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為防盜章, 1小時后恢復正常內容 霖燕家,便是沈綏等人來平康坊的目的地。白日入平康, 實際上很是惹人矚目,總得找個地方避一避眼目。
好在霖燕家也不遠,街上幾乎無人,他們很快就來到門前, 自有龜奴迎他們進去。
穿過前堂, 入游廊, 過后院, 拐入別館,這里是鴇母與大先生私人居住的地方。就在別館的偏廳,一行人除履上筵, 紛紛落座, 龜奴端案奉茶。
沈綏舉起茶盞,碧色的玉盞, 微綠的茶湯,竟是少見的白毫。輕抿一口,頓時香蔓口舌, 一片清爽。沈綏不由彎唇,飲盡杯中茶后,一面將玉盞在掌中把玩,一面開始打量起屋內的陳設。
雖說這里是千羽門的地盤, 但沈綏卻是第一次來。這里的鴇母霖燕, 沈綏也并未見過面。只聽說年輕時是平康坊出了名的才女, 原本家中是官宦人家,但得罪權臣被陷害,全家被罰沒為奴為婢,她也就成了官妓。這樣的經歷,在平康坊的女子中比比皆是,并無任何特殊。只要是在平康坊出了頭的娘子,大多是才美兼備的佼佼者。平康坊是才子匯聚的地方,沒有才能的娼妓不能在此生存。因而,沈綏只不過一眼掃過去的功夫,就發現了幾幅功夫十分了得的掛畫和題字,更不用提,墻角還架著一副古拙無華的琴,吸引了沈綏的目光。
沈綏認出來了,那可是當年陳后主宮中的一架名琴,名字失傳了,后世人干脆就稱呼為“后/庭花”,代表這琴是曾演奏“玉樹后/庭花”此等亡國之音的琴。琴奴曾和她提過此琴,卻沒想到在這里見到了。
等了沒多久,香風拂來,一位縵紗博帶一襲襦裙的女子翩然而出,乍一看不過十四五歲的年齡,一出來就在沈綏身側跪下,俯首拜倒,婉轉的嗓音響起:
“舉舉拜見門主。”
“娘子快請起!鄙蚪楇m不知此女是誰,但實在不習慣受人如此的大禮,急忙探身相扶。
還沒等她將人扶起,后堂又傳來腳步聲,另有一位上了年紀的婦人出來了,見到眼前的場景,急忙跪下,對沈綏拜道:
“霖燕見過門主,我家舉舉聽聞門主來了,突兀跑出來,實在是失禮了!
沈綏雖然對風月場內的門道不是很懂,但也是聽過長安幾位名妓的大名的。之前她尚未反應過來,這回聽霖燕再喚“舉舉”之名,猛然想起,此女莫不是鄭舉舉?
“可是那位‘話別一樽酒,相邀后無期。’的鄭娘子?”沈綏笑著問道。
鄭舉舉抬起頭來,芙蓉桃花面,峨眉杏眼垂,美眸中竟激動得泛起淚來,道:
“門主能知道舉舉,是舉舉之大幸。門主對舉舉有再造之恩,您或許并不清楚,但舉舉一直銘記在心。”
沈綏有些懵,她并不知道自己對鄭舉舉有這般大的恩德。不由求助地看向坐在她對面的崔錢。崔錢笑道:
“門主,您真是貴人多忘事。五年前,我給您寄過一封信,當時舉舉家中遭難,我與她父親有交情,出手救她,但卻不知該如何安置。是您讓我將她安頓于霖燕家,兩年后,又替她報了大仇。您不會都不記得了吧。”
沈綏心底那叫一個尷尬,她算是反應過來了,五年前,那是她剛剛赴任河南府司法參軍的時候,為了能早日立足,她每日忙于公務,根本無暇顧及門中事務。那一段時間,都是琴奴在替她處理事情,彼時琴奴尚未正式接管門中事務,所以都是用她的名義。此事確實就是在那段時間之中發生的,琴奴直接處理了,事后簡單和她提了下,她都沒當回事,直接拋到九霄云外了。如今想起來,可真是平白受人感激了,于是忙道:
“娘子可莫要謝錯了人,幫你的是某家二郎,而非某,這大禮某受不得!
“您與副門主一體同心,謝誰不是謝啊,不論是您還是副門主,舉舉這條命都是千羽門給的,將畢生效力于千羽門。”鄭舉舉非常會說話,立刻就給沈綏圓了場。
沈綏呵呵一笑,自我解嘲道:
“我真是離不了琴奴了,若是沒了琴奴,我豈不是絕無與鄭娘子見面的機會?那可是畢生之憾啊!
