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連叔罷便和少女青蘿出門為他準備飯菜。 一一夜,昏睡在床。呂光全身甚是酸痛,前日來到山峰,還沒有仔細欣賞這里的風景,這時正好出去活動下筋骨。 清晨幽靜,他站在峰頂崖畔,遠目眺望,心曠神怡。 山巔朝霞萬里,朵朵白云隨風漂蕩,匯聚成一片金色的云海,金芒從云層的罅隙間散射向谷中。 登高方能望遠。 “百草園……” 呂光打定主意,待到明年春花三月,就和青蘿前往中州秦山郡。 呂光的心情頓時也稍微開朗了幾分。 一年多以來,他從未像此刻這般輕松過。 “佛像?”呂光踱著步子,在峰頂隨意亂逛,走至一處洞穴前,只見洞壁山巖上,雕刻著一尊長眉大佛。 大佛面容安詳,低眉順目,掐指拈花,端坐于蓮花寶座之上,面朝東方,那披在身上的僧衣,栩栩如生,似乎在山風吹拂下飄動蕩漾。 佛像眼瞼低垂,似是不忍見世間眾生疾苦。 在佛像蓮花底座,鐫刻著兩行金漆字。 “大日金禪如來佛。” “入我門中渡苦海。” 朝陽揮灑,落于洞中,佛像更像是鍍了一層金漆,莊嚴肅穆,眼前佛像雙唇厚實,微微咧開,在笑著,那是一種風輕云淡的笑意,仿佛在嘲笑下眾生的愚昧無知。 金光刺目,云海蒸騰間,這尊佛像,宛如化成了一道虛影,騰空飛起,直朝東方旭日飛去。 越是閉目,呂光眼前的虛影,就越加真實。 呂光呆立在原地,一時看的入神,神竅中的千萬念頭,停止了活動。 那佛像幻影漂浮在虛空云海間,頭頂上蕩漾散發著一圈圈七彩流光。 呂光恍如變成了一個木頭人,全身凝住。 他能感覺到自己神竅中的所有念頭,正在經受佛光普照。 那光芒每增亮一分,他的念頭就消失一縷。 “這是怎么回事?!” 呂光驚訝萬分,他有心挪動身體,想遠離這個山洞,然而身體就宛如‘鬼打墻’一樣,全然不受控制。 虛無。 他只覺神竅化為了一片虛無,無有無物。 他喪失了五感,失去了知覺,陷入茫茫黑暗。 …… “你怎么還在這里?”一道急促嘹亮的聲音在呂光腦海驀然響起。 這個聲音好熟,是青蘿嗎? 她在叫誰。 呂光恢復了一點點知覺,他感覺自己此刻恍如置身在冰窟寒潭中,陰風陣陣,每一絲寒風都像一把鋒利的冰刀,割在他周身各處,痛苦伴隨著深深的無助感、無力感,將他緩緩淹沒。 “呂光,快去石臺廣場。”這聲音中還夾雜著一絲急躁。 呂光,她在喊我! 我是呂光! 呂光的呂。 光明的光! 呂光神竅內的念頭漸漸凝聚起來,他此時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從這似幻似真的夢境中清醒過來。隨后他神竅內金光一閃,他再睜開眼時,發現自己仍舊站在山洞前。 那洞壁上雕刻的佛像,依然在對著他笑。 他額頭上浮起一層冷汗,他仰視著這慈悲莊重的佛像,暗道:“好險!這佛像竟然還能迷惑我的念頭。” 他不知道剛才究竟發生了什么,但有一種直覺,就是剛才發生了極其危險的事情。 “呂光你沒事吧?連叔喚你。” 呂光望著青蘿,心中竟是忽然升起一種劫后重生的感覺。 這狐妖少女,按人間年紀計算,已是二八年華,通過一夜徹談,二人的關系也親近了許多。 她對呂光,也不再稱為先生,而是直呼其名。 “沒事。”呂光擦拭掉額上的冷汗,頓而道,“出什么事了?” …… 等呂光和青蘿走至峰頂石臺廣場處時,除了仍舊昏迷不醒的白之外,其余所有白虎,均是盤臥在場。 呂光目光如炬,離得老遠,就看到前夜那妖狼‘白奎’也在。 場中所有白虎全都低著頭顱,氣氛異常肅穆。 他緊走幾步,站在連叔身后。 連叔一雙虎目中噙著淚水,他看著呂光向他靠來,虎頭微微抬起,道:“白奎,這消息確定無誤嗎?” 白奎眼見呂光走來,竟是前肢翹起,學著人樣,向呂光恭敬施禮道:“先生好。” 呂光點頭道:“白奎,何事?” “先生容稟。前夜我遵狼族首領之令,帶領灰狼群,突襲虎頭峰。本來我狼族懼怕‘虎力大仙’威名道術,雙方雖有摩擦,但我族從不敢擅越雷池一步。但狼族首領生性殘暴,我不敢不遵,才強行襲擊白虎一族。“ “現在我誠心歸服先生,以望先生能為我除去日夜折磨我的心魔。所以向首領復命時,我并未將事情全部稟告。” “首領再次下令,命我三日之內,將白虎一族驅出此峰,占領山谷。不用再忌憚什么韓千帝了。” “因為……因為我族首領接到傳信,信上言,韓千帝……沒有躲過風災。神魂肉身,皆化為云煙了。” 白奎的極慢,但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讓在場的所有白虎們心跳加速。 晴霹靂! 這個消息,對于白虎一族,乃至于呂光,都無異于白日噩耗! 呂光眼前浮現起那個白衣翩翩氣度萬千的白衣青年。 在山間廢廟前的篝火旁,韓千帝陰神顯形,附在‘赤睛白虎’白身上,擊殺監察衛軍,救了呂光一命。 青溪城萬興粥鋪樓上他那懷牽白虎一族的殷切眼神。 他萬丈豪情,擁鬼仙神通,言談舉止間,全然不把橫行下的‘靖道司’放在眼中。 他望長嘯‘道,不消!’。 他欣賞呂光,和呂光講述大道玄妙。 他慈悲為懷,救章渝出牢籠。 他修煉成妖,幻化成人,三百年苦修,終于轉世投胎,位列‘金禪寺’護法! 他和呂光那夜在山中偶然相遇。 只見了一面,是第一面,也是最后一面。 … 風災。 “再過百年,有風災吹你,這風喚做‘陰風’,自心竅吹出,過百竅,穿丹田,終至五臟六腑,念頭、肉身皆消,躲得過,成仙為圣。” 呂光雙眼中泛起一層薄霧,韓千帝的話音猶在耳邊。 他沒躲過。 神魂俱消,一朝成煙。 … 一聲鶴唳震顫山巔,一只白鶴自云間飛來,緩緩降落在石臺中央。 它張著翅膀,修長的脖子上掛著一張信箋。 飛鶴傳書,一日千里。 “是千帝豢養的白鶴。”連叔的聲音有些顫抖,但他的手更顫,他仰著腦袋,將信箋摘下,遞給呂光,他不敢看! 他怕看到,信上的內容跟白奎所講的一樣。 呂光攤開信紙。 “三百年苦修,一朝成煙,我韓千帝無憾矣,唯有三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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