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流瀉在呂光堅(jiān)毅的面龐上,他的步伐很沉重,亦步亦趨,走近長棚。知微草舍內(nèi)的幾位園師長老,齊刷刷的看向他,全都目露驚色。
魯龍沙率先開口道:“呂光,你要做什么?”
他的語氣極為嚴(yán)厲,嚇的其他弟子,身軀都不由得一震。
呂光面沉似水,平靜說道:“弟子有些事情想稟告各位園師長老,是有關(guān)那妖道的。”
“哦?你知道那個道人是誰?”魯龍沙心下哀嘆一聲,假意相詢。
呂光沉默了很長時間,微笑道:“魯師可否單獨(dú)聽弟子講來?”
魯龍沙與另外幾位園師長老,低聲商量半天,他眼神平定,凝注著呂光,頷首道,“好,你且跟我來。”
當(dāng)呂光和魯龍沙向長棚一角走去后,場間這些弟子,登時便大聲喧嘩議論起來。
“這人不是梅八角的同鄉(xiāng)嗎?”
“依我看,屬他嫌疑最大。”
“說不定他真曉得誰才是那個妖道!”
“哼,讓他說唄,反正咱們誰也不能離開此地。喏,你看那不是還有魯師盯著他呢。”
一位長老冷聲喝道:“肅靜。”
眾人立刻屏息凝氣,不再說話。
長棚里的燈籠散發(fā)著暗黃色的光暈,魯龍沙枯瘦的臉龐,變得越加淺淡無色。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忽明忽暗,一字一頓的道:“你不該回來的。”
呂光身軀劇震,澀聲道:“魯師,您已猜到了?”
“你已大禍臨頭,逃不出百草園了。當(dāng)我聽到掌門師兄言明,那妖道應(yīng)該是種植金蛹蟲草的弟子時,我就已然料到是你了。”魯龍沙滿臉悲憫神色的說道。
呂光啞然笑道:“魯師終歸對我了解頗多,這也理所應(yīng)當(dāng)。”
“孟婆曾再三囑咐我,說到緊要關(guān)頭幫你一次。可我萬萬沒有想到,你居然就是近來名動天下的長生殿殿主。”魯龍沙嘆息道。
他停頓稍許,目光瞟向呂光,繼續(xù)說道,“當(dāng)初孟婆并未對我講明你是修道者。哎!若我所料不錯,方才你是想遠(yuǎn)離那幾位長老的監(jiān)視,趁機(jī)陰神出殼吧?”
呂光苦笑道:“我的確是這樣盤算的,在氣功宗師眼前施展道術(shù),虛空下的神念波動,絕難逃過他們的氣機(jī)感應(yīng)。”
魯龍沙凝視著他,“你敢跟我攤牌,想來孟婆也特意交代過你。”
呂光點(diǎn)頭道,“孟婆說,內(nèi)園中有兩個人必定不會忘記她的恩德。”
“可惜風(fēng)陵她現(xiàn)在已是自顧不暇。”魯龍沙黯然道。
他的視線停留在呂光身上,猶豫良久,接著慢慢說道,“我最后問你一句,你匿身在百草園,究竟所為何事?”
“想必魯師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曉桃夭夭是我救走的了?”呂光反問道。
魯龍沙道,“你在瑯琊郡城的諸般事跡,我知之甚詳。我也能猜到,你可能是想解救白云二鬼。然則,我卻不明白,你何故會以身涉險,非要匿藏在百草園里。”
呂光回憶著孟婆曾對他說的話,仔細(xì)瞧了一眼魯龍沙,思慮半晌,終是實(shí)話實(shí)說道,“我是為了絳珠仙草。”
話音剛落,魯龍沙干瘦矮小的身體,頓然大震。他的心情久久都無法平寧,呆愣在原地,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過了許久,魯龍沙才回過神來,緩緩出聲,“原來如此,但你還是把百草園想的太簡單了,絳珠仙草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拿到的。”
呂光挑眉道:“魯師,明人不說暗話,您能否為我拖延一會兒時間。我們二人就站在此處,裝模做樣的談話。”
魯龍沙動容道:“你是想先去救出白鬼?”
“對!”呂光神情凜然的道。
魯龍沙阻止道:“萬萬不可,劍無涯現(xiàn)在”
呂光截口道:“我別無選擇。”
魯龍沙目光閃爍,沉吟道:“好!我只能給你半盞茶的時間。”
這已是魯龍沙所能做到的極限,再長的話,遠(yuǎn)處的那幾位園師長老,肯定就會生出疑心。
呂光鄭重道:“多謝魯師。”
魯龍沙擺了擺手,“你不用謝我,要謝就謝孟婆。說實(shí)話,今天我之所為,無異于是背叛宗門。掌門師兄若是發(fā)現(xiàn),必會讓我死無葬身之地。”
呂光已無路可選,盡管他明白自己不能完全信任魯龍沙,可在這種情況之下,他也只好在魯龍沙面前陰神出殼。
呂光暗暗解開袖籠中的子虛袋。
他要再留一個后手,以防不測。
無論怎么說,小白的本體也是在上古時代大殺四方的靈獸。
縱使它如今只是幼獸,還未成熟,但其實(shí)力依然不可小覷。
呂光朝魯龍沙作揖行禮道,“我還是要多謝魯師!”
