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顧蓮經(jīng)過了一次又一次的事情，深刻的知曉了白恒遠真是個要了個命的烏鴉嘴。

    下午的行程走的磕磕絆絆，竟連著遇上了三撥骷髏，眾人的神色越來越凝重，魏宣跑去炮制藥水——顧蓮覺得應(yīng)該是毒藥，剩下兩人開車，兩人修煉，都是肅穆以待。顧蓮不好添亂，又覺得無事可做很于心不安，便殷勤的換著茶水，敲了一下午的核桃。

    到了晚間，更是多添了一個人值班，嚴陣以待。顧蓮盤腿坐在自己屋里，望著外面暗藍的星空，只覺陰風(fēng)陣陣，叫人膽顫。

    她早早歇下，卻怎么也睡不安穩(wěn)，翻來覆去半晌，把毛巾披上御寒，手里拿著魏宣給的兩瓶藥水，自個兒躡手躡腳的走到大巴門口，按了指紋開門下車。

    門口是陳志，異常警醒，在她打開門之前就已經(jīng)睜開眼睛冷冷看了過來。顧蓮悄聲道：“我可以在外面坐會兒嗎？不搗亂。”

    “睡不著？”陳志看了她半晌，手從劍柄拿下，淡淡道。

    顧蓮一喜，關(guān)了門，用力頭：“感覺周圍……怪怪的。”

    陳志一笑：“你倒是敏銳。”

    顧蓮心坐在地上，身體靠著車壁，驚訝道：“真有這么回事？”

    “看著吧，等天亮了，那些作怪的也該出來了。”陳志輕聲道。

    顧蓮樂了：“我以為骷髏什么的都不喜光，喜歡夜黑風(fēng)高的打劫呢。”

    “骷髏也需要歇息，我曾有一次任務(wù)，路邊遇上一只倒地的骷髏，我全沒當(dāng)回事，在旁邊歇下了。”陳志頓了頓。

    顧蓮對骷髏的事情感興趣極了，捧場道：“后來如何？”

    這姑娘真不知道是膽兒大還是膽兒，陳志不由瞥了她一眼，道：“太陽剛升起來的時候，吸足了一夜月光的骷髏站了起來，直接向我奔過來，好在我一直警惕著，沒敢睡死，才把它砍下頭，從此以后，我再也不敢看任何骷髏骨骸。”

    顧蓮想象了一下當(dāng)時的情景，若剛來的三天，她也碰上這種事，估計以她睡得跟豬似的睡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當(dāng)下背脊竄上寒意，她嘆息：“也不知道你們是怎么養(yǎng)出這種寶貝玩意兒的，有生命有感情有頭腦有組織，比起人也就差了一張皮。”

    月牙的，暗黃卑微，被滿天的繁星壓迫的黯然失色。晚上總是涼的，風(fēng)也是干的，吹拂在身上，卻難得清明。周遭沒有蟲鳴鳥叫，兩人一長一短的談話有一種難得的閑適。

    陳志靜默半晌，忽然道：“你給我講講你們那兒的事吧。”

    顧蓮一震，垂頭半晌，笑著抬頭看他：“你信我的？”

    “為何不信。”

    “白恒遠還懷疑著呢。”

    陳志淡聲道：“他信不信，管我什么事。”

    那倒也是。顧蓮想了想，究其原因，大約在她心中她還是個外人吧。不只是在他們五人團隊，而是在這個世界。她，和所有人。

    搖頭一笑，她眨了眨眼睛，仰頭望著星空，那耀眼的星子直要把她眼睛看酸。她喃喃細語，描繪著她夢中的世界：“我家在北京，那里擁擠，忙亂，其實還俗氣又土氣，拜金又世俗，充滿了高樓大廈和人海車流。的時候最討厭的就是秋天的大黃沙，可現(xiàn)在沒了大黃沙，來了霧霾，到糟糕的天氣里，人人帶著口罩，跟生化危機似的，我一直策劃著等我父母退休了，趕緊把他們送出去，免得夭壽。”她到這里，嗤的笑了一聲，無比自嘲，“現(xiàn)在想來，這里可不就是生化危機呢嗎！”

    陳志沒話，顧蓮卻開來了，停都停不下來，胸口有一股氣，讓她越越快，眼睛亮得如星子一般：“我家也在高樓……冬天的時候，就算有暖氣，我也凍得出不了被窩，有時洗完澡出來，我都給緊挨著暖氣發(fā)抖才能緩過來。我平時不大愛出門，就喜歡在家里看看書看看動漫，學(xué)校就在不遠處，每日騎車十分鐘就能到，我們管的松，七半起床都來得及。”

