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文敘聽得李副都頭說要用刑，思量也是，自古及今，罪犯哪有不打會老實的？

    因此，他是擲下簽子，喝道：“給我打！”

    古代大官審案，斷案時候為什么要擲下一根簽子來呢？因為那上面寫了打多少下。比如十下就寫了個“十”，二十下就寫了個“二十”。沒有這簽子，下面的衙差還不好打。

    當(dāng)時李副都頭看到盧文敘擲了簽，他是大喜，撿了簽子，他便喝令衙差將王風(fēng)放倒，扒下褲子，就要用大杖責(zé)打。

    王風(fēng)心里一驚，暗想我命休矣。李副都頭這些人，都是受過西門慶特別關(guān)照的，真要由他們對自己下手，無論盧文敘讓他們打自己多少，都絕對沒有善了。

    他們可都是早等著這機會呢！

    但是他現(xiàn)在又有什么辦法呢？簽子是知縣相公盧文敘發(fā)下的。就是武松來了，也不能說就讓李副都頭那些人不打啊！看來他這回遭罪是遭定了。

    感覺到肉股上涼嗖嗖的，李副都頭那些人高舉著刑杖，正要狠狠地打下，但是這個時候，卻是忽然有一條大漢直奔進(jìn)了大堂，高聲喊道：“相公老爹，且慢！此事另有隱情。”

    這人身形如風(fēng)，聲音如霹靂，這一聲喊，震得大堂之內(nèi)嗡嗡作響。堂上的人都是被他唬了一跳。定目細(xì)看時，這人正是武松。

    李副都頭看得武松到了，他是呵呵冷笑道：“武都頭，知縣相公此時正在堂上審案，你乃嫌犯家屬，理應(yīng)回避。卻不知你這時奔上堂來，意欲何為啊？”

    武松白了他一眼，說道：“我該回避的時候，自然會回避。但是此案此時有了其它另外的重大線索，相公難道不應(yīng)該參考了新線索之后，再做重要決定么？”

    李副都頭一時不能答，他若仍是堅持要打，那此時就要跟武松徹底撕破臉皮了。

    盧文敘看他們二人相持不下，他便說道：“武都頭，你既然有了新線索，武大這二十杖，便且暫先放下。武都頭，你現(xiàn)時又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線索來？”

    武松說道：“花子虛家的房屋財產(chǎn)失竊縱火案，委實十分的復(fù)雜。可是，如果用心地去查，卻未必也查不出一些線索。就怕有人沒有用心。”

    他這話當(dāng)然說的是李副都頭。因為這事牽扯到王風(fēng)，武松為避嫌疑，縣里是要求他做回避的。但是李副都頭和西門慶是有所勾結(jié)的，由他來負(fù)責(zé)偵破這個案子，他當(dāng)然會有所隱晦。

    李副都頭聽到武松這么說，他臉上神色一時有些不自然。盧文敘在上面聽了，忙道：“武都頭有什么線索，趕快說來，不需再說其它。”

    他這也是和稀泥的意思。武松暗嘆一聲，知道這里面貓膩甚多，但是他也不多話，只道：“新的線索就是：在花家眾多的鄰居之中，有一戶宅院，乃是西門慶所有。也就是說，西門慶也是花子虛家的鄰居。”

    “……”

    武松說道這里，故意停了下來，眾人等了一會兒，仍未見他再說下文，俱都是非常奇怪。李副都頭冷笑了一聲，說道：“武都頭，就算西門大官人也是花子虛家的鄰居，哪又怎么樣，這能說明什么問題？”

    武松說道：“這能說明什么問題我先不管，我只想問，為什么這事之前我不知道？相公對此，也清楚么？”

    說到最后，武松還往上面，看了一下。那里是盧文敘的位子。

    盧文敘被武松這么一望，微微一怔，還未說話，李副都頭那邊先就說道：“西門大官人乃本縣有名的人家，難道還會去行這茍且之事？因此我當(dāng)時就把這事，給先行放過去了。這有什么錯嗎？”

    這話說的真是好有道理的樣子。而且，在當(dāng)時，這也的確是有些道理的。有錢人和窮人，在兩個人中選一個，你說誰會去當(dāng)盜賊？

    武松看著李副都頭，怪笑了一下，沒去理他。轉(zhuǎn)頭面對盧文敘，武松說道：“李副都頭這話，實在是很有道理，我也是這樣想的。但是我在現(xiàn)場查堪時，卻是忽然發(fā)現(xiàn)了一個小疑點，此疑點關(guān)系重大，所以，我認(rèn)為這個案子，有重大嫌疑。因此才來要求相公對此事，慎重對待的。”

    盧文敘說道：“武都頭發(fā)現(xiàn)了什么重大疑點？”

    武松說道：“我在西門慶家，和花子虛家那相鄰的院墻之上，發(fā)現(xiàn)了攀爬的痕跡。墻上遺跡明顯，一株爬山虎，青藤都爬斷了。這顯然曾經(jīng)有人在那墻頭之上爬上爬下，越墻而過了呀！這個疑點，李副都頭當(dāng)時沒有發(fā)現(xiàn)么？”

    “這……”

    李副都頭瞋目結(jié)舌，一時答不上話來。他查個屁呀查！知道那家是西門慶之后，他都沒有進(jìn)去過，哪里還能查出一個什么來？

    “我是有些疏忽了。”李副都頭是尷尬地說道。

    “確有此事么？”盧文敘是問武松。

    武松答道：“相公若是不信，可派人去現(xiàn)場查看便知。”

    “李副都頭，我命你和武都頭一同前去，查看詳細(xì)了，再回來稟我。”盧文敘是命令李副都頭和武松道。

    “是。”李副都頭只得應(yīng)承。

    須臾之后，兩人回來，盧文敘問李副都頭道：“李副都頭，此事可確實？”

    李副都頭垂頭喪氣，說道：“武都頭并無虛言。”

    “這……”盧文敘一時沉默不語。

    武松說道：“這有重大嫌疑的人不問，我大哥終日勤謹(jǐn)，老實忠厚，大門都不敢出的人，相公卻是在絲毫沒有一絲證據(jù)的前提下，要嚴(yán)刑逼供。此事恐怕不能讓人心服。”

    “這……”

    盧文敘這下更不能答話了。事情本來就是他做得不對，他哪里還有什么話可說？

    “花子虛家縱火失財一案，情況復(fù)雜，疑點眾多，此事還需詳加審查。武大作案動機不明，證據(jù)不充分，著先交保回家，但不可離境。退堂。”

    盧文敘匆匆下了判語，轉(zhuǎn)入后堂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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