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光從巖石上走下,繼續(xù)向山路上走去,調(diào)整了下心態(tài),藏起自己心中的擔憂,看似隨意說道:“她是安南侯的夫人,又是萬象門掌教萬徑人的師妹,當然就是他們的人!
蔣麟問道:“若真如你所言,她為何最后會放過你?要知道當時以你的念力,已是沒有絲毫力氣,再施展任何道術(shù)了!
呂光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她為什么會放過我!
蔣麟繼續(xù)問道:“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呂光立時沉默了下來,緩聲道:“我不想讓你在度風災大劫之前,分心他事,徐青時是誰并不重要,總之,此人并不會和鐘神秀聯(lián)合起來,暗害于我的。”
蔣麟笑了笑道:“我已感知到自身‘兇兆’將起,在劫難逃了。”
呂光神情微變。
蔣麟低聲道:“我實在是有些不放心那位徐青時,你說她是萬徑人的師妹,但她卻明明是一個道術(shù)高手,甚至比你的道境還要高上一籌。縱觀天下,此人的修為幾乎已可和東海龍仙相提并論了。”
呂光抬起頭,望了望東方的朝陽。
他的眼中流瀉著燦燦霞光,仿佛陷入到了久遠的回憶之中,整個人氣質(zhì)一變,渾身上下蕩漾出縷縷金芒。這是神光,是他的護魂靈光。
蔣麟有些不解的看著他的側(cè)臉,不懂他為何忽然顯露出這一手道術(shù)。
在荒州映秀鎮(zhèn)之時,她曾親眼目睹過呂光展露神光,普照世人,令沐浴在這種祥和光芒之下的人們,在一息間,對他心生敬仰,對大道生出信仰之情。
呂光念頭一動,收起神光,隨后他輕聲說道:“自從我將長生殿的‘傳道書’與自身神竅里的靈光,相結(jié)合起來后,便發(fā)覺到自己擁有了一種能夠讓人在瞬息之間,開竅聞道的神通!
蔣麟聳然動容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呂光道:“在我被鐘神秀囚禁到雙袖龍鐘以后。”
蔣麟想了想道:“你應該是完全把‘傳道書’的經(jīng)文給融會貫通了!
呂光微微頷首:“也只能這么解釋了!
蔣麟仍舊不明白這跟她之前所問的問題有何關(guān)聯(lián),于是她再度出聲詢問道:“那這和那位徐青時又有什么瓜葛?”
呂光見蔣麟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模樣,不由得嘆了口氣,道:“她其實就是‘絳珠’的一縷神魂!
蔣麟神情更驚。
在這一瞬間,蔣麟陡然想明白了許多事情。
難怪她總是覺得那位徐青時的念頭,十分熟悉。
盡管蔣麟和‘絳珠’并無太深羈絆,只是短暫了相處了一兩日,可那個天生就是鬼仙的紅衣女子,給她的印象卻很深。
“但她的這縷神魂念頭,并不記得之前所發(fā)生的種種事情。她也不記得我,更不記得你!眳喂庀肫鸾{珠的身影,隨后又補了一句。
“既然她已不認識你了,為何不直接殺了你?”蔣麟滿目狐疑的道。
“這也正是我所想不通的,按理說,她和域外天魔能夠進行心靈溝通,甚至還能命令天魔攻擊你我,但她卻并沒有直接施展道術(shù)來殺我!眳喂饷碱^緊皺,沉吟道。蔣麟聞言,轉(zhuǎn)而沉默了下來。
她心中明白,呂光從荒州歸來以后要做的事情,必然是驚天動地的大事。這件事,自然不是簡簡單單的營救長生殿弟子,而是要徹底的推翻大周王朝。
而能夠幫助呂光的人,也肯定是實力超然的大人物。
蔣麟知道呂光的身份,也曉得他有許多秘密。
在她的認知里,即便大周皇室統(tǒng)治了天下十九州三百余年,但身為前朝皇族的呂氏一門,也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在這個世界上,必定還有一些人在等待著呂氏一族能夠卷土重來,再度君臨天下。
起初,蔣麟以為那個徐青時,就是呂光一族的舊相識。
沒想到,她竟然會是‘絳珠’的一縷神魂。
蔣麟很清楚這一次的荒州之行,最后能平安歸來,事實上是有很大的運氣摻雜在其中,如若不是那位‘安南夫人’,突然臨陣倒戈,放走了呂光,后果必然不堪設想。
并且萬徑人忽然出現(xiàn),險些把呂光打的魂飛魄散。
這都是蔣麟之前所萬萬預想不到的畫面。
雖然說萬徑人是趁著呂光和鐘神秀大戰(zhàn)之時,偷襲出手,但這依然是蔣麟想都不想的事情。
“你剛從雙袖龍鐘里逃出來,就遇到了安南夫人?”