魯龍沙蒼老消瘦的面龐上顯出孩童般的笑容,眼神和藹的看向他,喟然嘆道,“既然是孟婆吩咐我做的事情,哪怕是上刀山,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你放心便是,我會幫你遮掩片刻。但之后,一切就全靠你自己了。”
呂光微笑不語,迅速閉上雙眸。
半盞茶的工夫很短,他要抓緊時間。
呂光心念一動,衣襟上別著的那根金針,旋即一亮,破空之聲立刻升騰而起。
快!快!快
魯龍沙只覺眼前金芒一閃,但卻是全然沒有看清楚呂光陰神附體的東西,是為何物。
他對于呂光此時的道境修為,震驚不已,雖然他曾在丹元大會上親眼目睹了呂光和桃夭夭展露道術(shù),然而那時候的呂光,其念力比此刻仿佛要弱上數(shù)倍。
不想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呂光的境界竟是提升如斯。
魯龍沙的聲音輕不可聞,悠悠嘆道,“孟婆,我不清楚呂光到底是怎樣讓您恢復(fù)記憶的,可此子若真把白云二鬼救走的話,那實(shí)非我百草園之福啊。”
魯龍沙心里矛盾重重,左右掙扎,一面是宗門的生死存亡,一面是孟婆的大恩大德。縱然之前他在與孟婆見面時,滿口答應(yīng),必會在內(nèi)園里庇佑呂光。
但當(dāng)時的他,并不曉得呂光是一個修道者啊。
更讓魯龍沙難以置信的是,呂光竟然真的是那出現(xiàn)在瑯琊郡城的長生殿之主!
魯龍沙和虛若谷是同門師兄弟,手心手背皆是肉,這讓他如何自處呢?
他真有些后悔剛才應(yīng)承呂光,應(yīng)承的太快了。
等到呂光真的陰神出殼,前往桃園之際,魯龍沙冷靜下來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此刻的心情,是有多么的復(fù)雜。
遠(yuǎn)處有位長老,突然高聲呼道,“魯師叔,那個弟子還沒講清原委嗎?”
魯龍沙真想把呂光就是道人的消息,馬上告訴他們,然而話到嘴邊,他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他臉色微變,急忙朗聲應(yīng)道,“此子只是心中有些推斷,還沒有證據(jù),證明那個人便是修道者。等我再仔細(xì)盤問他一番。”
這些話,顯然騙不了這些園師長老們多長時間。
誰都看得出來,先前呂光那副斬釘截鐵的表情,不像是要大放厥詞的樣子。
魯龍沙這句話,清晰至極的傳入到場間每一個人的耳中。
不止長棚里的那幾位長老心生狐疑,就連草坪上的一眾藥園弟子,這時臉上也都露出了古怪之色。但眾人礙于魯龍沙尊崇優(yōu)越的身份,是以竟無一人敢再度出聲問詢。
魯龍沙最終還是決定,幫呂光這一次!
因?yàn)樵谒磥恚瑓喂饧词故悄馨洋刺冶鶚渖系哪菑堟?zhèn)仙符揭去,最后還是會喪命在虛若谷手下。
此時此刻,魯龍沙只想完成答應(yīng)孟婆的事情。
人活一世,守諾遵信。
他是人,他當(dāng)然不能失信于人,更何況孟婆待他的情誼,簡直是恩同再造。
魯龍沙就這樣遐思閃轉(zhuǎn),胡思亂想著。
時間一點(diǎn)一滴的流逝。
呂光已來到桃園,又是那間茅屋。
當(dāng)他驅(qū)使著金針飛入茅屋以后,周圍的荒涼之象瞬間又變成了那種春暖花開的美景。
那座宮殿依然矗立在奇花異草的深處。
梅八角正張開五指,梳理著滿頭青絲,當(dāng)她看見面前那一閃而過的金光后,手掌瞬即一頓,她嬌美溫婉的臉頰上竟是浮出一層悲涼而又無奈的笑容。
她沒有說話。
她不能發(fā)出任何的響音,驚動那位守園人。
她知道這縷金芒,就是呂光!
這絲微弱的金光,是能夠照亮這黑暗虛空的唯一光芒。
她也猜到了呂光要做什么。
她的手指,微微抬起,指向大殿里的某一根石柱。那根雕刻著飛禽走獸的石柱,如果破裂,那么,千年蟠桃冰樹也便會立刻顯出真身。
呂光心領(lǐng)神會,金擊子忽然光明大盛。
細(xì)若發(fā)絲的金針,隨即變大增粗,幻化為一根金光四溢的巨棒。
棒起,柱碎!
轟!
呂光的陰神即刻發(fā)出一陣不受控制的顫抖,只見四周景色又是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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