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光神色一呆,沒有想到王道人竟是答應的如此爽快,這倒是令他頗感意外。
盤繞在呂光心間的說服之詞,顯然是多此一舉。
在這一番神魂交鋒中,過程雖然是頗為繁冗,但在他人眼里,卻也不過是彈指一刻,瞬息一變。
世上速度運轉最快的東西,或許便是人的思想念頭了。呂光聞言,立刻就裝作瞌睡難耐的樣子,慢慢倒在地上。
夕陽的余暉早已消失不見,青色的夜幕隨之升騰而起。
光影流淌,場中安靜無聲。起先還能夠在老白叟手下躲閃周旋的呂光,被那迅如疾風的一擊,給劃破了臉龐,血流不止,看起來是傷的不輕。
老白叟發招完畢之后,就一直靜靜的站在原處,他身旁的黑無常正在拍打著衣衫上的風塵。二人連頭都不抬,仿佛是把對面的呂光和**,給忘卻了。
山谷間秋風微拂,平靜如湖,像是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剛才的激烈戰斗,似是存在于夢境一般。
黑無常細細的把身上的塵土全部拂拭干凈后,才沉聲說道:“瞎子,耽誤不少時間了,若韓公子有什么閃失,夫人責怪起來,我們擔待不起…”
呂光倒抽一口冷氣,銀線冷如冰刀,猛然劃過他臉皮,快似煙花綻放,前后僅在瞬息之間。
疼痛一閃而逝,呂光立在原地,被這聲勢驚人速度奇快的銀線,給嚇了一大跳。
一顆血珠,從呂光臉皮表面溢出,許久之后,才沿著他臉頰,緩緩向下滴去。
一滴,兩滴。起初并沒有感覺到絲毫疼痛的呂光,在血越流越多之際,終于是不由得按住傷處,想要止血。因為銀線劃過的速度太快,傷口反而沒有在第一時間出血。
一道微小的傷口,出現在呂光臉上。
雖然他左手在緊緊的捂著,但是從傷口內涌出的鮮血,還是不一會兒,便從手指縫隙間溢了出來,染的他整個手背,殷紅一片。
呂光喘著粗氣,剛才那頻繁的躲避動作,已經是費掉了他身體內的大部分氣力。
“這道人毫無根基,竟是能在那古怪老者的攻擊下,堅持了這么長時間。說他沒有參悟修煉那幅圖,我是斷然不信的!
王道人一臉妒意,言辭間對呂光剛才的表現,也是充滿了驚訝。
玉女嬌小的身軀與白云融成一片,神魂一動,發出自己的觀點:“你這呆子。殿主曾經交代你我,那幅圖乃是道派修法,試問又怎能對他的身體有幫助呢?依我看來,此子氣息綿長,身體強健,很可能是服食了什么靈丹妙藥,使身體不同于其他凡夫俗子?伤麉s又像是不知道一絲一毫的修真功法,純粹是借助本身氣力,再加上那老者又何曾使出全力了,不過他能撐到這個時候,也是夠不容易了!
“這兩個怪人現身此地,攔截住那道人,其中也不知是有什么故事。我們暫且按捺不動,再看下去,以做決策!
王道人面現疑問之色,雙目發亮,靜靜的注視著下方形勢。
秋日的天空,蒼藍無云,猶如一汪平靜的湖水,清澈而明朗。
由空中直射而下的光芒,穿過兩側山峰間的一線罅隙,飄落到場下幾人的身上。老白叟眼眶內漆黑無物,矮瘦的身子,向旁一轉,面向黑無常,抬頭咧嘴一笑,斗笠向后揚起,一口黃牙在陽光照耀下,越發的金燦鮮黃。
“你連一個女娃都收拾不了,還來教訓我!彼幻嬲f,一面邁步向前。
魚竿約有四五尺長,被他握在手中,用勁一甩,魚線如法炮制,跟開始一樣向前疾馳而去。魚線在光芒照耀下,亮如金針,耀眼奪目,令人不敢逼視。
魚線繃直,如山巒峭壁,來勢洶洶,剛猛有力。
這被灌入元氣的魚線,好似一根丈余長的金針,細如發梢,頂端發出一絲寒光,直向呂光這里刺來。
這一次,要比上次的勢頭更加猛烈,速度更快,勁道也更足。
呂光喘息不停的樣子,看上去就像一個行將就木的病者,但在此危急時分,眼見魚線將要直射而來之際,他奮不顧身,使出全身力氣,把站在身旁的**一把猛勁推開。
**在和呂光低聲竊語之時,一心兩用,有七分精神放在了對面兩個怪人身上。
可就算如此,她也是沒有反應過來老白叟這突然出擊,對方實在太快,不講任何道理。
老白叟話音方落,已是出招在即。
是以**根本無法在這般短的時間里,想出任何有效的御敵之法。
魚線去勢威猛,雖然是直往向前,但呂光觀察仔細,魂海靈光一現,就已經知道。這魚線實則乃是籠罩著四面八方,無論自己向左或是向右,都難以脫出老白叟的攻擊范圍之內。
生死僅在一瞬間!
