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的隊伍在瞬間被沖散了。而且很快被沖入了馬潮之中，逐漸被推向更遠的地方。林跡想聚攏隊伍變得不再可能。

    他的身邊，大的小的，紅的白的青的黑的，各毛色各種體態的馬，揚著鬃，吐著氣，看得人眼花繚亂。仿佛后世進入了擁擠的車站。

    幾乎最大負荷的大象很快陷入了馬群最中央。幾匹各色的小馬歡快在象身邊蹦跶著，好奇扭頭看向象背上這個奇怪的組合。

    馬群的速度漸漸放緩，忽然間林跡等人身邊不遠處有一匹馬人立而起，長嘯了一聲。

    這馬嘯嘹亮無比，幾乎響徹整片草原，奔跑的馬應聲停下，稍微散開一些后各自低頭開始啃食地上鮮嫩的青草。

    大象也停了下來，呼呼仰著鼻子喘氣。

    林跡卻沒有心思留意太多其他的，目光死死粘在了那匹人立而起的馬身上了，比忽而格見到鏡子還要不如。

    那是一匹健壯的白馬。它的體型比周邊的馬匹都大上一圈，塊頭也比它們要高出二三十厘米。它一身白毛光亮如雪，僅有四個蹄子是黑色的。最為兩眼的是，它的鬃毛飄逸而微微打卷，披在它壯實的脖子后面，讓它顯得頗為英武不凡。

    在馬群里，它如同人群里在專業籃球隊員一般出眾。

    林跡看向它的時候，它也很快發現了。它對著這邊打了個響鼻，顯得滿是不屑。

    有一頭羊也落在了馬群之中，正有些茫然在附近轉圈，白馬快速跨了幾步沖過去，忽然前腿撐地轉身，兩只后腿同時蹬到羊的身上。羊被蹬得飛了起來，飛出十幾米遠，砸向了林跡這邊。

    兩邊隔著一段距離，羊飛到中間便摔在地上死翹翹了。但白馬這做派，依舊讓象背上的林跡墩木和小白都目瞪口呆。

    要不是親眼所見，林跡都不敢相信那是一匹馬能做出來的姿勢。后世的體操運動員也不過如此吧？

    小白回過神來，咆哮著就要跳下去找白馬廝殺。但被林跡死死拉住了。小白并不以速度見長，下去之后只怕會連屎都被虐出來。就算那白馬不虐小白，只要帶著一小群馬來個沖撞，小白只怕也會被踩成肉泥。

    白馬又在大象身邊繞著跑了一圈，重重打了幾個響鼻，見林跡等人沒有下去的意思，頗為失望低頭吃草去了。

    在草原上它顯然是無所畏懼的。不過大象體壯力大，它不會貼上來肉搏。林跡等在象背上它也不敢過來招惹。

    林跡拉著小白，對墩木道：“墩木，我看上它了。”

    墩木舉目四望，發現自己的同伴早就不知道被沖到那個角落去了，有些信心不足道：“我們跑不過它。”

    剛才白馬踢羊的時候，起步和沖刺的速度都快捷無比，墩木看出大象完全沒辦法跟它比。現在又沒有同伴配合，要圍堵也不容易。

    林跡指指自己的鼻子道：“這個世界上能跑最快的人是我。你和小白別動，我走開一下。”

