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驢北行,長槍橫在身后,隨著毛驢甩蹄奔行,點點鮮血在身后飛揚,不大一會兒的功夫,槍鋒亮白如鏡,不帶丁點血色。
微風掠過身形,吹散他一身血味,也帶走他眼眸間暴露出來的煞氣。
轉眼,再也感知不到他身上一絲異樣,就連沖天殺意都被他完全收攝在體內,不露絲毫。
又行百里,山坡沿著地平線向上微揚,經過百里起伏,山坡愈來愈高,最終在穆豐眼前形成一座百丈山峰。
一側是高聳入云的君山,一側是山勢宏偉的橫山,兩山之后更是綿延數千里的崆峒山,所以眼前這座百丈山峰真就只是一座山峰,毫不起眼,平平常常。
山高山低山大山小,外人感覺很重要,可在山腳下生活的人卻不會在意。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尋常百姓關注的唯有山水是否豐富,每一次進山是否有收獲,能夠填補家用。
其實這樣的生活雖然清貧,如果和平年代也是一種幸福。
只是...
穆豐看著山邊窮苦的村落,看著遠處雄偉高大的臨潼關,心中不忍的嘆息一聲。
三蠻占據臨潼關,時時刻刻覬覦著中州廣闊的疆域,現在看似和平,實則不過是他們還沒有準備出動。
一旦戰事掀起,這里,恐怕留不下一個活口。
穆豐用力的攥了攥槍桿。
他,是不在意東陵九州落在誰人手中,誰人稱王對一尊凝魂尊者來說都是一個樣。
可是他的心中留不下蠻夷。
在前世,他大半生都在與金遼為敵,金遼就是蠻夷。
這一世他再度遇到三蠻,短短十年的時間里,他看到過被三蠻入侵之地生靈涂炭,果斷的不能容忍。
所以,即便他解散了背嵬軍,還是在看到元氏王劉歙后將大部分兵力托付給他。
所以,再度出山,雖然他的目標是林如碧母子,在定州看到戎族清掃塞外時,仍然毫不猶豫的主動出擊。
所以,在遇到蘇云,遇到花陌之后,他還是忍不住出手,幫助元氏王調動所有能調動的兵力,圖謀四州。
所以,為了給百姓一個安定生活的國度,他極度張揚起來,將所有頂級武修的目光吸引在自己身上。
“來了...”
山腳下,穆豐陡然抬頭,目光直視山腰。
那里一道強大的氣勢如峰如柱的矗立在哪里,如暗夜中的螢火,亮得讓人無法無視。
“是在召喚我嗎?”
穆豐回首望去,曠野一片寂靜。
申末,天色將晚,烏蒙蒙的云密布在天空,不動不搖,壓得很低很低。
四野寂靜,空氣沉滯,一點風都沒有。
即便不用神識,十數里內,一眼望去除了靜謐的樹木外,不見一點人影。
忽然一陣微風徐來,天空飄起了雪粒。
風,漸漸的變大,雪粒也一點點變成了晶瑩的雪花,不一會兒就布滿天地。
這一刻,除了風聲就只剩下毛驢行走的聲音。
“一天沒吃了,不知道哪里有沒有什么美食給我留點!”
穆豐提起碧玉葫蘆,晃了晃,微微的聲音響起,似乎還有一口。
“最后一口了。”
穆豐想了想,還是沒舍得把它吞下。
催動毛驢,速度飆起,潑剌剌的向山上跑去。
這幾日幸好毛驢隨時隨刻都在穆豐魂力催動下奔跑,否則行走一天,日行百里之后,在這風雪交加的氣候里,那里還有氣力跑山。
不過,有四五天的時間,一尊凝魂尊者的魂力滋養下,普通毛驢也不可能再普通了。
一陣風般跑過十里路程,又飛一般的躥向并不陡峭的山峰,一座寺院赫然出現在眼前。
只是,這座并不算小的寺院似乎并不尋常。
風吹拂著浮雪,輕易的將寺院覆蓋。
山,寂立著,林木颯颯作響。
可是,寺院卻鴉雀無聲,靜得不合常理。
申時末,酉時初,正屬晡時。
“晡時”之義即第二次進餐之時。
若是尋常百姓已經吃過晚餐,可在寺廟,好應該是晚課的時間。
在很遠很遠時,穆豐還曾聽到寺院敲起晚課的鐘聲,可現在卻變得裊無聲息。
不但聽不到嘣嘣作響的木魚聲?更聽不到和尚頌經時的禪唱?似乎整座寺廟一下空了,所有人一下子全部消失。
穆豐提著長槍跳下,任由毛驢散在山林啃食。
寺廟前,穆豐倏然止步,看著雕刻門柱上的佛聯,不屑的笑了一聲:“暮鼓晨鐘驚醒世間名利客,經聲佛號喚回苦海夢迷人。有意思!不過既身陷苦海,方外人還不是局內人,誰能幸免?故眾生皆苦。”
舉步登階,跨過紅檻,走進寺院。
這時,明月取代了夕陽,艱難的向上攀升,最后一用力,終于跳過山巔,踏進灰藍色的夜空。
浮雪隨風鋪散,轉眼間就鋪滿整個玉石廣場。
穆豐靜靜的站在那里,目光低垂。
浮雪鋪滿的地面干干凈凈,沒有一個足印。
但是,一股無形的氣機充盈在玉石廣場每一分每一寸。
他的目光抬起,眺望整座寺院,瞬間就找到沖天氣勢的主人。
白雪宛如銀裝般將重重寺院包裹,唯有大殿、佛塔、鐘樓上的琉璃在白雪覆蓋的間歇反映出一抹金黃的月色。
穆豐仰頭長嘆一聲,在這白雪和月光色澤融為一的動人天地里,吐出一道長長的霧氣。
“這天、這地、這無邊的月色,本來應該吃酒談心,或是感悟生命與天地間的至理,卻不想閣下非要體悟一下生與死之間的差別,何苦來哉!”
一步踏出,地動山搖。
“好!”
陡然一聲驚喝在寺院中響起,以白石雕欄的平臺廣場正中心處的騎金毛獅子的菩薩像前,一個高大的釋者屹立在哪里,雙眼精芒爆射,璀璨如若星辰。
“只恨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任我們在八荒蠻夷沉淪顛倒,機心存于胸臆。為了八荒遺民,為了八荒后世億萬黎民,道宗即使再不愿沾染紅塵,卻又何惜此身。”
道宗低垂著頭顱,單手豎立胸前,光潔的頭顱上頂著九道疤痕,五捋長髯隨風飄動,大紅袈裟斜斜的披在肩上,一股天地靈氣不住的從百會、涌泉灌入,又從周身竅穴溢出。
在這一刻,人與天地形成一個完美的循環。
在這一刻,道宗大義凌然,好似一尊深邃而不可知的宇宙,完完全全顯示出一派大宗師的氣概。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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