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身邊的人心神一顫，一把拉住了郭興懷。    郭興懷回過頭，看了他一眼。    拉住他的少年搖了搖頭。    郭興懷卻將他的手扒拉開來，沉了沉呼吸，道：“我……就只是去看看。”    完，不等其余人一些什么，郭興懷毅然決然地往前面走了過去。    他腳步輕盈，慢慢地朝著那聲尖叫的地方走了過去。    屏氣凝神，緩緩地走了過去。    驀然駐足。    郭興懷捂住了嘴巴，站在了原地大氣兒也不敢出。    三只老虎站在前方，一只低著頭咬著什么，其余兩只左顧右盼著，像是要從密林之中再找到一些什么一般。    他看不見虎子了。    又是一聲哨音，那三只老虎抬起了頭，低低吼了兩聲，便轉過身走向了那聲哨音的方向。    郭興懷覺得自己發現了什么事情，就要脫口而出。    等到那三只老虎走遠了，郭興懷才敢探出身子，慢慢地走向那個地方。    他垂著眼，視線都已經模糊了。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活下來的人看著郭興懷一個人走了回來，又聯系到了方才的尖叫，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了。    蟻子紅了眼，著就要跑過去。    郭興懷一把將蟻子抓住，低聲呵道：“你要做什么去！”    蟻子哽咽道：“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總不能讓虎子哥暴尸荒野吧！”    “你現在去又有什么用？”郭興懷看著蟻子，耐心地，“人已經死了，我們不能再讓更多的人死去了。”    “是啊。”原先拉住郭興懷的那個人也附和道，“還沒深入哈塔族便死了這么多人，我們難道就不難過嗎？現在我們只能夠盡量保證沒有人會死去了，別的……不能強求。”    蟻子看著旁邊的人，上一刻還在同自己笑著，下一秒卻變成了地上一個不會言語、毫無溫度的尸體，他根本就不能夠接受。    可是除此之外他根本什么都不能做。    蟻子抱著箭筒，低下頭，一下子覺得委屈得想哭。    從他后面又走上來一個中年人，將蟻子肩膀一拍，道：“男孩子掉什么金豆子！來前殿下不是問過嗎？我們這些人，可都是自愿赴死的。”    得對。    在這里所有人都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他再這樣倒是顯得懦弱極了。    蟻子吸了吸鼻子，抬起頭，臉上赫然換了一個表情。    “我們走吧。”    沒有時間去埋葬這些死去的人了，晚一刻大家都會多一分危險，大梁便會多一分危險。    既然哈塔族的人已經埋伏了一群人在這里，明哈塔族的人已經知道了他們已經來到了這里，甚至猜到了他們會從路悄悄地深入哈塔。    也許不止這一條路，但凡好潛入的路都被設了埋伏。    郭興懷思忖一刻，道：“我們已經死了四人，余下二十二人，我們分頭行動，若是有埋伏，我們不至于全軍覆沒。”    這話得不無道理，所有人都點了點頭，毫無疑異。    二十二個人，分為四個隊，郭興懷親自帶一個隊伍，他掃視了一番剩下的人，心中已有打算。    “趙玉樹、孔勇銳、毛飛羽，你們三個人都是營里的老將士了，你們帶隊本將軍很放心……”郭興懷數著人數將人一一分好，回頭看了一眼，道，“蟻子，你跟著我。”接著他又點了四個人，將將才把隊伍分好。    此時此刻大家都靜默著，沒有一個人有多余的話。    郭興懷將隊伍分完，緩緩看了一眼他們，才繼續道：“趙玉樹，你帶著四個人往右側繞過去，孔勇銳，你帶著人往左側繞過去，毛飛羽，你們從斜上方直達峰頂。“    而他，帶著人，專挑復雜的路形，加快速度繞到哈塔族營后。    他的眼前總還是浮現著剛剛去看虎子的時候的場景，心里頗為忌憚，還是忍不住多了一句嘴：“不只是人，心所有的一切。”    趙玉樹便有一些不解了，問道：“這是為什么？”    孔勇銳也似有疑問：“哈塔族的人總不能夠讓草木動物都聽從他們的吧？”    郭興懷的臉色變得凝重了起來。    蟻子也怔了怔，低下頭，抱著從哈塔族人那里偷來的箭筒，沉默不語。    孔勇銳盯著他們，一怔，結結巴巴地：“不，不會吧……”    郭興懷嘆了一口氣：“虎子就是……”    那個哨聲……必定有所蹊蹺。    但望他猜測是錯的。    