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蘇清竹住的宮殿叫明奕軒,位于安福宮,位置極偏,離御書房最遠,靠近冷宮。 天微微亮,蘇清竹就從床上爬了起來,由一個小太監伺候著穿衣梳洗。 與其他宮殿不同的是,安福宮里極為冷清,宮女太監都是懶懶散散,殿里許多地方都積了厚厚的灰塵,卻無人打掃。 蘇清竹住的明月軒倒是要好上許多,有一個忠心的貼身太監跟著,每日都有打掃,至少算整潔,可物件卻是少的可憐。 原先上好的紅楠木床,早已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已經深秋漸冷的天,床上卻只有一床薄被,還是洗的發白的顏色。 掉漆的桌子上,擺著雜七雜八的小物件,旁邊擺著兩張泛黃椅子。 在床的右邊,擺了一張書桌,這書桌上放著文房四寶,一塊小小的硯臺,已經磨得看不出棱角,可是下面卻用一個小小的陶瓷盤裝著,看得出來主人極為愛惜。 這書桌雖然也不算上好,可比之房間里的其他東西來,卻至少能入眼,算得上是整個明奕軒最貴重的東西。 蘇清竹整理好了自身,在書桌前坐下,小心翼翼的拿起桌上一本手抄的大學,認真的看起來。 他身后一直貼身伺候的小太監,見此退出了房間,朝著宮殿外走去,他是要去領膳食。 今九是蘇清竹的貼身太監,他從小入宮,因年紀小,經常三番兩次犯錯受罰,是蘇清竹的娘親,一個御前伺候的宮女幾次幫他。 他人雖小,卻是個感恩的,在那宮女懷上龍種,生下蘇清竹之后,他就自己請命當了蘇清竹的貼身太監。 這幾年來,蘇清竹不受圣寵,飽受其他皇子公主欺凌,日子過得極為艱辛,經常吃不飽穿不暖,連他這個貼身太監,也沒少被其他太監宮女譏諷欺辱。 可他從來沒有抱怨過,他相信,自家皇子,總有一天能出人頭地。 今九走在去御膳房的路上,深秋的風像刀似的冷冷的刮在他身上,他打了個啰嗦,緊了緊自己身上單薄的衣裳,心里卻是在想,還是早點到御膳房吧,不然主子午膳怕是吃不上了。 身為一個不受寵的皇子,御膳房有一千種理由拖膳食,對御膳房的人而言,他們要先緊著那些受寵的,免得給他們穿小鞋。 至于像蘇清竹這種,在宮里連名字都沒幾個人記得的皇子,會不會餓肚子根本不在他們的考慮范圍之內。 蘇清竹又溫習了一遍大學,終于放下了書本,揉了揉泛酸的脖子,他起身出了房間。 殿內的空地處,幾個宮女太監靠在一起,有一搭沒一搭的掃著地,嘴里說著聽來的八卦,沒有半分下人的自覺。 蘇清竹出了房門,從她們眼前經過,連眸光都沒施舍一個,自顧自到了一旁的角落,拿起掃帚開始打掃地上的落葉。 幾個宮女斜著眼梢看他,面上全是不以為意。 “你們看看他,就這樣,還四皇子呢!出了這安福宮,還有誰認識他,后妃跟前的太監都比他強!” “就是,皇上說不定都忘了還有他這么個兒子!” “掃把星,自己倒霉也就算了,還連累我們一起,唉,什么時候咱們才能離開這明奕軒啊!” “現在都沒人還記得有個明奕軒,我們想走也難,日子也越來越難過了,昨晚去內務府領月錢,一聽說我是安福宮的宮女,直接把我排到了最后,我等了一個多時辰才拿到月錢,這種日子我實在是不想過了。” 一聽這宮女吐苦水,另外幾個也忍不住了。 “可不是嘛,現在我們去御膳房領膳食,那得等最后,反正這宮里上上下下,全部吃完了才有我們的份,少不了要餓肚子,你說我們怎么就攤上這么個沒用的主子!” 她們的聲音不小,甚至可以說根本就沒有克制,句句含著不滿和厭惡,字字落入蘇清竹耳中。 他掃地的動作未停,臉上也不見悲憤的神色,好似根本沒聽到她們的話一般。 或許是聽到了,只是日日聽,聽的多了,也就習慣了,麻木了。 幾個宮女說了半響,也不見蘇清竹有反應,恨恨的罵了幾句,各自收拾東西回了自己房間。 蘇清竹繼續清掃著宮殿,微低著的頭看不清臉上的神色,只是從他那握住掃帚瘦骨嶙嶙的小手,緊到青筋暴起來看,他并不是對她們的話沒有反應。 清掃完整個宮殿,又整理好房間,蘇清竹終于停了下來,端了盤清水洗了把臉,他整理了一番發白的衣襟,從房間里走了出來—— 他要去御膳房看看,想必今九又被人為難了,現在都沒有回來。 雖然蘇清竹才九歲,可他早已看遍了人情冷暖,偌大的明奕軒里,除了今九根本就沒有人在意他,他有心自然分得清。 所以他不愿意讓今九受委屈,哪怕是要他一起。 離開了安福宮,蘇清竹看著到處精致華美的宮殿樓臺,好似闖入了另一個世界。 很多次他都覺得,自己居住的那個明奕軒,其實是游離在皇宮之外的,只有眼前這些金碧輝煌的建筑,還有那穿梭其中,錦衣華裳的宮女太監,才是真正的皇宮。 