    林跡說著，把象背上的帳篷往外抖了一些，跟著跳了下去，消失在空氣里。下一刻，一輛越野車出現在大象身邊。

    越野車的出現嚇得周圍啃食的馬匹好一陣子轟亂，一下子遠離了大象身邊，遠遠驚疑看著這邊。

    白馬把其他馬擋在身后，也警惕看著這邊。它不明白剛才那獸皮抖一抖怎么就變成一個大方盒子了。

    迷彩的越野外殼不算突兀，只是汽油味有些嗆人，林跡快速熄了火，白馬又保持著距離繞著越野車轉了一圈。發現越野車一動不動，便再次打了個響鼻，輕聲嘶鳴一聲，低頭吃草。

    不過林跡卻是留意到，白馬似乎是在沒事一般吃草，耳朵卻是豎的高高的。

    “看來這貨很狡猾。墩木，我們先別亂動。看能不能引誘一下它。”林跡打開越野車一邊的門，跟墩木道。

    隨后他在小城里進進出出，搬出不少食物來，喂象，喂小白，也把一些玉米豆子遠遠撒出去。

    馬群只圍在周圍吃草，并不敢太靠近，因此那些撒出去的玉米豆子也許久沒有馬匹過來吃。

    半天后，白馬都已經啃著草到了馬群之中找母馬快活去了，才有幾匹小馬圍過來，舔食地上的玉米豆子。

    林跡把墩木接到了車里，兩人一動不動，也不讓小白亂動。周圍的馬見到小馬吃了半天沒有危險，才漸漸圍了過來，吃豆子玉米，也吃這一片沒有被啃食的草。

    豆子和玉米不多，一些馬起了爭執撕咬爭斗起來，一些馬還時不時從越野車旁邊沖過去。這讓墩木橫在車外的手忍不住抖抖套馬桿，感覺隨時能將這些馬套住。

    “穩住。我們的目標是那匹馬王。”林跡通過后視鏡在打量著四處的情況，一點行動的意思都沒有。

    墩木有些焦急道：“它們把這里的草吃完就會走的，我們會不會什么都套不到？”

    這里的很多馬都比忽而格那匹健壯，在墩木看來就算套到了這些，也不算吃虧了。

    “這事就跟釣魚一樣，要有耐心才能釣到大魚。我們的目標不是一兩頭，而是這一群。一會兒等那匹馬過來了，你先不要看它，然后假裝不在意的樣子忽然套過去……就好像插吸管一樣……”林跡盡量輕松說著話，轉移著墩木的注意力。

    這就是一場耐心的比拼，要是他們這邊稍微急切了一點，就可能把這些馬都驚走，那就可能很難再靠近白馬了。

    現在這邊有豆子玉米可吃，這些食物富含蛋白質和淀粉，是在春季都是比較少的食物。白馬在別的馬試過后應該會過來吃一些。它作為馬王，好東西肯定是要分一杯羹的。

    就在林跡身邊這些馬的戰斗開始升級到十幾匹馬一起廝打的時候，白馬終于過來了。

    它在馬群外仰頭嘶鳴了一聲，而后踢了幾匹馬，趕跑了幾頭公馬，整個場面頓時就安靜了下了。它也擠入馬群之中，開始舔食地上的玉米和大豆。

    “穩住。”林跡在后視鏡里看到白馬靠近，按著墩木道。

    外圍的大豆玉米被吃的差不多了，白馬正往越野車靠近墩木那邊靠近。林跡故意在那個部位留了一小袋大豆撒成小堆。

    白馬吃了一些外圍的顆粒，終于往那堆大豆靠近了。

    “動手！”在白馬靠近到大豆不到一米，離套馬桿的圈子也不到兩米的時候，林跡突然給墩木下令道。

    墩木半個身子鉆出車窗，揚起套馬桿就套了過去。

    墩木這一下不可謂不快。但他還是套空了。

    白馬低頭往側面竄了出去，以墩木完全想不到的角度，躲開了套馬桿。

    竄出去后，白馬扭頭看著這邊咧嘴鳴叫了一下，仿佛是無盡的嘲諷。

    墩木就要下車去追，林跡已經把車發動起來了：“回來，扶好，它跑不了！”

    林跡的車技只能算一般，一腳油門下去，猛打方向，墩木差點被甩出車外去。好在墩木壯實，被甩了個七葷八素還是縮回了車里，手里的套馬桿還是牢牢抓著。

    汽車發動，讓周圍的馬群打亂，白馬也長嘶一聲，閃電般沖入馬群之中，引著馬群跑動了起來。

    林跡打開天窗，讓墩木鉆出去，自己牢牢盯著白馬，朝白馬跑動的方向追了過去。后面的小白還在和大象分食一梳香蕉，忽然見到林跡開車跑了，急忙將香蕉摔到大象屁股上，趕著大象便追。

    亂跑的馬匹擋住了車子的前路，車子開始的速度并不算快，小白還能追得上。不過林跡死命按著喇叭，嚇得前面的馬匹四散，前方被清出來后，小白就漸漸落后了。

    “墩木，要抓好！”林跡大聲告誡著墩木。

    在草原上，哪怕車子只開到五十，那種顛簸都是難于想象的。

    白馬就在前方，它的體型讓林跡很容易看到它。白馬發現后面那只怪獸的目標是它，它帶著馬群拐了幾個彎。這使得車子不住高速轉彎，對于站在天窗上的墩木而言危險無比。

    “我沒事。”也許墩木從沒有體驗過這種速度，他反而有些享受對著林跡喊道。他健壯如牛，一點磕碰不算什么。他甚至希望林跡開快一點。

    前面的白馬見自己幾個拐彎都沒有擺脫后面的怪物，索性高鳴了一聲，離開馬群，直線加速往前奔去。它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什么東西的速度比它更快。

