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在北海以北,海角邊緣,有一處經(jīng)年累月不見陽光的地方,那里每時每刻都沐浴在子夜的黑暗之下,這,就是世人所常說的永夜。
永夜之悠悠,輪回之蕭蕭。
這是何等的凄涼而寥落?
王悉之雙臂彎彎曲曲,不停轉(zhuǎn)動,氣勁一環(huán)套一環(huán),轉(zhuǎn)出一個丈許大小的漩渦。真源靈氣似是轉(zhuǎn)動的磨盤,有如實質(zhì),清晰可見。
而呂光所施展的金擊子,卻是紋絲不動的矗立在漩渦正中心。
恍恍惚惚之間,呂光的陰神開始顫抖,震動,念頭空空蕩蕩。
天地突然一片寂靜。
雪聲,風(fēng)聲,曲揚和曲顰兒的驚呼聲
所有的聲音仿佛都消逝無蹤了。
呂光的神念好像陷入到一個永遠(yuǎn)都無法迎來黎明的暗夜,痛苦、哀傷、孤寂、絕望種種負(fù)面情緒,自他心念深處井噴而發(fā)。
時間宛若化為了一條潺潺溪水,在呂光眼前靜靜流淌著,遺留下舒緩且明晰的水跡,一年、兩年、三年,一個又一個的年輪,形如枷鎖,重重的套在呂光陰神之上。
“這也是氣功嗎?簡直是駭人聽聞。”曲揚眼中露出驚恐。
這似乎已經(jīng)不屬于氣功的范疇,王悉之雙拳擊出,靈氣轉(zhuǎn)動不休,這樣縹緲虛無的拳法,仿佛暗合天道運轉(zhuǎn),已經(jīng)達(dá)到了技近于道的地步。
當(dāng)然,這絕非是神魂修道的道。
而是返璞歸真之道。
呂光運轉(zhuǎn)所用念頭,竟是絲毫催動不了金擊子,他拼命掙扎,卻越陷越深,那一絲絲靈氣的絞殺之力,仿若一個復(fù)雜龐大的迷宮,令他的神念沖不開、破不去。
王悉之腳尖點地,高高躍起,屈指一握,竟是一把將金擊子抓在手中。
這一切的變故,發(fā)生的太快,快的比眨眼還要更快。
王悉之一手握住金擊子,飄然落地。
他衣袂飄飄,有股說不出的瀟灑俊雅之態(tài),身影一動,瞬間挪移到青色光幕之前,微微揚起下巴,冷傲的掃了一眼白玉京和曲揚等人。
“我曾對你說過,所謂的道術(shù),在真正的氣功高手面前,狗屁不是。”王悉之掌心托著金擊子,呈在白玉京眼前,傲然說道,“縱然你是神魂鬼仙,也照樣敵不過我的永夜輪回。”
“因為,氣功從一開始就是你們修道者的命中克星。”
“而我,王悉之,則更是你們克星中的煞星!”
“唯有修真,肉身永固,才可得享長生。”
“哼,修道?這真是比狗屁還臭的屁。”
王悉之臉上掛著輕蔑而冷漠的笑意,一字字的徐徐說來。
狗屁。
他居然把在上古時代,無數(shù)人珍若性命的修道之法,罵成了狗屁。
王悉之就這樣平和坦然的站在眾人面前,但他的氣勢卻絲毫不減,反而暴漲,猶若白虹貫日,沖破云霄。
曲揚整個人都似已僵硬。
曲顰兒精致的俏臉,此時早已一片木訥。
那身材壯碩的令狐兄弟二人,在這一刻,魁梧的身軀急速顫動著,神情惶恐不安,就如同是老鼠見了貓一般。
從永夜輪回展露出來的那一瞬,到現(xiàn)在,僅僅只有三個呼吸的工夫,但這招看似平淡無奇的氣功,此刻卻是好像已經(jīng)擊垮了曲揚心中那薄弱可憐的堅持。
曲揚一輩子也沒遇到過這樣強(qiáng)大的修真者。
曲揚是全南宗的傳人。
一直以來,他都幻想著有一天能夠興復(fù)門派,讓純陽大仙曾經(jīng)叱咤于十九州的絕妙道術(shù),再次威震天下,受世人仰望。
可現(xiàn)在,他感覺自己錯了。
錯的離譜。
大錯特錯!
王悉之周身所環(huán)繞的氣息密度,很顯然只是煉氣八層的修為境界。
他還不是煉就元氣,修得金剛不壞之身的真人。
為什么王悉之會這樣厲害?
曲揚心中升起無數(shù)個疑問。
為什么,為什么呂光那玄妙神異的驅(qū)物之術(shù),在他的面前,竟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這到底是為什么?
那留存于古籍道書中,有關(guān)上古時代道派林立的記載,難道都是哄人的無稽之談?
曲揚心念如電,腦海中瞬間閃過數(shù)個念頭。
白玉京的心中自然也有這些疑惑,他在修煉到鬼仙境界的那一刻,就已有了這種困惑。
他本也是一個心高氣傲的人,可這時,他不得不承認(rèn),王悉之的氣功,比王孫公的氣質(zhì)化身,其實力還要高出一籌。
白玉京的肩膀情不自禁地顫抖著,澀聲道:“通了,一切都通了,我終于明白了。”
王悉之微笑道:“你明白什么了?”