**身形一斜,向旁邊倒去,口中驚呼:“呂光!”
呂光眼睜睜看著魚線向自己咽喉襲來,想要挪開身體,躲避攻擊,但是好像腿腳已經不聽使喚了。
這一刻,很慢很慢,長如百年。
突然轟的一聲!
王道人皺起眉頭,聲音一冷,也不神魂傳音了,直接開口說道。
云朵中傳出的話聲,令猶在驚異的老白叟與黑無常二者,心中更是大為奇怪。
黑無常一張溝壑縱橫的面龐,坑坑洼洼,額頭的皺紋,擰成一根麻花,神色怪異,朗聲喝道:“是哪位朋友與我等開玩笑,請現身一見!”
他吐字清晰,客客氣氣,呂光聽的很是清楚。
呂光大感意外,眼中閃過一絲猶疑之色,心中嘀咕道:“我還以為這清風明月,不會出手救我呢。”
老白叟手上用勁,微微一搖,魚竿應力而回,收縮成一根尺許來長的圓筒,拿其捅了捅旁邊的黑無常,低聲道:“小心。來人一息間,就破掉我的‘三尺直鉤’,非等閑之輩。我們是不是……”
他話還沒說完,黑無常就手掌下壓,打斷話語,再次喚道:“朋友還不出來么?”
云朵應聲一震,砰然炸響,化成幾許白光,融于陽光之中。
山谷間清風飄蕩,拂去塵煙,兩個五尺身量的孩童,陡然出現在場內。
……
谷峰內青幽無聲,但聽一個略帶嗔意的聲音,悠悠而起。
“人家可不想看到大哥哥被這老頭當魚兒一樣,給釣走了。”玉女撇了撇嘴,嬌嗔說道。
王道人當作沒有聽到她這句話,自顧自的說著,“讓這道人再吃點苦頭多好啊。”
對面站著兩個**歲的孩子,唇紅齒白,樣貌可愛。
黑無常二人怎么都無法相信,這是剛才破壞掉他們攻擊的‘高人’。
難以置信的神色浮現在黑無常面龐上,他神色中有些掙扎,心中生疑,又擔心面前的這兩個孩童是什么高人之后,當下忍住快要暴戾發狂的心情,板起臉道:“你們是誰家的孩子?仗著祖輩福蔭,居然敢戲耍我們?”
任誰看到清風明月這一對搪瓷娃娃,都會把他們當成孩子。
老白叟站立不動,斗笠下的一張臉扭曲擺動,鼻翼顫動,好像是在用力嗅聞著什么。
突然之間,他說話了,并且語聲很是急促。
“他們渾身沒有散發出一絲‘氣味’,是修道者!”
黑無常聞言臉色一變,素來他對老白叟的話就確信不疑。此刻他再也不敢把這兩個孩子當成是某個門派或家族中出外游玩的紈绔弟子了。
“你是狗么,在聞什么呢?”
玉女看到老白叟的動作,不由得噗哧一笑,樣子活潑。
老白叟耳中嗡鳴,他聽著此句羞辱之言,似是從一個黃口小兒嘴里發出,忍不住心中氣惱。他霍然抬起頭來,只見那眉骨之下黑漆漆的眼眸中,突然發出一抹藍的光芒。
玉女見此情景,詫異的脫口喊道:“噫?你這瞎子眼里怎么會發光?”
黑無常把手中的梆子插進腰帶中,慢悠悠的站前一步,上上下下打量著對面的女娃,客氣十足的說道:“兩位是哪派門下?”