蔣麟算了算時間,那時候呂光應該是剛剛從鐘神秀的襲擊下脫逃,不由得好生佩服他,心想就算鐘神秀因為召喚域外天魔,耗費了不少元氣,但其實力仍舊不可小覷。
呂光竟能在片刻之間,從鐘氏一族的至寶,雙袖龍鐘的禁錮下逃離,這簡直是匪夷所思,讓人無法相信。在域外天魔降臨以后,蔣麟便專心對付安南侯,是以并未親眼見到呂光和鐘神秀的驚世之戰(zhàn)。
呂光聽到蔣麟的問題,下意識的點頭說道:“是,她好像是一直在等我從雙袖龍鐘里出來。”
蔣麟若有所思的沉吟道:“不知道她還會不會再現(xiàn)身!
呂光目光閃爍,斬釘截鐵的道:“肯定會!”
蔣麟道:“下次你再遇到她的時候,一定不要輕易揮發(fā)神念,她所用的道術(shù),好像能在瞬息之間,煉化敵人的念頭!
呂光風輕云淡的道:“你猜測的不錯,我確實感知到她最后所施展的那門道術(shù),和‘凈心煉神咒’有異曲同工之妙,有吞噬道人神念的力量!
他說的很隨意,蔣麟?yún)s知道真相絕非如此。
蔣麟接著想到盤桓在巫浪城上空的那頭黑尾猿雕,笑著搖了搖頭,心想紫霄道尊連自己門派的護法神獸,都給了安南侯,最終卻仍然沒殺死呂光。
這的確是重創(chuàng)了紫霄道尊的信心。
只不過眼下呂光得罪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盡管安南侯已經(jīng)死去,但萬象門的萬徑人、黑尾猿雕,以及鐘神秀,都跟呂光是生死仇敵,將來他們一定會尋找機會,前來擊殺呂光的。
更別說,還有百草園和靖道司這個龐然大物,懸在呂光的頭頂之上。
強敵環(huán)伺,如今呂光只能暫且隱忍不發(fā),慢慢增強己身實力。
蔣麟看著呂光的側(cè)臉,心中暗暗的嘆了口氣,她心知自己此番是在劫難逃,絕難能成功度過風災大劫。想到此處,她的眼睛驀然黯淡了下來。
若是讓這幾個對手,知曉了她死于風災大劫,恐怕呂光就立刻會陷入到危機之中。
蔣麟眉頭緊蹙,忍不住嘆息道:“你將來行事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待得我神魂湮滅后,解救門中弟子的事,就全交給你了。”
呂光強笑道:“你不一定就度不過風劫,不要這么喪氣!
蔣麟搖了搖頭,道:“我今日和你說的都是身后之事,我自身的風劫威力,有多么強悍,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的道境,只差一步,便是鬼仙巔峰,在這種情況下,所降臨的風災大劫,比之虛若谷、劍無涯的風災,更要強悍數(shù)十倍。”
呂光轉(zhuǎn)頭盯著她的眼睛,認真說道:“我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你死去!
蔣麟愣了一下,隨后大笑起來,甚至已笑出了淚花:“你可真是個死腦筋的人……那可是風災大劫啊!”
呂光靜靜看著她,不再說話。
是啊。
風災大劫,陰風,這是世上最詭譎多變的風,最強大的風。
在修行者的身體里吹拂而過。
蔣麟斂去笑聲,看著他,平靜說道:“長生殿以后就交給你了!
呂光目光望定東方的朝陽,重重的點頭,道:“你放心!
