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六月十二,灞橋田宅書房內。
沈綏坐在書案后, 正拿著一封剛剛送達的密信仔細看著。客席之上,李瑾月、徐玠、程昳、張若菡、沈縉、千鶴, 司馬承禎與陳師兄, 以及長安總部崔錢等幾位首領全部列席。徐玠與程昳是昨日剛剛從驪山趕回來的,由于她們并非是朝廷的正式官員,只是李瑾月的私人幕僚,李瑾月事發后,二人反應迅速,立刻遁逃,等到朝廷想起來要抓人時,他們已經離開了驪山搜索的范圍。之后聯系上二人花費了一些時間, 故而比沈綏等人要晚到灞橋。
沈綏看完了密信,從信后抬起頭來, 說道:
“驪山傳來的新消息,瑾月的兵符沒有找到,我們埋衣服的地方被人挖開了,瑾月的腰包并不在其中,應當是被人給拿走了。”
李瑾月懸了三日的心總算落了下去, 長嘆一聲道:“事態總是朝著最糟糕的方向發展啊。”
“至于究竟是誰拿走了兵符,線索也有了。”沈綏望了她一眼道, “崔舵主, 陳師兄, 你們初八凌晨送琴奴蓮婢她們出城時,在通化門見到的自稱李林甫家奴的人,以及他身邊五個神箭手,這些人并非真正的李林甫的家奴,他們是尹御月安插在李林甫身邊的眼線。那一晚,不僅僅是通化門出了這個事,北面的芳林門也出了事,同樣是一個自稱蕭嵩門客的人,拿著宵禁通行令要出城,不過皇帝在臨走前已經秘密下令取消目前所有下發的宵禁通行令,所以所有通行令都被廢了,任何人夜晚都不得出城。”
“尹御月將他安插在權臣身邊的眼線全部調走,是什么意思?而且還如此緊急,連夜就要強行出城。”陳師兄問道。
“他人手不夠了,他必須要去追一樣東西,所以要從長安調人去追。而且這個東西走的去向也不明晰,他專程分兵兩路,一路從東北側追擊,一路從西北側追擊。”
“兵符?”李瑾月問道。
沈綏點頭。
“這么說,兵符并非是尹御月拿到手了。”崔錢似乎松了口氣。
“但是這個人顯然早就盯上我的兵符了,否則他不會這么快就知道我兵符丟了。說不定那日我們逃跑的時候,尹御月的人就悄悄跟在后面,就等待時機要拿走我們的兵符。”李瑾月道。
“尹御月本來的打算是讓圣人將你收押后,悄無聲息拿走你的兵符,只是你出人意料地爆發了,突圍而去,他倉促之下,只能派人去追你。但是,他在驪山上的人手是絕對不夠的,尹御月滲透入宮中的時間不長,他能控制的人還不夠多,所以沒辦法對我們來硬的,只能跟在后面伺機而動。但是他沒有想到,跟在我們后面的還有另外的一撥人,這撥人搶先拿走了你的兵符。”
“誰的人?有頭緒嗎?”張若菡問。
“應當是壽王的人。”沈綏道。
“十八!居然是這小子……”李瑾月有些吃驚。
“當日我們尋找的驪山包圍圈最薄弱的突破口,帶兵的將領就是壽王的人,準確的說,是李林甫的人。當時能夠最快出現在那里的人,就只有壽王的人。而且,在我們埋衣服的地方,四周留下了很多新鮮的馬蹄印,都是軍隊制式的馬蹄。那個拿走包袱的人,是下了馬后,徒步在附近走了走,然后發現了我們埋衣服的地方,從中取走了腰包。而當中的兵符,顯然并沒有回到圣人手中,這從圣人這兩日連續向幽州發了三道詔令就能看出,他要立刻解除兵符的調兵權力。眼下,圣人的調兵詔令和兵符已經八百里加急送往幽州,圣人要調動除了李瑾月部署之外的所有軍隊,解除李瑾月手底下那支部隊的兵權。而壽王顯然是要趕在詔令抵達幽州之前,要將瑾月的兵符送達幽州,應當是要送給他在幽州的人。尹御月則不能讓壽王搶先一步,他必須要把兵符追回來,所以才會如此急切地連夜抽調長安城中他的人,不惜強行出城去追。”
“十八想做什么?他要起兵造反?”李瑾月問。
“現在看來,確實是的,他不知何時就存了造反的心,并在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情況下付諸實踐。等圣人詔令抵達,他只需奪走圣人的兵符,殺死傳令使節,偽造詔書,便可以圣人受奸人擄劫為由起兵勤王,率軍南下。若真到了那一步,大兵壓境,哪怕圣人也不得不將太子位給他,他若是逼迫圣人退位,他就將登頂大寶。”沈綏道。
李瑾月突然覺得很可笑,當真笑了出來。沈綏也露出了笑容,二人相視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默契。
李瑾月笑著搖頭道:“呵呵呵……哎呀,一個小小兵符,可將尹御月急死了。我這也算是無心之舉,替大家先戲弄一下尹御月。”
“但是,現在還不到咱們高興的時候,兵符只能調動聽話的部隊,而不聽話的部隊,兵符詔令放在他面前,他也不會去理會。我們不能保證幽州到底有多少支聽話的部隊,不過瑾月的直屬部隊顯然是最精良的,也是尹御月最想得到的,這支部隊,顯然是認兵符的,也是最好調動的。”
“那咱們現在該做什么?”徐玠問道。