“一個漁翁,一個更夫。有趣,有趣得緊啊!彼{衣飄飄的王道人,在一片金黃陽光的渲染下,煞是引人矚目。
說著,王道人向前一走,眼神滿是輕蔑的瞥著黑無常他們,立身在玉女身旁。
二者并肩而站,背后的影子重疊在一起。
黑無常已經注意這男童許久了,聽其說畢,他便冷聲問道:“你們是什么人?”
“又是人,除了人,你們人類修者難道就不知道還有其他生靈嗎?”玉女一臉不耐煩,眨了眨眼睛,嘟著嘴巴,哼聲道。
從清風明月出現之后,一直在暗自調息身體的呂光,此時不由得與**對望一眼,二人心意相通,忍不住松了一口氣,有這清風明月在前,他們的人身安危,算是暫時有了保障。
須知這對童男童女可不是人,而是‘長生殿’的妖、魔修者!
……
老白叟沉聲道:“他們根本沒有人的氣味!
“那他們是……”黑無常聞言神色一震,壓低聲音問道。
王道人神色肅然,和玉女一派笑盈盈的面容截然不同,他神魂傳音,向玉女說道:“時間寶貴,亮出身份,救下這道人,一來令他心生感激,二來我們待會兒也好詢問一番這黑無常,是否與‘閻王更’有所淵源!
玉女一雙大眼睛滴溜溜轉來轉去,一會兒看向喘氣不停的呂光,一會兒瞪著前邊竊竊私議的兩個怪人。
看了一會兒,她收到王道人所言,輕盈的腳步突然向前一探,裙擺飄搖,紅衣下一塊黑漆如碳的令牌,立即閃現在陽光之下。
光芒照耀其上,令牌蕩漾出一圈圈清瀅瀅的綠芒。
‘長生’二字炫目異常,映入吃驚發呆的黑無常目中。
“長……生殿!”黑無常目中泛出些許敬畏之色,一顆心幾乎要從心腔里跳了出來,臉上頓時堆滿笑容,好像面前的清風明月就是他祖宗一般,只聽他急忙說道,“不知二位使者駕到,……在下有眼無珠,無珠。還望二位恕罪,恕罪……”說著低頭拱手,抱拳行禮,作態低下。老白叟身披蓑衣,斗笠突然一顫,矮小的身子向后退去,腳步細碎,伸手輕輕拍了下猶在彎身弓腰的黑無常的大腿?匆娺@樣一種局面,呂光心中越發好奇難癢。
這長生殿到底是什么地方?玉女居然就單憑亮出的一枚令牌,而讓此二人大驚失色,畏懼不已。呂光突然覺得一陣好笑,剛才這半路突現的兩個怪人,彼時威風八面,一副恨不得把自己碎尸萬段的樣子。
呂光心中一陣明悟,瞬間想清了其中的因果關系:“原來他們是想讓自己擔驚受怕,進而在情況最危急的時候,他們恰好出現,借此來讓我繃緊的心弦放松下來,然后他們再伺機找尋我的破綻,對我威逼利誘!边@真可謂一石二鳥之計啊。他轉過身來,背對著黑無常,低聲說道:“放心。”他展開身形,騰空一躍,向來路遁去,一望無垠的天空,頓時有一朵灰云,騰地而起,飄蕩在狹窄的山谷中。
不一會兒,便遙遙不見蹤影了。
不知不覺中,暮色漸至,黃昏將現。
天地間十分寂靜,眾人像是誰也不忍打破這份愜意的寧靜似得。
奇怪,這人毫無一點卑躬屈膝的姿態了,剛才那種種說辭,竟仿似不是從他嘴里說出的。呂光看著發生在黑無常身上的變化,心中驚訝,臉上閃過一絲詫異之色。
“喔?淡定如山,從容處之。”王道人突然說話了,他的話又快又急,“你是‘閻王更’的什么人?”
黑無常就這么輕輕的敲著,一張臉看上去,黑氣滿布,竟像是一具死去多日的尸體,可那塌陷在皮肉中的一雙眼睛,卻是泛起了比冷月還要凄寒的光芒。
“眾生平等,生死無間;三界生靈,六道輪回,地界之王,閻摩羅王!”
黑無常猶在敲打著梆子,口中念念有詞,低聲吟出。
隨著此言落下,他的背后頓時躥出一個人影來。
又是一天黃昏時,夕陽從前方直射而來,此地猶如鋪上了一張上好的純羊毛地毯,其上點綴著金黃四溢的光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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