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林城的居民應該是目前整個地球上最有紀律性的人了。
他們無序從城內各處往中心廣場涌過來，但到了中心廣場，被王宮警衛吹起哨子指揮起來后，他們立刻自覺排隊，從四面八方進入已經鋪好地面的廣場，繞著王宮走一圈后，主動從人少的地方離開，以讓后面的人也能看清楚王宮的樣子。
有人看完舍不得走的，也退到廣場更遠些的位置，默默站著看。
長老們穿著大紅的披風出現在了人群里，隨后從大家讓開的道路中走上了王宮的臺階。
她們看著周圍光明里的一切，一個個都覺得頗為自豪。
只有跟著大王，才能見到這樣的神跡。才能讓大家在夜晚時分，都沐浴在這種光明里。
這讓她們有一種跟著神前進的感覺。
有長老給虎阿蠻建議道：“我們最好讓大王以后都亮著這光。”
大姬道：“怕是不行的，啟子說這需要什么汽油發動，之前他用鐵爪建城的時候，據說這汽油已經用掉不少了。”
現在已經很少人叫林跡啟子了，但大姬還是倔強保持著這個習慣。以表示林跡出身姬林。
“用完了我們不能再取？”有老太太一指廣場上黑壓壓的人群，豪氣干云道：“我們問問大王，這種汽獸是什么樣子的，哪里有。我們朝林這么多勇士，連遷徙的獸群都滅掉了，還捕不了這種汽獸？”
“好像說那不是獸……”
“就算不是獸，大王會沒有其他辦法了？”
對林跡的盲目信任，也會讓人對林跡有這種盲目的期望，總會覺得林跡無所不能。
明泅在外面賣鯨油的馬燈的時候，便說那燈火有各種的好處，每天晚上照一個小時，可以讓部落的人身體更健康云云——這種說法在一定程度上也是有道理的，大家晚上坐在一起，花上個把小時候談論白天發生的事情，總能總結出些有用的東西來，慢慢改善大家的生活質量的。
而現在這種明亮的電燈，對于長老會這些老太太而已，自然也有些不一樣的意義。至少她們現在站在燈光之下，便覺得自己精神健旺了很多。
而對于整個王國來說，讓這些燈一直亮著，顯然也存在重大的意義。
——這是王國獨一無二的標志。
更多的長老和頭目們來到王宮前面，看著燈火或激動，或自豪。有守衛下來通知百夫長以上的人員可以進去看電視。
長老們和頭目們猜想里面還有更精彩的東西，于是紛紛進入了大廳。
大廳之中，林跡架起一塊會發光的板子，正在調試。
虎阿蠻和大姬幾人走到林跡面前，說了她們的建議。
“天天亮燈？”林跡停下了手里的動作，有點為難道：“柴油不多了，這個不太可能的。我還想著這幾天亮一會，讓大家見識一下就好了呢。”
虎阿蠻道：“你說有沒有辦法吧？我可以將虎蠻所有的供奉都獻上來，所有的男人出來征戰也沒有問題。”
在虎阿蠻的思維里，只怕沒什么是不能通過物資和征戰解決的問題了。
林跡微微一嘆，有些不快道：“我想想辦法吧。”
實在不行，林跡就得在小城里找找有沒有小水電之類的設備，在這個時候建一個小水電廠子了。不過這也很難天天發電，到冬天之后，河面結冰就是發不了電的。
但要跟這些人解釋，當然很難。
“嗯，這樣吧，這個事情我盡量想辦法。以后我上課，你們也跟著來聽。現在你們先找地方坐下，我給你們看一點東西。”林跡吩咐著，繼續調試電視。
林跡的本意是讓這些老太太維護現有規矩的。但要是這些老太太的見識一點都不增長，回頭就會成為大家前進路上的絆腳石。讓她們來上課是最好的。學術性的東西聽不懂沒關系，見識不能太落后了。
林跡調試了一會兒之后，背景音樂響起。在輕柔的背景音樂下，某種字正腔圓的播音腔響了起來：“在茫茫宇宙之中，地球是一顆蔚藍的星體……”
