。
值得一提的是,趙炳被趙顯罵了一頓之后,這段時間很是賣力,白素素身后的那支北齊暗線,已經被宗衛府摸了個大概,最近一段時間就可以連根拔除了。
現在趙顯要做的,就是要看那些人作何反應。
前段時間,上書要求趙顯還政的文官們,加在一起足有三四百人,這些人雖然品級都不算太高,但是趙顯不可能把他們全部殺光,不過先殺上一輛批人試探試探,還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季子升等人,就是第一批。
這些人人頭落地之后,果然在臨安城里引起了軒然b,首先是國子監的那些太學生們,第一時間到禮部衙門門口集合,要求給季子升等人洗刷冤屈,同時把詔獄之中剩余的文官釋放出來。
不過這時候,這些人都聰明了不少,他們知曉季子升是怎么死的,一句離間天家血脈,就把季子升打到了萬劫不復之地,所以這批人不再罵趙顯,而是轉頭開始罵宗衛府的大統領趙炳,只短短半天時間,就把這個原本略顯低調的大統領,罵成了禍國逆臣。
更有甚者,甚至要求廢除宗衛府!
他們罵的興起之后,仗著自己各個身負功名,干脆直接跑到宗衛府內府門口,如同潑婦一般,站在宗衛府大門口,掐著腰開始大嚷大叫,要求宗衛府放人。
“趙炳奸賊禍亂兩朝,殘害無數人,此賊不除,國無寧日!”
“放人,放人!”
“可憐季子升季公,二十余年苦讀,去年好不容易取中一甲,就被趙炳奸賊取了性命,嗚呼哀哉!”
“昔年成康朝之時,宗衛府詔獄便臭名昭著,如今到了隆武朝,趙炳這廝賊性不改,還要殘害我大啟重臣,如今我大啟剛有中興之勢,那些中興之臣就被這賊子關進了詔獄,甚至害了性命!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群頭戴文士巾的書生當街罵人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因為盡管他們掐著脖子漲紅了臉,話里卻沒有一句臟字,不過這些沒有臟字的話聽起來卻句句誅心,就上面這些話,只要有一句坐實,趙炳的路也就到頭了。
宗衛府內府的大統領班房里,外面的罵聲清晰可聞,現任大統領掌兵正垂手站在一旁,宗衛府的前任大統領趙顯,卻笑瞇瞇的坐在了主位上,對著趙炳笑道:“大統領如今也跟本王一樣,成了禍國權臣了,滋味如何?”
趙炳略顯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勉強的笑意,對著趙顯苦笑道:“王爺,再讓這些書生這么罵下去,卑職就算無罪,幾十年上百年后,在民間也會成為一個大大的奸臣。”
其實歷史上那些大奸大惡的名聲往往都是這么來的,沒有老百姓想知道,他們日日咒罵的“潘仁美”到底是誰,也不會有人想知道,嚴嵩死了之后,他的下一任徐階更不是東西
老百姓的認知,往往來自于話本戲劇,或者以訛傳訛的故事,而這些跟“文化”掛鉤的東西,源頭往往都是人。
趙顯哈哈一笑:“大統領不必著慌,這些人現在不敢罵本王,但是背地里指不定怎么罵呢,幾百年后你我二人也算是有個伴,都是大啟隆武朝數一數二的大奸臣。”
趙炳也被趙顯這番話逗樂了,輕聲附和道:“那卑職也就不著急了,能跟在王爺身后,做個大奸臣也是不虧的。”
趙顯詫異的看了一眼趙炳,呵呵一笑:“看來趙慨跟在大統領身邊,大統領倒是跟著學會溜須拍馬了。”
趙炳低頭笑道:“趙炳大統領生性輕浮,十句話只能信一兩句,但卑職說的可都是真話。”
趙顯被趙炳突然的幽默逗的笑了笑,笑了一陣之后,臉上的表情收斂起來,對著趙炳淡然道:“大統領,這幫人都把你的宗衛府大門都給圍起來了,你打算如何處置,總不能跟本王一樣,以后從后門進出吧?”
趙炳臉上的笑意也跟著收斂起來,躬身抱拳道:“只待王爺一聲令下,卑職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趙顯瞇著眼睛問道:“不怕做奸臣了?”
大統領肅然道:“能為國做事,為王爺做事,便真是奸臣,卑職也做了。”
“好!”
趙顯笑了笑:“無怪大統領能執掌宗衛府近二十年,看起來無論是趙慷還是趙慨,比起大統領都要差上一大截距離。”
“宗衛府聽令!”
趙炳半跪在趙顯面前,低頭抱拳:“卑職在。”
“把這些罵街書生的幾個頭目,統統都給捉進詔獄里頭,先關他個兩三個月,等出來之后,再讓禮部革了他們的功名,本王要讓他們知道知道,什么叫因言獲罪!”
這群在宗衛府門口大罵的書生,少說也有幾百號人,因此一次性抓進去是不現實的,畢竟宗衛府詔獄早已經人滿為患了,不過把罵的最兇的那幾個人抓進詔獄還是完全沒有問題的,殺雞儆猴的道理,在哪里都可以適用。
趙炳聽了趙顯的話之后,轟然道:“卑職遵命。”
說完,這個面色有些白皙但是身材高大的大統領,從一旁提起自己的青丘刀,大踏步朝著宗衛府門口走去。
宗衛府門口,那些書生正罵的痛快,有些人站在最前面,罵的臉色漲紅,此時就連趙炳的家人也沒有逃過他們的尊口,都被罵了個遍,有個白袍書生正站在宗衛府紅漆大門口大嚷大叫“國之將亡,必有妖孽”云云,宗衛府大門突然打開,這個白袍書生被身后的人一推搡,直接撞在了一人身上。
他是個人,自然是知書達禮的,撞到了人剛想賠不是的時候,抬頭就看到了來人身上正穿著宗衛府的青丘服。
青丘服上,繡著一只活靈活現的九尾白狐。
整個宗衛府內府,也就只有這么一只“九尾狐”。
白袍書生咽了口口水,連忙朝后退了幾步,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了。
很多人都是這樣,往往背地里指天罵地,當面的時候,就立刻蔫了。
趙炳低下頭,俯視這個白袍書生,臉上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這位公子,方才就是你罵本統領么?”
“罵人是不對的。”
“你怎么能罵人呢?”
白袍書生雙股戰戰,一句話也不敢說。
因為一柄雪亮的青丘刀,已經架在了他的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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