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次集會大家的目的是商議會獵的事情，順便亮亮來年要交換的男孩子的樣子以及交換物品。

    但召集者狼嬤的目的卻是分享她的一個夢里的故事。畢竟這次的召集的主題是“夢勇士而召集”。

    晚間稍晚一些，大家都吃過了晚飯，便有人陸續往狼嬤住的山坡上跑，要去聽狼嬤的故事。

    “那老母狼胡八道，我們不去也罷。都留在這里好了。”大姬在窩棚里道。

    此時男人們坐在窩棚里無所事事，女人們在借著火光收拾今換回來的葛麻。夜晚本是男女約會的好時間，不過現在部落和灰狼的氣氛不對，他們也不敢亂跑。

    林跡對這種組織活動極為好奇，本想去看看的，被大姬這么一，頓時蔫蔫坐下了。

    不久游妲的人結伴出來，伏狼從邊上經過，喔地叫了林跡一聲。

    林跡頓時就跳了起來：“我跟伏狼舅舅去看一下，馬上就回來。”

    “我也去，我也去。”彩羽也飛快跳了起來。

    “舅舅，你的傷好些沒有？今晚吃得飽嗎？”

    “啊，綠巧姐姐，你這身鹿皮真漂亮，感覺才一會兒沒見，你就漂亮了很多呢……”

    “噯，舅舅你干嘛打我，我只是想問綠巧姐姐還有沒有這種獸皮……我要找張獸皮跟人交換……”

    晚風清寒。河谷一邊篝火點點，隱在稀疏的林木之間，頗有幾分美意。狼嬤住在河谷邊較高的山坡上，大家舉火往上走。讓林跡想起了后世時候晚上趕廟會的場景。

    灰狼部沒有山洞。他們住的是厚厚的草木籬笆圍成的茅屋。茅屋的外墻高一米多一點，屋里還會挖一個半米有余的坑。這種房屋也叫半地穴式房屋，特點是冬暖夏涼，能夠抵御嚴酷的寒冷。是人類在磚木房屋發明之前居住最久的房屋。

    狼嬤住的茅屋是這里最大的一個，灰狼部落的人還把其中一個籬笆墻面拆掉了，露出里面黑黢黢的空間。

    茅屋外面點著篝火，灰狼的人頗有秩序坐在一邊。另一邊是亂哄哄的來客。幾條狗在周圍亂竄，不時對著人群吠上幾聲。

    林跡往灰狼部落那邊看了看，發現他們確實比姬林人多，光成年男人就有三十幾個。真要打起來，姬林人數上就差了老大一截。

    這個時候也是長者為尊的世界。綠巧到了，黑黢黢的茅屋里便發出了一聲長長的類似狼嚎的聲音，而后狼嬤那男人一般的聲音便用某種奇怪的強調了起來：“那一日我見到我部白狼對月長嘯，那月光便在日出時候也沒有落下去，我又看到……我就夢到那個男人山一般高壯，身邊跟著一只紅色的巨狼，一腳踩下去，就跨過了我灰狼河，我就問他……”

    林跡以為這種要召集人聽的故事，是狼嬤對這個世界的什么重要的認知。所以他極有興趣過來聽。他覺得也許這個世界的運作規則就藏在這些故事里，還準備學習一番。

    但他只聽了幾句，便無聊地想打人。這就是一個無聊老太太的夢囈而已，里面有個屁值得他去學習的東西？

    不大話，這種夢囈般的東西，林跡眨眨眼就能想出百八十個出來。他的見識和知識量，比這個自以為是的老太太可強了不止到月球的距離。

    林跡知道，智人的世界，本來就是由大量虛擬的概念和故事組織起來的。不管是神權還是皇權，或者是后世的各種主義，其實都是虛擬的概念和故事。

    顯然，這個時代如果有概念和故事參與社會組織的話，就是各種奇怪的泛神論和這種夢囈般的故事了。

    林跡總算明白了史前社會徘徊數萬年沒有大進步的原因。如果人類都被這種夢囈般的講故事的人引導著，這世界再這么徘徊一百萬年都是可能的。

    夢囈般的故事還在繼續，灰狼的人聽得如癡如醉，來客們也聽得有味。

    林跡卻聽得渾身難受，他巴不得就此跳起來，沖進那個黑屋里，將那個藏獒般的老太太的嘴捂住，而后大聲講出自己對這個世界的認知。

    正當林跡忍得艱難的時候，一個熟悉的力道拍在他腦袋上，伏狼對他擺擺頭：“走。”

