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妻子最近突然開始學畫素描,據還很有分,畫了不到一年,她的人物畫已經開了一次畫展,賺了不大不一筆錢財。 于是她作畫的興趣更濃。 而我這個做丈夫的,終于從一家之主,淪落為她的專職模特,隨時候召。 3月13日,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她用甜蜜的笑容和一頓豐盛的晚餐,半軟半硬地強迫我在兩時內不許動彈。 因為她的笑容實在很甜,我心一動,便答應了。 在我不動的那兩個時里,她認真仔細地為我畫了一張畫像。30多年的人生當中,我照過無數照片,但是卻是第一次被人畫像,因此我的興趣其實也不亞于妻子。 畫完之后,她得意洋洋地將作品呈送給我看,期待地看著我,臉上的每一寸土地都在渴望我的夸獎。 我微微一笑,一邊醞釀贊美的臺詞,一邊拿過那幅畫來。只看了一眼,我便愣住:“娘子,你拿錯了,這不是剛才畫的那張。”她愕然,連忙將頭伸過來看,也只掃了一眼,便嗔怪地看著我:“就是這一張啊,你不要淘氣。”我哈哈一笑:“娘子,為夫比他英俊千百倍,又怎么會是這種德行?”她的臉色在驟然間變得昏地暗,我暗叫不妙,正想竭力挽回,卻已經晚了,她刷地一下從我手里將畫奪回:“哼!”然后一轉身,到臥室找泰迪熊傾訴她的苦惱去了。 我撓撓頭,不由搖頭嘆息,又覺得有點好笑。其實她的畫確實畫得很好,雖然我是外行,也能夠看出其中的功底。然而她的那幅畫,根本畫的不是我,叫我想夸贊也難。唉,女人,明明是自己錯了,卻還要責怪別人。我決定避其鋒芒,暫不去臥室安慰她。 正在此時,想起敲門聲。開門一看,是我多年老友文彬。 一進門,他便用大嗓門哈哈大笑:“丙辰,曉雪叫我來看看她給你畫的畫像。”曉雪是我妻子。 我也跟著大笑——原來這曉雪不甘心,居然躲在臥室里給文彬打了個電話,要他來評論那幅畫,真是孩脾氣。 曉雪從臥室里走出來,眼皮紅紅的,滿臉不悅,看見文彬,也只略微扯出一個笑容,便立即將畫遞給他看:“你看看這畫的是誰?”這仍舊是剛才那幅畫,我在肚里大笑,表面上卻做出很嚴肅的表情。 畫像上這廝,高鼻深目,神色溫和,長得確實很不錯,但也確實和我一點相同之處也沒有。我朝鏡子中偷偷看了看,本人長眉鳳眼,鼻直口方,與畫像上的人完全是不同類型,曉雪走樣也未免走得太離譜。我倒想看看文彬如何度過這道難關。 文彬看了看畫像,連聲贊嘆:“畫得好,丙辰,和你一模一樣啊!”我幾乎噴飯——他竟然能如此睜眼瞎話?曉雪自然是樂得眉開眼笑,勝利地看著我。我嘿嘿笑了幾聲,趁她高興地去沏茶,將文彬拉到一邊:“你昧著良心瞎話啊。”文彬看了看我,眼神很嚴肅:“丙辰,不是我你,曉雪的畫畫得這么好,你怎么一點也不鼓勵她?”我也嚴肅起來:“文彬,你這樣就不對了,這幅畫哪點和我象?”那幅畫正握在文彬手上,他將畫在我面前平展開:“哪點和你象?你看,哪點不象?”我有點不高興了,背著曉雪他仍舊這么,到底什么意思? “哪里都不象!”我,同時點燃一支煙。當年文彬追曉雪也是下了一番苦功,但仍舊敗于我手,沒想到這么多年,他仍舊是癡心不改,可以為了她顛倒是非。 文彬也生氣了:“你怎么是這種人?” “我怎么了?”我冷冷道,既然他不講道理,我也就不客氣起來,“我的家務事,要你來管干什么?”文彬楞了楞,額角青筋暴起,臉色漲得通紅,似乎想什么,卻什么也沒,轉身摔門出去。 曉雪在聽見摔門聲,連忙跑出來,不明所以:“怎么了?文彬怎么走了?”“讓他走!”我朝她揮揮手。曉雪很聰明,看我真生氣了,便不做聲,溜進臥室去了。 我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客廳里,抽著煙,忽然覺得很無趣。 