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洞庭湖一戰(zhàn)之后，君島、南湖、鐵山三處大營盡歸蕭瑾之手，蕭瑾又抽調(diào)五千甲士，皆是其親軍精銳，其中不乏銅皮鐵骨、縱躍如飛，甚至能一躍而上丈許的武道高手，另外還攜帶了由道門真人親手煉制的天雷箭，足足有近百支，此箭用的是俗世火藥，再配以道門的凝火符咒和聚風(fēng)符咒加持，以弩機發(fā)射，射程足有八百步，射中目標之后如地火引動天雷，即便是上好的青石，也被一炸而裂，堪稱攻城的最大利器。    在蕭瑾率軍兵臨江都城下時，此五千甲士由上官郯率領(lǐng)，直逼江陵城。    一時間江陵城內(nèi)風(fēng)聲鶴唳，人心慌慌。雖說江陵府是湖州三大鎮(zhèn)之一，當(dāng)年十年逐鹿時也曾歷經(jīng)數(shù)次大戰(zhàn)，但最近幾十年來，湖州無戰(zhàn)事，除了五大禁軍之外，駐守地方的兵卒又有幾人經(jīng)歷過戰(zhàn)陣廝殺？只是站在城頭上遠遠望去，精銳至極的五千甲士就讓這些守城兵卒心生畏懼，更不敢出城半步。    有一位中年文士登城眺望。    李清羽。    江陵李家哪怕放在天下眾多豪門世家之中，仍舊算是一流之列，在江南更是能排入前三。今年慕容夫人親自撰寫了新版族評，替換了幾十年前橫渠先生張載老版族評，在其中點評天下世家，開篇仍舊明言世代執(zhí)掌一國之地的“皇家”不列其中，故而大齊天家蕭氏、后建完顏家、魏國蕭瑾、草原林家不論興盛衰敗與否，皆不入此書。    又因牧棠之已經(jīng)自立為王，故而東北牧氏也不入此評。    故評慕容世家奪魁，出了一位掌教真人的葉氏位列次席，江左謝家仍是將探花納入囊中，原本分列第四第五的公孫氏和張氏因為已經(jīng)名存實亡的緣故，被移出族評，分別由江陵李氏和上官氏分列于第四和第五之位。    另外在族評中還有單獨家主評，未曾排名，只是列舉，慕容萱、葉道奇、謝蘇卿、李清羽、上官云等人都悉數(shù)上榜。    真正名列前茅之人，對于所謂的族評和家主評不會真正在意，可是那些排名稍微靠后的世家，那些所謂的名士大儒，其格局就差了許多，只會盯著排名升降，若是家族的排名能夠上一個臺階，或是自己的名字出現(xiàn)在家主評中，便要欣喜若狂。反之，便要如喪考妣，甚至是捶胸頓足。    至于李清羽，不在這些人之列，在他執(zhí)掌李氏的這幾年中，手腕愈發(fā)練達，早已今非昔比。    李清羽只看了一眼，就已經(jīng)看出這些甲士絕對是百戰(zhàn)老卒，李清羽再往左右一看，見士卒將校大多臉色蒼白，如此兵卒又如何阻擋魏國的虎狼之師？    站在他身側(cè)的江陵城守將強作鎮(zhèn)定，道：“李先生，敵軍只有五千之眾，又未攜帶攻城利器，不善攻城，我軍只要固守不出，待到禹都督的援軍趕到，江陵之圍自解。”    對于守將的說法，李清羽不置可否。在慕容夫人的號召之下，各大江南世家已經(jīng)結(jié)盟，推舉李清羽為盟主，力圖用偌大一個江南換取一個“太平世道”。    按照道門的謀劃，要將天下四分，江南是其中之一，歸于魏王蕭瑾。江南世家想要給蕭瑾雪中送炭，而非錦上添花，所以最好讓蕭瑾先在江陵這個“李家后宅”前撞一個頭破血流，然后再由他這個本地地主出面獻城，這樣賣出去的人情分量才夠重。就如當(dāng)年的藍玉，一次中都獻城換來一個五十年的閣揆，怎么看都是穩(wěn)賺不賠。    正因為如此，李清羽以江南眾世家盟主之尊親自坐鎮(zhèn)江陵，觀察局勢，選擇一個最合適的時間獻出江陵府。    待到那時，他們就是蕭瑾入主江南的功臣，天下四分，遠非天下共主的蕭瑾為了收攏人心，必然不能行歷代皇帝的屠戮功臣之舉，反而還要好好善待他們這些功臣。那么，江南還是他們這些世家的江南。    城頭上李清羽心思陰沉，城外上官郯則正在遙望這座曾經(jīng)出了一個大鄭第一相張江陵的湖州重鎮(zhèn)，收回視線后問身旁的上官秋水道：“聽說你曾來過江陵府，感覺如何？”    身為女子之身卻一身男子裝扮的上官秋水道：“湖州三大鎮(zhèn)之一，雖然當(dāng)年曾被紅巾軍里應(yīng)外合攻破，但那畢竟是大鄭年間的事情了，而如今已經(jīng)是大齊的天下了嘛，自然不好同日而語。”    上官郯負手而立，緩緩道：“過了江陵府，就是兩襄，此二城才是真正的重中之重，可謂整個東南半壁的門戶，當(dāng)年的后建大軍也好，十年逐鹿時蕭煜的西北大軍也罷，都沒少在這兩座城上下功夫。”    上官秋水輕輕一笑，在只有兄妹兩人的情況下，也沒講究那么多虛禮，笑問道：“三哥覺得江陵城已經(jīng)是唾手可得？”    上官郯不置可否道：“這場江南大戰(zhàn)，除了八百里洞庭的水戰(zhàn)，其他戰(zhàn)事打得不是兵力，打得其實是人心。”    說到這兒，上官郯頓了一下，稍稍壓低了聲音說道：“二哥傳回消息，那些江南世家已經(jīng)被慕容夫人說動，在必要的時候，他們會助我們一臂之力……”    上官郯沒有把話說完，兄妹兩人心知肚明。    上官秋水忽然有些憂心忡忡，沉聲道：“說到人心，現(xiàn)在早已不比當(dāng)年，世家門閥對于百姓的掌控大不如從前，如今的百姓可是只認朝廷，若是那些所謂的江南高閥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湖州三鎮(zhèn)打不下來，讓禹匡得到喘息之機，魏國大軍又是跨海遠征，江南的形勢就復(fù)雜了。”    上官郯知道妹妹的言下之意，但這是魏王已經(jīng)定下的事情，他只能照做。    他也知道蕭瑾為什么想要兵不血刃地拿下江南，最起碼不能流太多血，因為江南富庶，蕭瑾想要逐鹿天下，需要的是一個繁榮的江南作為穩(wěn)定后方，而不是一個千瘡百孔的江南讓他去縫縫補補。    上官郯抬了抬手，止住了上官秋水還想要說出口的話語，不容置疑道：“所以必須拿下江陵城，哪怕我和那些江南世家都死在這兒。”    上官秋水嘆息一聲，不再說話。    承平二十三年的秋天，注定是一個多事之秋，同時還是一個開始死人的亂世之秋。    誰也沒有料到，亂世來得是如此迅疾，仿佛昨日還能粉飾出天下太平的景象，可今日就撕下了繁華盛世的外衣，世道崩壞之猛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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