    “學(xué)校其實很無趣，上上課，吃吃飯，再上上課，中途瞅瞅，我又不愛集體活動，參加個社團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

    顧蓮著，忽然嘴唇抿出個柔和的笑容來，似乎回憶起什么好事情：“不過我有一段時間，天天都往圍棋社湊。”

    陳志眼中光芒一閃，輕聲道：“圍棋社？”

    顧蓮沒料到還能得個捧場，心里高興，越發(fā)沒顧忌了：“對啊，少女情懷總是詩嘛……”她一頓，陡然想起現(xiàn)在什么狀況，旁邊傾聽著的又是什么人，眼神黯淡下來，苦澀一笑，擺擺手，“嗐，我現(xiàn)在這個做什么？”

    陳志卻問道：“你喜歡他？你還想他嗎？”

    顧蓮本來還沉浸在朦朧又傷感的暗戀情懷，眼中充滿了緬懷喜悅，聞言差被口水嗆到，一臉驚悚的轉(zhuǎn)頭看他。老天！這是她認識的冷面冷心茅坑里的石頭般的陳志嗎！快告訴她這貨也被穿越了吧？

    現(xiàn)在什么情況？他他他，是在問她八卦嗎？果然八卦是中華民族五千年……不對，近六千年來不變的傳統(tǒng)啊！深受男女老少不同工種的喜愛！

    顧蓮皺著一張臉，深覺鴨梨山大。其實吧，如果換個人，比如范子凌什么的，那絕對是大眾好閨蜜，聊八卦談人生的不二人選，她能拉著他談個一天一夜。換成白恒遠吧，她也能勉強接受，畢竟雙方不存在感情糾葛，就某種意義來，他還算是她在這里最親密的人，倒倒心里話換碗心靈雞湯，也能撫慰一下被末日的瘴氣荼毒的內(nèi)心。

    可是！這是陳志啊！你八卦就八卦吧，可那刀削似的棱角分明的五官！清冷的跟匕首似的目光！這叫人怎么把一腔少女情懷娓娓道來！

    顧蓮表示，男同學(xué)，聊八卦也是要有氣氛的！

    可陳志還在看著她，雙眼漆黑頗為專注，她莫名的緊張了一下，咽了口口水，宛如見到自家班主任午休時間抽冷子查默寫，仔細思量起來。

    喜歡？這個詞在一周之前，還那么讓她悸動開心，不求能成正果，單是把那個清月似的男生藏在心里，時不時的悄悄品一品，就能嘗出百種滋味兒，又甜又苦，一會兒打雞血一會兒吃黃連。

    可是經(jīng)歷了這許多事，她只有四個字來形容：恍如隔世。

    不是不喜歡，只是太奢侈。

    朝不保夕，命如紙薄，步步謹慎，毫無自尊。

    日日討好著陌生的男人，裝傻裝憨賣萌賣蠢，對白恒遠的言語調(diào)笑和動手動腳不僅不能拒絕，還給欲拒還休，深恐惹惱了他，每到黃昏總會擔(dān)心有人唐突，而白日又深陷未知的恐懼中，生怕被丟下、拋棄或者直接扔進骷髏群里。她感覺自己就像是沒有穿著衣服，置身于他們中間，他們的目光帶有篤定，他們把她看的低下。是保命？是討飯？她已不知。她確然不是不食周粟的伯夷叔齊，只世事難，打了一口井就習(xí)慣了不停取水，人一旦突破一次底線，以后就容易沒有底線，但愿自己不要迷失心性，忘記本心，真正墮落。

    又怎可在舍棄一切，提心捏肝的時候，細細觀賞她不染塵世的珍寶。

    她怔怔出神許久，而陳志也沒有打擾。最后，她長呼一口氣，笑著搖搖頭，遺憾道：“不敢喜歡，也不敢想。”稍稍一碰，心肝肺都疼得要裂開。

    父母，好友，喜歡的人，和平的生活。

    統(tǒng)統(tǒng)不敢回想，只怕哪日塵滿面，心如雪。

    陳志神色莫名，有著疤痕的手掌輕輕撫摸著膝蓋，似陷入回憶之中，眼神悵惘。

    兩人各自沉默，各自思量。

    聽到狼嚎的時候，是凌晨四鐘，第一縷陽光已經(jīng)破土而出，驕傲如涅盤之鳳，只待翱翔。

    陳志驀然立起，而另兩人也發(fā)出動靜，顧蓮得到陳志的眼神暗示，飛快跑到歇息著的兩人窗前敲擊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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