你看,他穿著洗的發白的薄衫,面色蠟黃,身材瘦弱,跟周圍的環境多么格格不入? 就連宮女太監穿得衣物飾品,都比他這個皇子好,多諷刺? 蘇清竹手緊攥成了拳頭,強迫自己不去看這刺眼的一幕。 快步來到御膳房,不意外的看到了等在門口的今九,幾個宮女太監正拿冷眼瞪著他,不時譏諷幾句。 外面的風漸漸大了,今九站在風口上,整個人凍得瑟瑟發抖,偏偏一眾人連御膳房的門都不讓他進,他只能僵直著身子,緊緊盯著來來往往的宮女太監—— 希望她們可以早點領完膳食,這樣御膳房的人說不定就能發發善心,多給四皇子加個熱湯。 蘇清竹有些眼熱,三兩步走到今九面前,身形雖瘦弱,卻格外的可靠。 今九連忙躬身行禮,“主子,這天這般冷,你怎的出來了?” “我閑來無事,就來看看。” “主子想必是餓了吧,是奴才沒用,這么久還沒能領到膳食,你再多忍忍。”今九連忙認錯,看向御膳房里的管事的目光,也越加急切了。 他等不要緊,可是主子的身子弱,又還是個孩子,萬一冷著生病了,可如何是好? 這一幕落在御膳房眾人的眼里,許多人都是不屑的輕哼一聲,那管事更是出言譏諷。 “四皇子?你還真把他當主子了,你也不看看,除了你,誰還承認他是主子?” 平日里這些人說什么今九都不在乎,可是主子就是主子,他們怎么可以忘本? 一瞬間,他長久受饑而格外蠟黃的臉上,因怒氣漲的通紅,“你們怎么能這樣說話!我家主子是皇子,是皇上的兒子,總有一天皇上會記起他的!” “天真,這宮里每天受寵的人何其多,一個宮女生的野種,也好意思跟皇上扯上關系!”那管事不屑的掃了蘇清竹一眼,似笑非笑道。 蘇清竹抿著唇沒說話,從他那劇烈起伏的胸膛來看,對這話他并不是不在意,只是忍住了。 欣賞夠了兩人的不堪之態,管事灑然一笑,“來人,將他們的膳食給他們吧,免得一直站在這礙眼,記住,要給我們四皇子好好補補!” 他神情極為輕蔑,還特意在四皇子三個字上加重了音量,不用想都知道,這是反話。 身后的太監連忙應下,“是,管事,咱們一定會給四皇子準備一頓大餐的!” 不多時,那公公將一個破舊的食盒丟在了今九面前,姿態高傲,好似今九和蘇清竹是什么污穢一般。 “吶,這是你們今日的膳食,至于四皇子那份,我想四皇子應該不介意跟咱們這些奴才吃一樣的吧?所以就沒給你準備了,還請四皇子千萬別跟我們這些奴才計較!” 那公公跟打發叫花子一樣,嘴上還不忘一通譏諷,言罷看都不看兩人一眼,轉身就進了御膳房。 今九全身氣的發抖,可也知道他們處于弱勢,這些人不能得罪,不然以后怕是連這點吃的都弄不到! 強壓下心里的憤怒,今九彎腰撿起了地上的食盒,打開食盒蓋一看,他剛剛壓下的怒意瞬間又沸騰了起來! 這些人簡直不把他和主子當人看! 這小小的食盒里,只放著一小碗糙米飯,一碟青菜,那碟青菜大半碗全是湯,唯一的幾片菜葉還全是發黃的。 他們兩人兩頓的分量,就僅僅如此! 今九緊握著食盒,小心翼翼的看著蘇清竹道,“主子,你肯定餓了吧,這膳食主子吃就好,奴才昨晚吃的多,現在一點也不餓。” 蘇清竹嘆了口氣,到了這種時候,他也沒法再去注意別人對他的冷言冷語,還是先填飽肚子再說。 這膳食明顯就不夠吃,哪怕他和今九再節省,至少一人得餓一頓肚子。 他如何不知道今九說的是謊話,什么昨晚吃的太多,昨晚兩人一起就分食了一個饅頭和咸菜,能填飽肚子都難,又怎么可能吃多了? “走吧,咱們回明奕軒。”回去之后,再找找還有什么能吃的再說吧。 主仆兩人一腳深一腳淺的往回走,將御膳房等人輕蔑的視線拋到了腦后。 可能兩人的運氣實在不好,好不容易快回到安福宮了,卻又碰上了麻煩。 “等等,這不是四弟嘛!嘖嘖,這么早就領了午膳了?”蘇清容帶著兩個貼身太監,遠遠便看見了蘇清竹和今九,直接喊住了他們。 蘇清竹腳步一頓,皺著眉看著不遠處的華裳少年,他對宮里這些所謂的皇兄皇妹,一點感情都沒有,同時他也知道,這些皇兄皇妹們也極不喜歡他—— 在他們眼里,他就是一個身份低下宮女生的野種,哪里能跟他們相提并論? 而眼前這位蘇清容,他的二皇兄,就是最討厭他的一個。 今九一看見蘇清容,立馬將食盒緊抱在懷中,這位二皇子,每次都喜歡找主子麻煩,以前沒少把他領來的膳食推到在地。 今天的膳食本來就很少,他怎么也不能白白讓二皇子糟蹋了。 今九如臨大敵的表現成功取悅了蘇清容,他勾唇一笑,目光落在今九懷中的食盒上,挑了挑眉,“本皇子的午膳還沒有人送來,四弟竟然就已經拿到了午膳,看來御膳房的人也不怎么盡職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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