坐在沈綏后面的忽陀內心幽幽道:大郎才是最會圓場的那個。
一番小波折過去,賓主落座,一眾人寒暄結束,總算進入正題。沈綏從袖袋中取出一個油紙包,展開來放在案上,道:
“霖燕、舉舉,你們看這個,可知是什么?”
二女聞香見色,不用思索就立刻脫口而出:
“此物乃是金醉坊!
霖燕疑惑道:
“門主為何有此一問?”
“我想知道,此物的具體來歷,究竟是誰帶來的,現在還有誰在用,越具體越好!鄙蚪椀馈
霖燕與鄭舉舉相視一眼,略作思索,由霖燕先道:
“究竟是誰帶來的,這個真的是不清楚了。時間太久了,只知起碼是十數年前開始流行的。不過,究竟還有誰在用,這個很清楚。金醉坊是過時之物,早已被南曲中曲的娘子們摒棄了。就只有北曲的低檔館所還在用,但也只是個別的。主要是胡姬那一塊兒,因為這個金醉坊最初是胡姬用來掩蓋身上狐臭用的!
沈綏點頭,這些她已經知道了,之前從西市那里賣香料的商客口中已經得知。如今西市也幾乎買不到金醉坊了,她身上的這一包是好不容易找到的,這還是香料鋪的老板數年前從一個西域客手中進的存貨,一直未曾賣出去,如今被沈綏全部買下了。
沈綏想知道更具體的訊息,于是她又看向鄭舉舉,想聽聽舉舉的說法。
鄭舉舉思索道:“舉舉知道的也和霖燕姨差不離,不過我還知道這個香,是可以調制的。少一味,或多一味,功效都不同!
沈綏雙眼一亮,連忙追問道:“此話怎講?”
“我聽說,若是用于**,則加一味鹿睪、一味麝香,若是用于安眠,則去鹿睪麝香,加沉香、棧香。但是無論怎么換,這金醉坊的色澤、香味都不會變,全因其基礎配方能與任何藥物相配相融而不抵觸,十分神奇。然而這基礎配方秘而不傳,估計如今也甚少會有人知曉了!
“這么說,這金醉坊并不一定是**之藥了?”沈綏抓住了關鍵。
鄭舉舉點頭:“金醉坊當然并不一定是**之藥,實際上它功效十分多,除卻**、安神等功效外,還能防腐防蟲。我曾見過有人將金醉坊涂抹在書籍紙張之上,用來防蠹蟲,十分有效。”
沈綏腦海中驚雷貫透,猛地拍案而起,也不顧其他,直接奪門而去。驚得眾人急忙跟在后面追,不知這位一查案子就什么也顧不得的神探,究竟又想到什么了。
霖燕家斜對面的小巷曲之中,千鶴正環抱東瀛刀,靜靜等待著。猛然聽聞大門洞開的聲響,和眾人呼喊沈綏的聲音。她耳廓動了動,悄悄擇路,跟了上去。
***
時近申正,張府的聚會到了尾聲。
告辭的話說了三遍,李瑾月卻沒有起身的意思。張家女眷們再眼拙也看出來了,公主這是在暗示要和張若菡單獨相處。老夫人心中嘆息,卻也不能拂了公主的意,無奈之下,只能做出讓步,她相信自己的孫女能處理好這件事。
“老身送公主!崩戏蛉寺氏日酒鹕韥。
“不敢勞長者相送,您腿腳不好,瑾月打擾多時,自行離去就行!崩铊碌。
老夫人立刻順著話頭道:“既如此,蓮婢,你去送送公主!