郭興懷回頭看了一眼，叢密的山木，竟透出來了絲絲詭譎。    心甘不甘？    季羨舟坐在營帳里面，謝褚給他遞了一杯熱茶，站在一邊沉默著，什么話都沒有。    “第幾了？”季羨舟忽而開口。    謝褚答：“第二了。”    季羨舟抬起頭來，心里頭盤算了幾分，道：“還有約莫十二個時辰。”    也不知道他們是否還活著。    這么長的時間，可以發生很多事情，也許就在他坐在這里，想著時間的這一刻便又發生了什么事情。    他有些坐立不安。    謝褚道：“郭老將軍從戰多年，雖然與哈塔族打得交道不多，但必然有經驗，不會那么容易出事的。”    季羨舟望著案牘上面的地勢圖，擰著眉，神色凝重：“上山的路不止一條，郭老將軍必然不會帶著二十五個人只走一條路，他必然會分成三路，或者四路，其中一個直截了當上山，其他的想方設法繞到哈塔族的旁側，甚至是后面去。”    謝褚一怔：“主上的意思是，郭老將軍打算利用二十五個人進行突襲？”    “其實并非是突襲。”季羨舟搖了搖頭，“哈塔族實則有心計得很。這么多年，與大梁人做生意的人都在外圍，無人進過真正哈塔族的領地，根本就沒有人知道如何從山上進到哈塔族。郭老將軍此番，不在突襲，而是摸清楚路線。”    路線一旦是摸清楚了，季羨舟只要帶著人馬從最適合的路走進哈塔族，殺哈塔族一個措手不及，想必只會勝券在握。    謝褚下巴微頷：“原來如此。”    季羨舟摩挲了一下地勢圖，又問道：“最近練兵如何？”    “一刻不曾落下。”謝褚苦笑了一聲，“只是……”    季羨舟問：“只是什么？”    謝褚：“只是似乎營中頗有微詞。”    “嗯？”季羨舟抬起頭來，疑惑，“了些什么？”    謝褚沒有直接回答，他頓了頓，才道：“先前盛陽、長興二城失守，如今收復了，但因著連連戰火，百姓苦不堪言，糧草也……不夠。”謝褚沒有直接下去了。    季羨舟神色未動，似有意料。    他垂下眼睛，看不清晰他的情緒，季羨舟只示意道：“繼續。”    謝褚深深吸了一口氣，：“朝中竟未派出壓糧隊前來，也未有一絲消息派出任何援助，是以營中仍有微詞。”    糧草不夠，對于一個戰火連綿的地方來，幾乎是一個催命符。    一片寂靜。    半晌，季羨舟竟然笑了一聲，他低聲了一句：“誰知道朝廷到底派沒派出壓糧隊呢。”    老皇帝一封一封看著奏折，他心情不錯，進來收到的都是捷報。    青琊站在他的身邊，低聲笑道：“陛下面若春風，似乎心情不錯。”    老皇帝長舒了一口氣：“是啊，朕的心情確然不錯。”    青琊微微一笑：“不知陛下此因何事？”    “近來收到的皆是捷報。”老皇帝往椅子上面一靠，面色舒展，笑了幾聲，將奏折隨意遞到了青琊的面前，，“看來哈塔族很快就會被攻下來了，舟兒果然不負朕的厚望。”    這件事情便就在意料之中，青琊接過了奏折，掃視了一遍，恭敬作禮道：“恭喜陛下！”    老皇帝擺了擺手：“還早著呢。”雖然這么，但是他喜形于表，未有一絲掩飾。    青琊低下頭，微微勾起嘴角，卻立刻收斂了，露出了一絲擔憂，猶豫道：“只是……”    “嗯？”老皇帝側目看向他，“國師有話不妨直。”    青琊直起了腰桿，道：“只是陛下，六殿下此番攻下了哈塔族，必然會賺極了百姓聲望。若是凱旋之時，六殿下不肯上交虎符……當然，微臣只是猜測，并不意味著……”    “夠了！”    老皇帝打斷了他，言語之中分明有一些慍怒。    只是這兩個字剛剛了出來，老皇帝便覺得有一些不妥了，咳了一聲，道：“國師，不論朕平日里如何信任你，也不是污蔑一個皇子的理由。這話便當作你從未同朕過，下去吧。”    青琊神色未變：“微臣只是提醒陛下留有一心，并未有其他意思。”他看了看老皇帝的臉色，低聲道，“陛下叫微臣退下，那微臣便就退下了。”    完，他直起了身子，轉身，離開了大殿。    老皇帝看著青琊離開了大殿，也未對方才青琊所的話做出任何表態。    但是青琊的話竟總響在了他的耳邊。    若是季羨舟真的不肯交出虎符，憑借他在百姓之中的聲望……他在位這么些年，無功無過，現下又老了，難保……    不。    他應該相信他的這個兒子。    好歹也是他看著長大的，捫心自問，他也從未有一刻虧待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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