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div id="content"> 午后,云初站在窗前,正在修剪美人瓶里那幾枝梨花,聽著張媽媽低聲稟報:“大夫人回去以后,直接去了西跨院,進(jìn)了白姨娘的房間。” 云初眉毛輕挑:“白姨娘?” “就是那個長得和大夫人有幾分相像的姨娘。”張媽媽細(xì)心提醒道。 云初腦中浮現(xiàn)出一張模糊的面容,眉眼和周氏有些相像,一身素衣,面上卻總是一副倨傲的神色,仿佛不是個妾,而是正室一般。 她以前確實是個正室,是周氏遠(yuǎn)房的一個表妹,年紀(jì)輕輕便死了丈夫,來云府做客的時候,被云茂看上,竟被云茂給強了! 那時周氏和他還是新婚不久,為此,周氏狠鬧過一場,云茂自知理虧,任由她打罵出氣。 云周和許氏沒辦法,只得讓云茂將她抬進(jìn)府里。 盡管后來云茂很少去她房中,她卻是大房眾多姨娘里面,唯一懷過子嗣的。 雖然孩子沒成,白姨娘在府中卻頗受人敬重,只因當(dāng)年有算命的曾,她有旺夫之相,誰要是娶了她,將來必會平步青云,旺夫旺子。 只是一點,若生氣運差的男子,沾身即死,她原先那個死鬼丈夫,便是如此。 云茂糊里糊涂把她上了,非但沒死,自從將她收進(jìn)府里以后,還多了點氣運,對這話更加深信不疑。 云周也曾看過她的面相,確實是旺夫之相,也就沒什么,隨他們?nèi)チ恕?nbsp; 云初記得,上一世白姨娘好像在她嫁進(jìn)伯府以后,沒多久便病死了。 想到此,她笑了,“事情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趙媽媽這幾日去了東郊的莊子上,如今是大房的產(chǎn)業(yè)。”張媽媽又道。 云初停下剪刀,側(cè)身回頭,杏眼微瞇,“大房的幾個郎君,何時到家?” “算算日子,也就是這幾了。”張媽媽不知云初為何問起這個,“可是有什么不妥?” 云初默不作聲,想了幾息,又開始徐徐修剪起來,過了半晌,她看著瓶中修剪一新的梨花,幽幽道:“媽媽,這一回,我要和她比上一比,看看誰的手更快,更狠。” 日影西斜,云初獨自抱著七弦琴,走到梨花樹下。 大概因為阿晚的關(guān)系,這樹梨花的花期要更長一些。 只是,此時已是暮春,終是抵不過道輪回。 清冽的花瓣,鋪了滿地,云初站在樹下抬頭望去,只見阿晚一襲白衣躺在樹間,雙目微閉,極淡的眉眼,在滿樹梨花的映襯下,顯出令人心驚的深刻。 她席地而坐,將七弦琴置于膝上,輕緩撥動起來。 阿晚聽到琴音,徐徐睜開眼睛,長袖一揮,頃刻間躺到她的身側(cè),眼神悠然看著花瓣飄灑,唇角微微上揚。 “心情不好?”阿晚悠悠問道,聲音如梨花般清冽動人。 云初垂下眼眸,沒有回答。 素手撥動出的琴音,仿佛是在大江之中茫然漂泊的一葉孤舟,沒有目的亦辨不清方向。 阿晚不再追問,閉上眼睛,安靜地側(cè)耳傾聽。 又過一會兒,云初琴音一轉(zhuǎn),帶著肅殺之氣撲面而來,音律之中似有錚錚的嗡鳴聲,讓他的氣息一亂。 他猛然坐起身,轉(zhuǎn)頭只見云初雙眼緊閉,眉心微擰,面上似有痛楚。 “停下!”他大喝一聲,兩手按向琴弦。 琴弦被他按住,云初的手指卻是沒停,只聽“錚”的一聲,琴弦崩斷,琴音戛然而止。 云初回過神來,看到阿晚那雙離得極近的眸子,灼灼盯著她,神色間帶著痛楚。 她低頭看去,素白的手指被琴弦割裂,血珠四濺,阿晚修長的手就停在她的手邊,鮮紅的血珠濺在他的手指和衣袖上,氤氳成一朵朵詭異的血花。 云初驚呼一聲,想要伸手去擦拭,血珠卻從傷口中洶涌而出,滾滾滴落在他的手上。 “呲”的一聲,阿晚痛呼出聲,云初抬眼看去,只見他牙關(guān)緊咬,仿佛正在遭受巨大的痛楚。 云初覺得手指的痛感在不斷加劇,低頭看去,血珠如線一般往阿晚的手上射去。 她突然意識到,阿晚的痛楚可能來自于此,慌忙抽出帕子,將自己涌著血的傷口死死按住。 阿晚雙眼緊閉,渾身上下顫抖不已,云初仿佛能夠聽到他骨頭里傳出的格格聲。 “阿晚!阿晚!”她慌亂無措地喚著他的名字。 她伸出沒有受傷的手,想要擦掉他手上的那些血花,卻發(fā)現(xiàn)手指從他手上穿了過去,根本無法觸及到他的魂體! 而那些血花,卻在他的手上一點一點擴(kuò)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鉆進(jìn)他手指的脈絡(luò),凝成一條血線,向全身擴(kuò)散而去。 云初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遠(yuǎn)處傳來丫鬟的腳步聲,她大喝一聲:“不要過來,我沒事,讓我靜一靜!” 宮芷一臉擔(dān)憂地止住腳步,見云初一直看著自己,福禮躬身退下。 云初低聲輕喚:“阿晚,阿晚,你怎么樣了?” 回答她的,只有那越來越響的格格聲,和阿晚漸漸因極度痛苦而扭曲成一團(tuán)的臉龐。 云初焦急踱著步子,眼睜睜看著那道血線爬上他的脖頸,往臉上沖去。 她心里很害怕,不知道將要面對的究竟是什么,她腦補了很多畫面,但最害怕的是……他像那些冤魂一樣,魂飛魄散,消失不見。 她一刻不停低喚著他的名字,仿佛這樣就能把他留住一樣,她看見他裸露在外面的皮膚,被血線密密麻麻覆蓋住,覺得自己都快要窒息了! 阿晚全身發(fā)出巨大的格格聲,那是骨頭被劇烈擠壓才會發(fā)出的聲音。 云初根本沒辦法去思考,為什么魂魄這種沒有骨頭的東西,會發(fā)出這樣的聲響。 她什么都不能做,只是跪坐在他的面前,雙手虛無地“環(huán)”著他的魂體,一遍一遍輕喚著他的名字。 夕陽西沉,月滿長空,仿佛經(jīng)過了一個世紀(jì)般漫長的煎熬,阿晚漸漸平靜下來,那些血線一點一點淡下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消失不見…… 云初的聲音已變成沙啞,卻一刻不停輕喚著他的名字,而他像是沉睡一般,沒有任何回應(yīng)。 宮芷提著一盞風(fēng)燈,遠(yuǎn)遠(yuǎn)走過來,看見自家娘子怔怔坐在鋪滿梨花的地上,臉上帶著不可名狀的哀傷,心中十分詫異。 她關(guān)切地喊了一聲,只見云初雙眼無神地看著她,粗啞著嗓子:“不用管我,你且先回去吧。” 宮芷聞言,默默按下心中的疑慮,再次躬身退了下去。 夜涼如水,又過了許久,阿晚才幽幽醒來,如大夢初醒般長嘆一聲。 云初慌忙抬眼看去,只見他一臉憂傷地看著自己:“我沒事了,夜已深,早些休息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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