此話一出,算是給了李瑾月一個與張若菡單獨相處的機會。二房媳婦、妾孫氏上前去扶老夫人盧氏,李瑾月則拜別老夫人,率先跨出了內堂,向外行去。她步幅不大,腰間拴長劍的蹀躞鎖鏈叮當作響,好似催促張若菡的鈴聲。
張若菡起身,嘆息一聲,看了一眼祖母和二嬸,看到她們眼中的擔憂。她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然后從容邁出內堂,去會李瑾月。貼身侍女無涯接到老夫人暗示,遠遠跟在后面,雖不敢靠近,但亦不敢遠離,若是公主對自家娘子有什么過激舉動,她必須得保護娘子。雖然這個可能性不大,但是還是得以防萬一。公主長年行軍打仗、武藝高強,娘子沒有武藝傍身,糾纏起來根本不是對手。
張若菡走出內堂,就看到李瑾月站在前方廊道間,注視著院內池塘中的錦鯉,雙手負在身后。高髻束以紫冠,高挑挺拔的身材是李家人的遺傳,極為英氣逼人。李瑾月常年征戰沙場,早就習慣了穿著武服勁裝,即便平日里也是一副男裝打扮。早年間,她的著裝還偏女性化一些,但是近些年間,特別是亡駙馬蕭八郎和生母王皇后去世后,除了非常莊重的場合,幾乎看不見她穿女裝了。
但張若菡知道,她不穿女裝,與喜好無關,她心里其實有個解不開的結,一個關于自己的結。她跨不過去,即便如此著裝,也不過是徒增悲哀罷了。
張若菡緩步上前,來到她身邊。李瑾月側頭看了她一眼,眉眼間溫柔溢出,道一句:
“走罷!闭f罷,讓開身子,請張若菡與她同行。
二人并肩漫步,游走在精致富有嶺南風情的張家庭院之中。松石清泉并不能吸引她們的注意力,復雜難言的情緒在二人之間彌漫,一時之間,誰也沒有開口。
“蓮婢……我三年未歸,好不容易回來了,你就真的沒有什么話和我說的嗎?”快出內院時,李瑾月走入一處水榭之中,終是回身看向張若菡,說道。
“我想與公主說的話,早在三年前已經說盡了。如今,公主不變,我亦并無新語可言。”張若菡淡淡說道。
李瑾月柳眉緊蹙,薄怒道:
“你還想著赤糸,又有何用?她早已死了,早就離我們而去了,你為何就是不相信?”
“落在廢墟外的玉佩,至今并未找到的尸身,一個活人,怎么能就此消失不見,活不見人死不見尸?她還活著,為何公主不愿相信?”張若菡輕聲道。
李瑾月啞然,頓了半晌,憋著一口氣道:
“十六年了,翻過年來就是十七年,這么長時間,這個人即便還活著,也早已對長安毫無眷戀了,對我們這些舊人毫無眷戀了。她的身上發生了那樣的慘劇,絕不會再愿意踏入長安城中。你又何苦去尋覓這樣一個斷了緣的人。”
“李卯卯,三年前我就說過,薄情寡義是你天家通有的毛病,你我早已不是同路人,你自去過你的日子,莫要再來打攪我。有些話,我不愿明說,是給你留情面。說出來了,那就難堪了!睆埲糨涨謇涞穆暰中透著生硬,顯然罕見地動了真氣。
聽她連姓帶小名地喊自己,口氣如此冷硬,就連自己的家人都被帶了進去,李瑾月只覺得心中絞痛,一口氣喘不上來。她是何等的驕傲,天家貴女,當今唯一的嫡長,金戈鐵馬戎武至今,幾乎戰無不克。卻在這個女人的面前,自降身份,卑微到塵埃里。她的心意難道還不夠嗎?為何張若菡就是不明白?
難道,她真的就永遠比不上那個人?自幼起,她就始終屈居于赤糸之下,讀書、習武,皆不能贏。但赤糸是她最好的姐妹,最貼心的密友,她從未嫉妒過她。她不知道有朝一日,自己竟會如此妒忌,妒忌一個早已逝去了的友人。
“蓮婢…你的心真狠……”她深吸了口氣,又長嘆而出,“我明白了,今日話不投機,改日我再來尋你。”終究還是放不下她,自從那年突然明晰心中感情為何,她胸口就平添了太多的牽掛,纏纏綿綿三年多,深入骨髓。自打她回長安城,就無時無刻不想著去尋她,可是俗事纏身,再加上慈恩案爆發,她一直不得機會。
可見了又如何?不過徒增傷懷。
李瑾月走了,張若菡獨自站在水榭之中,看著腳下池水里,歡樂游鳧的三條錦鯉,心口沉悶。
閉上雙眼,她緩緩撥動手中持珠。
顰娘正在給沈綏更衣,嘴里牢騷不斷,沈綏頭疼欲裂,一臉喪氣地垂著頭。舉著手臂任顰娘擺弄。
“讓你不要飲那么多酒,你偏不聽,現在好了。你當自己身子真的很硬朗嗎?若不是老娘在這里給你調理,你還不知要臥在榻上哼哼唧唧多久呢!馬上我就讓小葉阿青去把那幾壇新園春給埋茅房后面去,我讓你喝!”
“顰娘……那是承喜家一片好意,您怎么能如此暴殄天物?”沈綏皺著眉道。
恰逢顰娘系好了領口的衣帶,聞言立刻順手揪住沈綏臉蛋,惡狠狠道:
“你還敢頂嘴!我不給你解酒了,你自頭疼去吧,等會兒大朝會,有你好受的!
沈綏被揪成了大餅臉,頓時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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