那幅畫被文彬扔在茶幾上,畫上的人微微含笑,看著我。百無聊賴之中,我將畫拿在手里,這分明不是我,文彬卻居然一口咬定和我相似,真是豈有此理。 恩? 我忽然覺得有點不對。 文彬夸贊這幅畫,固然含有討好曉雪的意思,但是曉雪自己呢?她的畫的確是參加過畫展,以她的眼光,不可能看不出這幅畫和我本人完全沒有共同之處。 那么她為何如此生氣? 還有,以她倍受稱贊的畫技,縱使不能將我畫得十分神似,也不至于會走形到這種程度,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 畫上的人,英俊非凡,具有一種高貴的氣度,從容淡定地看著我——這樣一張面孔,曉雪也不可能憑空想象出來。 那么,這件事只有一種解釋:曉雪將畫換掉了。她是故意地。 她為什么要這么做? 文彬為什么要幫她這么做? 畫上的人是誰? 我忽然有了無數的疑問,也就產生了無窮的猜測。這些猜測,令我的心情越來越糟糕。 難道,曉雪竟然背叛了我?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我自己心里便先自一寒,努力想要將它壓下去。然而我無法控制自己的思想,這念頭不斷擴大,漸漸成形。 我連連猛吸了幾口煙,又感覺有些不對。 即使曉雪要背叛我,她為何要采用這樣拙劣的手法?我搖搖頭,不明白,實在不明白。 胸中郁悶難當,我隨手將那幅畫折成一塊,往口袋里一揣,出門去了。曉雪聽見我開門的聲音,跑出來問:“你到哪里去?”“走走。”我頭也不回。 走到樓下,沿著人行道慢慢散步,不斷回憶曉雪平日的點點滴滴,一點可疑的地方也沒有。 是不是我多心了? 但是今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將今發生的事情想了又想,始終不明白,忍不住從口袋里掏出那幅畫,在路燈底下仔細看。 看了又看,始終不是我。 正在煩悶之時,鄰居何大伯看見了我。我還未來得及將畫收起來,他已經很自然地將畫拿了過去。 “這是你們家曉雪畫的吧?畫得真好。”何大伯笑瞇瞇地。 我滿腹心事,只勉強笑了笑:“是嗎?”何大伯沒有察覺我的心情,自顧自下去:“丙辰,畫得跟你一模一樣啊,真不錯!”他什么? “你什么?”我急切地問。畫得和我一模一樣?是不是我聽錯了? 何大伯被我的神情嚇了一跳:“我錯什么了?丙辰,怎么了?”我暗暗吸了口氣,努力使自己語氣平靜一點:“何大伯,你這張畫像和我一模一樣?” “是啊。”何大伯望著我的眼神已經開始有點懷疑,“怎么拉?是不是兩口子拌嘴了?”我擺擺手,將畫收好,繼續往前走。我的本意,是想拉著何大伯問個明白,怎奈我的心情實在是太亂了,一時竟然什么也不出來,只得先行離開。 連何大伯也這畫像和我一模一樣,到底是怎么回事?走到無人處,我又將畫像掏出來看,左看又看,都是另外一個人。 是我的眼睛有問題,還是他們的眼睛有問題? 我忽然有些害怕了。 幾個孩子匆匆從我身邊跑過,我隨手拉住其中一個。那孩子緊張地看著我,正要掙扎,我已經將畫像舉到他們面前:“朋友,看看,這幅畫畫的是誰?”“是你!”孩子們紛紛,同時非常害怕地看著我。我一松手,他們就立刻飛跑起來,風中送來他們含著恐懼的語音“瘋子,這是個瘋子。”瘋子?難道我真是個瘋子? 這么多人都這幅畫畫的就是我,只有我自己不這么認為。我慢慢回想今所發生的一切,是啊,如果我是個瘋子,這一切就都可以得到解釋了。 我忽然覺得有點惡心,冷汗從額頭冒了出來,心里不知道是恐懼還是其他的什么,只覺得難受,非常難受。 我又拉著幾個人問了問,答案仍舊是一樣——這就是我自己的畫像。 難道我竟然不認識自己? 我茫然地望了望四周,區周邊設施齊全,超市和游樂場所都很不錯,人來人往,多好的世界,正常的世界。 