電視機的畫面里，星空拉近，變成了一顆蔚藍色的星球。
之前林跡只弄過一些精美的圖片給頭目們看過，把電視弄出來還是第一次。
現在放的是一個講述地球地理環境的紀錄片。是林跡從一個中學的電腦里找到的。用來講述地球的大概情景是最合適的了。
大廳里的人見到發光的板子忽然出現了會變化的畫面，頓時驚呼一片。
林跡暫停了畫面，對大家道：“大家先安靜看，不懂的地方我一會再跟大家解釋。這個叫電視，會介紹我們居住的這個地球的樣子。”
在唯物論和物質、能量守恒沒有普及的時候，其實大家更加容易接受各種“神跡”。因為他們不會去想這些東西從哪來來，供能的原理是什么。他們只要克服了心理的恐懼，就算見到外星人估計也是能打個招呼的。
林跡在幾年之間逐步拿出小城里的各種東西，大家已經對此習以為常了，對這些已經再沒有恐懼。在林跡稍作解釋之后，他們又把這個當成了某種神器，因而很快接受了電視這種東西。
不過電視里說的語言是后世的普通話，林跡現在教育的時候，為了利用后世的拼音等現成的語言工具，也在以“神國語言”的名義，在教普通話，但到現在為止，能聽能說的人依舊兩只手可以數的過來。
所以，就算是看紀錄片，林跡也是要從中解說的。
這個紀錄片只是講述地球七大洲四大洋的地貌概況，只有四十五分鐘，邊看邊講應該也用不了多少時間。
大部分人的視野第一次跟著電視的屏幕走出了勾湖附近。讓他們知道海到底是什么樣子的，那座叫珠穆朗瑪的山到底何等雄偉，世界上有沒有水的地方叫做沙漠……
林跡先是跟著配音解說，后面發現一些概念性的東西也要跟不少人說，后面就停下畫面，解說這些。再后面覺得像重力這種概念都得說一遍，要不然可能會對不少人造成認知恐慌。結果一路講解下來，原本四十五分鐘的視頻，講了三個多小時。
“世界大概就是這個樣子的，當然，這些是地貌的情況。每個地區結合氣候，生態等環境因素，還會有些不一樣的地方，這些我們就以后再慢慢了解吧……所以說，我們應該把目光放長遠一點，我們現在占據的這十幾萬平方公里的土地，對整個地球來說，真的是不算什么。諸君努力！”
林跡最后做了總結，但并沒有什么人回應。
大廳里，就算是已經接觸過這些概念的彩羽，破屠，守栗，發弧等和林跡比較親近的人也還依舊沉浸在電視的畫面里不能自拔。
那些巍峨的雪山，蔚藍廣闊的海面，一碧千里的草原……都讓他們的視野開闊了無數倍。
其他的剛接觸這些概念的人，包括一眾長老院的老太太們，眼睛里都是某種亢奮和狂熱。
他們的視野開闊的同時，感受到的是林跡帶來的某種神奇的力量。
林跡知道他們需要一定的時間吸收這些，因而提議道：“大家今晚先回去休息。有不懂的，等我們忙完這一陣子，再慢慢學習。”
這個大廳是原來的購票大廳，面積不下千平，以后在這里講課，可以讓更多的人來聽。要是還不夠，旁邊還有一個更大的候車大廳，可以容納幾千人。
林跡說完，以為這些人會慢慢散去。卻沒有想到虎阿蠻一下子跳了起來：“不行！”
求知欲這么強？林跡有些納悶。
“這王宮里有這等寶貝，是不能這個樣子的。”虎阿蠻看著這邊的玻璃窗玻璃門，以及外面那些似乎隨時能沖進來的人群，頓時高叫起來：“墩木，讓你的人出去，把廣場上所有人都趕走！發弧，明天開始，給這里建上圍墻，要高一百米的！不，現在就開始建！”
掌握了更多資源的人發起瘋來會更加的放肆，虎阿蠻現在就是這樣。
她知道這個紀錄片對朝林城的指導意義，甚至對整個人類的指導意義，自然不希望除了自己人，甚至除了這里以外的人知道。或者說，就算這里的人群里，她也覺得有些人是沒有資格知道的。