    “抓好！”白馬的行徑正好符合林跡的心意。他大喊一聲后繼續加速，反而更加輕易拉近了兩者的距離。

    某個時刻，兩邊的距離拉到了幾米之內，墩木揚起套馬桿甩過去。這一下終于將白馬套住了。

    后世有經驗的牧人使用套馬桿一般是套在馬頭上的。這樣能讓馬一下子失去反抗能力，很快會降低速度，乃至被馴服。此時不管是墩木還是林跡都不知道這一點，他們做的套馬桿都是用來套脖子的。

    套住馬脖子的時候，馬會盡力拉扯。在套忽而格的青馬的時候，就要好幾個人才把馬拉住。后面試著套小群野馬，也是基本如此。

    此時墩木也是套住了白馬的脖子。白馬狂性大發，沒有降速反而大力往外拉扯著套子。林跡知道墩木拉不住，只好在稍微減速的同時，打著方向，順著白馬轉彎。

    墩木也知道自己拉不住，他也早有準備，套馬桿的一頭他綁了一根鉤子，在套住的這個時刻，他便把鉤子掛到了車門上了。

    鉤子掛上，墩木和林跡都笑了起來，這一下基本就妥當了。這馬王基本到手。

    隨著車子的減速，白馬的速度也不可避免在降低著。但是，林跡發現就算自己踩了剎車，車子還在走——是被白馬拉著走。

    “哇喔！”林跡驚嘆了一下這白馬的力氣，還在想要不要隨它拖著車耗盡它的力氣再說。斜眼之間，他卻看到套馬桿上的繩子繃得太過厲害了。

    繩子可能要斷。林跡這么想著，急忙松剎車，給油，減小了一點繩子的拉力，隨后從后座上抽出一條鐵鏈，打開車門爬到了車頂上。

    “墩木，收回一點桿子！”林跡吩咐著，自己上了車的前蓋。

    此時的車是被白馬拖著在走，速度不算快，林跡站在前蓋上，也還基本站得穩。他想把鐵鏈甩過去，補充套馬桿繩子的拉力。在墩木往回收桿子的同時，車和馬的距離被拉近了少許。

    但也就在這個時候，套馬桿的繩子吃不住力，突然就繃斷了。

    林跡往前一甩鐵鏈，下意識就撲了出去。

    結果，鐵鏈纏住了白馬的脖子，他也撲到了白馬的背上。

    白馬脖子上的拉力一松，完全不管背上是不是多了個人，頓時就加速跑了起來。墩木只是愣了一下，便發現林跡被白馬馱著，已經跑出好遠一段距離了。

    ……

    馬背上，林跡自己都有些弄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撲出去的那個瞬間，想的可能是按住白馬的。但他忘了白馬不可能被他按住這個事實。

    發現自己到了奔馳的白馬背上，他只能死死抓住鐵鏈子，小心調整著自己的姿勢，不讓自己從馬背上掉下來。

    白馬已經被汽車和套馬桿嚇懵了。這一跑起來只是一心往前，仿佛完全沒有方向沒有目標。它早已將巨大的馬群甩在了身后，但并沒有停下的意思。前面的野草由長到短，又由短到長，也不知道跑出了多遠，周圍再也看不到什么活物了。它依舊沒有停下的意思。

    林跡暗暗叫苦，唯恐自己被顛下去，只能將鐵鏈栓住了自己的手，又用多余的一截將自己都綁到了馬身上，之后才聽天由命隨白馬跑。

    這馬總會有停下來的時候的，而且要馴服馬，也是要讓它習慣被人騎乘，林跡覺得現在正好一起做了。

    這趟騎行是林跡兩輩子以來持續時間最長的一次快速騎行。這馬的體力真的太好了。從他們相見的中午直到快日落的時候，它的速度才慢慢放低，而后開始跳騰，企圖將林跡從它背上摔下來。

    林跡到了這個時候，全身幾乎都被顛散架了。要不是有鐵鏈綁著自己，說不定真會被甩下去。

    白馬又這么跳騰了半個多小時，終于停了下來。附近有個小湖，它緩緩來到湖邊，低頭想要喝水的時候，一頭栽到地上，就剩呼呼的喘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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