而我……卻是個瘋子? 回到家時,已經是夜里兩點多鐘。曉雪給我開了門,她的眼睛有點腫,看來哭過。但是她沒有問我到哪里去了,她什么也沒問,裝做什么也沒發生的樣子,裝做高興的樣子,心地看我的臉色。 我忽然心中一酸,拉著她的手,柔聲道:“曉雪,對不起,是我不好。”她沒有話,卻掉下了一串又一串眼淚。 我掏出那幅畫,故作輕松道:“畫得很象,我的曉雪是個畫家啊。”曉雪哭得更厲害了,抽噎著將頭靠在我肩上。 我嘆了口氣。 好不容易哄得她睡著了,我一個人來到浴室,手里拿著那幅畫,對著鏡子,看著我自己。 鏡子里的我,面色有些蒼白,但仍舊是我平時熟悉的那張臉。 我不是畫像上那個高鼻深目、儀態高貴的男子。 但是在別人的眼里,那就是我。 難道這么多年來,我都不認識自己?或者,他們都不認識我? 究竟哪個才是真正的我? 我用冷水洗了把臉,又想到一個問題,令我剎那間不寒而栗——是不是所有人的臉,其實都不是我平常看起來的樣子?是不是所有的人,其實都有另外一副面孔,只是我從沒發現? 我不由打了個寒噤,如果是那樣,那是種什么情形? 我雙手捧頭,俯在梳洗臺上許久,不敢抬起頭來。我害怕面對鏡子里的自己,害怕面對這個突然變得深不可測的世界。 等我抬起頭,發現鏡子里多了個人。 是曉雪,她不知在我身后站了多久,淚流滿面。發現我望著她,她走過來抱著我:“丙辰,你到底怎么了?”我沒有看她,因為我不能確定,自己看到的這張臉,究竟是不是真實的。 第二,在我的要求下,曉雪給幾位鄰居畫了像。她不知道我為什么要這么做,但是她什么也沒。 她一直畫到夜里7點多才回來,依舊是什么也沒問,遞給我十張畫像。 我將那些碳筆畫像一張張展開——十張畫像,全是陌生的面孔,沒有一張熟悉的,我甚至無從猜測這些臉是屬于誰的。 我咬緊牙齒努力控制自己,但是沒用,我還是不可遏止地發抖了。 曉雪撲上來抱住我,她一直在注意地看我。她的眼神十分憂傷,又一次被淚水充滿了:“你怎么了?”“你畫的是誰?”在她溫暖的懷里,我抖得不那么厲害了。 她一個一個報出畫像中人的名字,每抱一個,就如同一枚鐵彈爆炸在我腦海——全部是我熟悉的人,是多年的鄰居,相處了差不多將近十年的老熟人,我卻完全不認識他們的容貌。 “他們你畫得象嗎?”我抱著最后一線希望問她。 “象。”一個字將我擊得粉碎。我呆住了。 如果他們實際上是這種樣子,那么我平日所見的那些面孔,又是從哪里來的?為什么我看見的和別人看見的不一樣? 曉雪被我的神情嚇壞了,拼命搖晃我,叫我的名字。 “曉雪,”我輕聲,“我想出去走走。”不理她的阻攔,我走了出去。 我去了另外一個畫家的工作室。 也許只有曉雪的畫像和我平時所認識的面孔不一樣,也許問題出在曉雪身上。我想。 那個畫家,是這座城市最出名的畫家。我認識他,也是出于偶然。 他給我畫了幅像。 畫像上的人,高鼻深目,目光中帶著淡淡的嘲諷,望著我。 “怎么樣?”他問我。 “很好,”我,“和我一模一樣。”離開他的畫室,苦澀的風從四面八方吹來,吹得我眼睛生痛。 穿過城市洶涌的人潮,我有做夢的感覺。我知道這些人,他們有另外一副面孔,和我看見的完全不一樣。 我不知道是我看錯了,還是所有其他的人看錯了。但是我知道,我只是一個人,單獨的一個人。 我不想被人當成瘋子。 因此我對曉雪:“曉雪,你畫得很象。”我如往常一樣生活在熟識的人們中間,不去想他們陌生的容顏。 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 我放棄思考。 推薦都市大神老施新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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