    林跡跟著伏狼來到邊上的一片亂石坡上，嶙峋的石頭如巨獸一般伏在四周。伏狼靈敏爬上一個高高的巨石，對林跡道：“上來！”

    這話帶著鼓勵和命令，林跡下意識攀著石頭粗糲的表面慢慢爬了上去。

    伏狼讓林跡坐在身邊，半個身子都懸空了，語重心長對林跡道：“不要怕。”

    這話不知道伏狼是讓林跡不要怕腳下的高度，還是讓林跡不要怕狼嬤講的故事。

    夜風再沒有遮攔吹到林跡身上，腳下是空曠的河谷。

    此時圓月正好從他們背后的山巔蹦了出來，將整個世界照得一片清明。谷中河如玉帶般晶瑩迷人，河邊的黑石如水墨畫般姿態古樸。近林清幽，遠山迷蒙。

    這畫面讓林跡一下子冷靜清醒過來。

    此時本就是蠻荒的史前，人們蒙昧，所做的各種事情只會從本能出發，沒什么道理可言。他們組織起的社會自然也不會像后世一樣有明確的目的和偉大的理想。

    在文字沒有出現的情況下，他們沒辦法擴大自己的視野，沒有辦法將自己更多的認知和感悟告訴后人，讓他們少犯錯誤，社會也只能在各種愚昧的嘗試中循環往復。

    既然自己來了，也認識到了這些，就該將他們從這種蒙昧中引導出去，讓他們停止這種無謂的循環。

    或者這就是林跡的使命了。

    林跡目光變得堅定：“舅舅，我不怕。”

    是不能怕了。抗爭才是對抗一切困難的法寶。

    他和邊清打了一架，先前他只能呆在窩棚里不能外出，馬上就變成了可以自由在灰狼行動，甚至能得到孩子們尊敬的人。

    他丟了一個斧頭出來，立刻改變了姬林部落的建設進度，很多想做不能做的事情也在逐步展開。

    他告訴大姬他會制陶，交換他的事情可能就會被無限延期。甚至可能就此改變部落的婚配習俗。

    他覺得以后自己也不能瞻前顧后，應該制定自己的計劃，照自己的步調來做事。自己做不做史前霸主無所謂，但應該把這些人帶領出蠻荒，讓他們走上文明的道路。

    這一刻，林跡戰意滿滿！

    伏狼對林跡的變化很是滿意，重重點頭表示贊許。而后，他指著遠處迷蒙的遠山道：“那座山上有一頭老虎。”

    “嚇？”林跡看著那處遠山，差點驚訝地從石頭上掉下去。那山離這里沒有五公里也有三公里。難道伏狼真有什么特殊的本事能夠看到或者聽到那里的動靜？

    林跡很快反應過來。這世界肯定不會有什么特殊的本事存在，肯定是風中傳來了虎吼，他沒有用心聽而已。于是他凝神閉氣，用心分辨起風里的聲音來。

    入秋后蟲鳴變少，夜梟依舊。但不管林跡怎么聽，他都只能聽到河水的嗚咽和旁邊部落狗吠人聲。莫虎嘯了，連貓叫也聽不到。

    只聽到伏狼悠悠道：“灰狼的人那里新來了一頭雌虎，體型不大，應該是初出虎圈的。今日我們去看過，確實有些蹤跡，但我們沒有找到它。大概是我們人多，躲起來了。”

    林跡整個人垮下來，原來如此。還以為他這舅舅真有過人之處呢。

    伏狼繼續道：“你不是你要一張獸皮嗎？虎皮喜不喜歡？”

    林跡覺得似乎哪里不對，又開始緊張起來：“您的意思是？”

    伏狼看著林跡認真道：“打虎不能人多。沒錯，我的意思是我們現在就走，去獵殺這頭老虎。男人，不能怕。”

    林跡發現自己的腳忍不住抖動起來，之前剛下定的決心什么早就嚇得不見了蹤影。

    去他馬的堅定，去他馬的理想，老子就是想慫，不想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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