一百米高的圍墻什么的，那就是亂說的了。她大概知道米的長度，但一百米有多高就沒有概念了。
見到墩木和發弧都沒有動，虎阿蠻怒氣爆發，對著兩人就吼：“等什么，快去！”
她身后，一眾老太太也是怒視兩人，顯然是同樣的想法。
林跡咳嗽一聲道：“大家不用這么在意。這些東西是以后中學就會講的東西。以后所有的孩子，只要讀到了中學，都會知道這些。別的部落的人就算知道了，他們沒有足夠的糧食儲備，沒有我們這種帆船，不知道遠方的兇險，想去也去不了，就算我們現在想去，其實也會死很多人。我們的準備也還不夠。”
“這電視，擺在這里能看，拿走之后，沒有電的話，它還不如一困劈柴來得有用，大家也不用擔心它被偷走。”
林跡這般說著，總算安撫住了這幫激憤的老太太。但王宮建圍墻的事情，最后還是被迫提上了日程。電視機這種東西，是無論如何不能在林跡不再的時候擺放在大廳里的了。
而且王宮的警衛也從二百人提到了五百人。這還是林跡攔著的結果，要不然就是兩千人了。
林跡想到這個高大的門樓將來要被圍在圍墻之后，想想便覺得有些郁悶。但在這一點上，他并沒有支持者，就算是破屠發弧這些人，都覺得王宮還應該有另一道圍墻，而且不能讓普通人進入。
對此，林跡覺得自己想要將門樓豎立在廣場中，只能在圍墻上想辦法了。
喬嬉看著那電視被人抬到一邊的小房間里，鎖了起來，神色也有些不舍。
“要是我們以后在宣傳的時候，讓他們看一眼這個，那該有多好啊。”喬嬉這樣憧憬道。
把這電視拿出去，只要能放，不管放的是什么內容，估計都能很快讓人折服。光這一點就能勝過他們宣傳部的人的千言萬語了。
當然，她也知道這是不太可能的。能在宣傳的時候帶上一兩張照片，已經算是非常好的事情了。
電視什么的，不說能不能帶出去了，光這個電的問題她就沒辦法解決。
大廳里的頭目們慢慢散去，林跡讓人關了發電機，也走出門去。
門外，頭目們站在臺階兩邊，習慣性等著他。而廣場上的人頭黑壓壓的，一眼望不到頭。
廣場上的民眾仿佛要通過這樣的方式守衛他們的王宮。
林跡小小感動了一下，拿出大喇叭來，喊話讓大家散了，又讓人打開發電機，開了燈給大家照明。還有人看到亮燈便不愿意走的，王宮的警衛只好趕人了。
人群散后，林跡重新讓人關燈，而后充電手電筒離開。
往自己的屋子走時，林跡對身邊的喬嬉道：“電視可能一時間拿不出去，不過我們可以先制作出皮影來講述一些故事。這事忙完過兩天，你再提醒我一下，我們一起琢磨一下。”
此時有鯨油的玻璃等，燈火的亮度沒有問題，白布自然是不缺的。要弄出皮影戲班子來，宣傳一些東西，或者用來給大眾增添一些娛樂項目還是可以的。
現在不管是朝林城內還是城外，娛樂活動除了造人之外，就剩喝酒了。宣傳部偶爾出去講故事或者傳唱的一些歌曲，也顯得杯水車薪。
增加皮影戲這個項目后，可以更直觀的講述故事，也能融入更多的藝術形式，在做到更容易傳達宣傳內容的同時，也能更加有效的豐富大家的精神生活。
從皮影戲開始，后面可以發展戲劇乃至電影。當然，電影就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才能看到了。
但這總比讓他們天天來看燈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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