晨風拂動,二人衣袂飄飄,宛如上古滴仙。
……
很少有人知道,桂花莊有一座能夠隔絕內(nèi)外靈陣。
其實,這個小村莊在上古時代,并不叫做‘桂花莊’,而是被人喚為‘誅仙鎮(zhèn)’。村里的這座陣法,是一個氣功深厚的修真者所布設的,名為‘誅仙’。
仙,自然指的是神魂鬼仙。
上古時代末期,修真者和修道者的戰(zhàn)爭,已甚囂塵上,被擺在了臺面上。
幾乎每一個修真者,都為誅殺修道者,而貢獻出了自己的一份力量。
桂花莊村里的這位先祖,當然也不例外。
但他卻跟其他修真者所采用的方法不一樣,他信奉的真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所以他才會在村莊四周,設下了這樣一座靈陣。
只要修道者不闖進來,那么靈陣就不會開啟。
最早的時候,也有一些道人,神念出殼,不小心來到這個地方,但卻全都被這座靈陣給禁錮封印住了,最后落得個形神俱滅的下場。也就是近幾十年,這個村子里突然又有了村民。
誰也不曉得,這些村民到底是不是原來‘誅仙鎮(zhèn)’的后裔。
很可惜,如今村子里人的卻只曉得‘桂花莊’,卻是已經(jīng)都不知道誅仙鎮(zhèn)這個名字了。陌生人穿著一件厚重的黑色棉袍,頭上戴著一頂毛氈帽,面上還遮著一塊黑色的紗巾,令人看不清他的容貌,甚至人們連‘他’是男是女都看不出來。
問了村子里的很多人,竟是沒有一個人知曉誅仙鎮(zhèn)在哪里。
誰也不曉得這個陌生人是誰。
村外有條小溪。
溪畔,立著一間茅屋。
今晨陽光明媚,天氣晴朗。
茅屋沒有頂棚,立身在屋中,仰頭一望,便能看到一片湛藍無垠的天空。
屋里此時站著兩個人,一個身材壯碩腰垮柴刀的大漢,一個體態(tài)婀娜的綠裙少女。
二人俱都仰首望著盤旋在屋頂上空的這朵白云,一動不動。
他們仿佛雙腳釘在了原地,似是連呼吸都已停止。
四下靜寂無聲,沒有一絲聲音。
他是苦海閣內(nèi)一名極其普通的砍柴人。
但他卻曾在游歷天下的時候,見過許多隱士高人。
是以他這時候并不慌張,相反他的心里隱隱還有種躍躍欲試的感覺。
他知道此刻盤桓在空中的那朵白云之上,站著一個幾乎已是煉氣十層巔峰的人物。
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在瞬息之間,氣場勃發(fā),用無盡元氣,將這間茅屋給完全的覆蓋住。因此,他和武凌兒才會陷入到如此絕境,身不能動,氣不能運。
不過,他依舊凜然無懼。
他自信在武凌兒報出了‘苦海閣’的名號后,對方無論是什么人,哪怕是當朝武后,都得掂量一下想殺他二人所要付出的代價。
果然在武凌兒說完這句話后,空中便立時響起了一道嘆息聲,“不愧是被色窟紅塵之主念念不忘的人,你竟能在我的氣場領(lǐng)域中,強行運轉(zhuǎn)體內(nèi)氣息,開口說話,不錯不錯?上Я恕
這個聲音聽來很年輕,不像是那種閉關(guān)修煉幾十年的老人之聲。
砍柴人和武凌兒,一齊皺起眉頭。
這腳踏祥云的氣功高手,會是誰?
單從對方所展露的這道氣場領(lǐng)域來看,二人竟是絲毫推斷不出對方的氣功,源自于何門何派。
武凌兒眉尖若蹙,緊緊皺起,玉頸高高揚起,眼睛一瞬不眨的凝望著半空中那朵看上去軟綿綿的白云,再度高聲說道:“前輩為何要出手困住我二人?”
空中的那團白云之內(nèi),霍然飄出一聲冷哼。
緊接著,茅屋內(nèi)暗涌激蕩的氣勁,又增強了數(shù)倍。
武凌兒的呼吸在此時都不由得為之一滯,她暗自感受著自云中所散發(fā)出的這道溫和且磅礴的氣息,思考著對方會怎么做。
此人的氣息很平和中正,所修功法也絕不是邪派氣功,其內(nèi)質(zhì)充滿著一種大江大河的豪邁之氣,強大無比,令人忍不住的心生敬仰。
站在武凌兒身旁的這名壯漢,自然也感受到了這道隱而不發(fā)的強大威壓。
武凌兒與砍柴人,全都知道桂花莊四周,隱藏著一座神秘大陣,就算百草園掌門親至也不可能攻破,為何對方卻能無視大陣規(guī)律,直接以氣質(zhì)化身降臨此地?
難道來者是某位度過風災大劫絕世高手?
想到這種可能,砍柴人和武凌兒俱都神情微變。
武凌兒看著夜空,沉默了會兒,隨后忽然伸出右手,她在此時已作出決斷,對方的境界盡管遠勝于她,但其人也有弱點,乃是以元氣凝結(jié)而成的身外之身,來到此地,其實力可能只有本體的三四成。
武凌兒選擇拼一次。
不能再這樣僵持下去了。
就在她準備喚出‘不二劍’的時候,空中突然傳來一道聲音,“看在‘第二苦命人’的面子上,只要你們交出烏木令牌,我便放你們走!
武凌兒眼神頓然變得凌厲起來。
對方原來所圖謀的是砍柴人身上的那塊‘烏木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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