“瑾月、玉介、阿昳,麻煩你們立刻寫信給你們在幽州相熟的將領,說明情況,讓他們最好按兵不動,誰的調令都不要聽,堅守不出。信寫得越多越好,言辭一定要懇切,我會讓千羽門立刻火速傳往幽州。特別是,要讓留守在幽州的尉遲焉注意,她眼下負責管理瑾月的直屬部隊,她一定要將雙眼放亮了,幽州形勢太復雜,究竟誰是敵誰是友,根本說不清。”
“明白。”三人點頭。
“蓮婢、琴奴,還有崔舵主,咱們必須立刻發動千羽門的所有情報部門行動起來,尤其是要獲取長安往幽州一路上的所有情報,查明兵符的動向。但是暫時不要動手搶兵符,這個兵符是燙手的山芋,誰拿在手里誰倒霉。”
張若菡與沈縉點頭,表示明白。
“千鶴,要委托你帶上千羽門的一支精銳小隊,和司馬天師、陳師兄一起跑一趟了。我們現在最大的敵人恰恰就是道門。道門的情報網絕不可等閑視之,如今道門落入尹御月手中,成了他的耳目,我們就必須要先奪回道門的控制權。”
“多謝伯昭,為師給你添麻煩了。”司馬承禎笑道。
“師尊您說得什么話,要說添麻煩,是徒兒給您添麻煩了。徒兒有責任幫助您清理門戶。”沈綏連忙道,“另外師尊您千萬要小心,尹御月一直留著您的性命,恐怕是看中了您身上的什么,您絕對要留心身邊,不可掉以輕心啊。”
“放心,我明白。我想尹御月看中的,怕是我的吐納法,對于他來說,這套我自創的吐納法,是配合他延壽的絕學,他肯定是想要逼問我這套吐納法。”司馬承禎道。
沈綏點頭表示明白。最后她將視線投向眾人,大聲道:
“要注意的是,我們的敵人,有可能是長相與西域人沒有太大分別的拂菻人,也有可能是東瀛殘留在境內的勢力,更有可能是道門的道士,之前清繳邪教殘余勢力的行動中,或許還有疏漏,丐幫及三教九流的人,也有可能是尹御月的人。在接下來的行動中,這些人是大家絕對要留意的對象。不論如何,情況緊急,到了我們全力以赴的時候了。大家打起精神備戰!戰爭的號角已經吹響了,爭取從信息戰的層面上就將敵人打垮!行動!”
“喏!”
……
驪山華清宮,落霞殿西軒,壽王李瑁正與李林甫密談中。
“壽王閣下,剛收到消息,兵符已經到汴州陳留附近,距離幽州還有十日不到的路程。”
“童、陳兩位將軍是否可靠?”壽王詢問道。
“放心,絕對可靠。近些年來關于幽州的情報,他們一直源源不斷傳給下官,忠心絕對沒有問題。等兵符到了幽州,我們就可以搶占先機,當先拿下幽州兵權。”
“好!這一次,總算沒有落后于忠王。”
“忠王在幽州的勢力任不可小覷。他當年與李瑾月合作,搶占我們太多先機,或許有不少將領當真忠誠于他。還有李瑾月,她雖然現在失了兵權成了逃犯,但她在軍中威望極高,中低級將領中有非常多的人仰慕于她。一旦這些中低級將領產生動亂,軍隊根基將潰散。眼下李瑾月究竟逃去了哪里不得而知,但我們千萬要防著她,免得她糾集兵力卷土重來。”
“嗯,本王明白。”壽王點頭。
“壽王閣下,成敗在此一舉,您究竟是登頂皇位,還是與皇位失之交臂,就在咫尺之間。若您當真還想報母仇,不想被忠王擺布,就千萬要堅定信心。”李林甫鼓動道。
“放心吧,弒母之仇,不共戴天,忠王,我要他血債血償!”壽王咬牙切齒道。
……
同一時間,朝露殿暖閣內,忠王正大發雷霆:
“究竟怎么回事!你是說李瑾月的兵符被十八拿到手了?你這消息從哪兒來的?”
“請忠王閣下放心,消息來源絕對可靠,是下官安插在壽王身邊的人探聽到的消息,他們已經將兵符火速送去幽州,我已派人去追。”右相蕭嵩拱手道。
“該死!李瑾月的兵權是本王的!本王到嘴的肉,就這么不翼而飛了?”
“忠王閣下稍安勿躁,即便他們搶先將兵符送到,沒有陛下詔令和陛下的兵符,他們也是調不動李瑾月的軍隊的。那支軍隊素來令行禁止,訓練有素,只認兵符,我們只需立刻寫一封加急書信送往幽州,警告各路將領遵守軍令,不得擅自行動,否則官位不保,相信不會有人敢造反。書信下官已經一并發出去了,會盡量趕在兵符抵達幽州前送到。”
“這樣還不夠,皇甫和王忠嗣呢?讓他們立刻寫信發往幽州,告知幽州所有我們的將領,密切關注李瑾月那支部隊的動向,一旦有異動,立刻包圍拿下!”
“是。”
……
就在各方勢力都處于向幽州奔襲的競速之中時,有一只漆黑的飛鷹率先抵達了幽州。飛鷹降落在李瑾月直屬大軍軍營的帳中,一個癡肥的大胖子解開了黑鷹鷹爪之上系著的書信筒。
其內的信上只寫了簡簡單單的四個字:
【更待何時。】
“切!”胖子發出了一聲嗤笑,“拽什么文。”隨即他看了看身側的兄弟,道了句:
“準備干活了!”
他的兄弟胡子拉渣的面龐上揚起了危險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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