王悉之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他輕輕把玩著手中的金擊子,眼角余光瞥向白玉京,他竟似是不再著急出手了。
白玉京的臉色恢復(fù)平靜,淡淡的道:“氣為實,神是虛。靈氣克神,天經(jīng)地義。原來修真者在修至氣場一境后,你們自丹田氣海內(nèi)所噴發(fā)而出的靈氣會變得真實可觸。”
王悉之搖頭笑道:“此為其一。關(guān)鍵是我與其他修真者不一樣。”
“有何不一樣?”白玉京皺眉道。
王悉之目光閃爍,笑了笑:“若是從前的你,我的確會稍有顧忌,但你為了幫助那個道人重聚七念,損耗了太多神念之力,還有,想必你與王孫公交手時,還使用了無相法印。”
他竟像是一個無情無義的石頭人,居然直呼自己爺爺?shù)拿M。
白玉京臉色一沉,心也瞬即沉了下去。
他仿佛一息間蒼老了許多。
他確實年紀(jì)已經(jīng)不小。
自聞道開竅,時至今日,屈指一算,一百二十載。
他如今的身體相貌,是三年前奪舍轉(zhuǎn)生時軀殼。
白玉京的臉龐上浮起一層陰影,目光陰翳的盯著他,沉聲道:“你錯了,鬼仙道境的奧妙,又豈是你能揣度的?”
王悉之幾乎忍不住要笑了,眉宇間噙著一抹濃重的嘲弄之意,“你何時也會睜眼說瞎話了?那你為何剛剛不出手?”
白玉京眼睛里發(fā)出了光,慢慢說道:“因為我在積攢念力,準(zhǔn)備催動八陣圖。”
王悉之臉色大變,身形豁然后退十幾步。
圖在白玉京手上。
安如山癱坐在地,身軀軟如糯米,嘶聲道:“快快。”
白玉京縱聲大笑,戰(zhàn)意盎然。
“現(xiàn)在我就讓你見識一下道術(shù)的真正威力!”
說話之間,白玉京拇指與食指緩緩摩挲著手中畫卷。
“嗤!”
似是有人向靜湖中丟棄了一顆石子,夜幕頓時泛起漣漪波浪。
接著白玉京手上的那幅畫卷,飄然升空,迸射出璀璨無匹的耀目光華。
雪白的宣紙迎風(fēng)見長,瞬間變?yōu)槿梢姺降木弈弧?br />
“啊!”忽然,王悉之低吼一聲。
他感到手臂一陣酸麻,不禁低頭一看,只見自己先前手里所握的那條赤金,竟已是脫手而出,飛向空中,絢爛的金光又再次綻放在虛空之下。
胭脂雪也終于停歇。
王悉之動容道:“你你的陰神居然沒有沉淪在我的永夜輪回之中?”
嗖!
金擊子俯沖而下,令空氣都微微一震。
“鏘!”
王悉之摸出短刀,擋住這快若流光的一擊。
夜風(fēng)拂動,懸掛在半空中的那幅巨大畫卷迎風(fēng)招展,嘩嘩作響。
王悉之淡漠的眼睛里,閃動著烈焰似的熱芒,他此刻臉上竟顯出一層異樣的興奮之色,在這一瞬間,自他身體四周噴薄散發(fā)的氣息,明顯變得更加滂沱浩大。
他的體表流溢著一絲絲詭異玄秘的能量,瞇眼笑道:“從來沒有人能逃過我這招氣功。你們這些螻蟻竟然讓我動了真怒,有點意思,有點意思。”
王悉之霍然向前邁出一步,一股渾然天成洶涌澎湃的真氣,旋即凝聚在他右掌之上,隱約之間,夜空下似是響起了刀割布帛的嗤嗤聲。
他一拳砸出,很平凡、很樸實的一拳。
但在須臾之間,王悉之的拳尖,竟是幻化出一道晶瑩純凈的白光。光!流光迅捷無比的射向呂光肉身。
拳勁罡風(fēng),撕碎空氣,并且大地上都顯出一道深不見底的裂縫。
“爺爺!”曲顰兒疾呼道。
“退!”曲揚雙手齊動,一把抱住白玉京的軀殼。
“走!”安如山矮小的身軀在這時也爆發(fā)出超然的力量,將呂光的肉身迅速扛在肩上。
兩位經(jīng)歷過無數(shù)大風(fēng)大浪的老人,接連呼喊。
王悉之這一拳之威,所發(fā)出的動靜實在是太大了,絕對不能硬抗。
只有躲避。
“哥!”令狐豐嘶喊道,卻見令狐卓的身體在受到那道白光的照耀后,竟是瞬間變成了一張薄如蟬翼的紙片。
附體在金擊子之中的呂光,自然將這一切看的是清清楚楚。
他心中大驚,驀然想起當(dāng)時鏡光一出,在百草園所造成的那番奇景。光芒照在哪里,哪里就會變?yōu)橐环穸葹榱愕乃喇嫛?br />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莫非王悉之和鏡一樣,也是來自域外蒼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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