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玉真的房間如同一間彌漫著消毒水氣味的手術(shù)室,收拾得干凈整潔,處處可見金屬和白瓷磚凌厲冰冷的反光。這里沒有任何生活氣息,果盤、書籍、堆放的衣物……通通都沒有,宛如一間樣板房。
一個人不可能不在生活中留下痕跡,那么這里如此干凈的原因就很明顯了——這里的主人對待自己的屋子,如同賓館服務(wù)生打掃客房一般毫不留情。
房間里每一個角落仿佛都刻上了“這不是我的家”幾個大字,從里到外都體現(xiàn)著顏醫(yī)生獨有的厭倦淡漠。
——于是,他的動機就更加可疑。
顧蓮緊緊盯著顏玉真,自己也不上為什么,竟然覺得很緊張。緊張什么呢?昨天經(jīng)歷了那么多事情,被羅祭綁架的時候她覺得自己一定完蛋了,可那些加起來,竟都沒有現(xiàn)在這樣的害怕。
大概,這種心情,一半來自未知的恐懼,一半來自對失望的害怕。
顏玉真安靜地看著她,迷茫地反問道:“白先生應(yīng)該授權(quán)給你一張金卡了吧?這是十二層的規(guī)矩,難道你拿的不是金卡?”
顧蓮應(yīng)該松一口氣。這是個合理的解釋,她多想輕易地相信,可是……
“你什么時候稱呼白恒遠(yuǎn)’白先生’了?”她輕輕地,如同怕驚擾什么般問道。
空氣凝固了。
在顧蓮越來越急促的心跳聲中,顏玉真淡漠如面具的表情碎裂開來。
從表情裂縫處。溢出來絲絲縷縷奇妙的笑意。眼前的男子唇瓣帶著濃烈的笑意,眼角向下彎了彎——只是細(xì)節(jié)處的幾個變化,竟讓顧蓮覺得眼前的人一下子陌生起來。
短暫地陷入混亂之后。她很快判斷出事情的真相——
“你是誰?”
她冷冷地問道,后背緊緊貼著椅背,手指悄無聲息地摸向了左輪手槍。冰涼的槍托上有著熟悉而復(fù)雜的玫瑰花紋,她同樣冰涼的指尖輕輕摩挲著光滑的紋路,心里踏實了一些。
“你在什么呢,我是顏玉真啊!蹦莻人——顧蓮不愿意稱呼他為“顏玉真”——歪著頭,輕笑著道。這是顏醫(yī)生表達(dá)疑惑時慣有的動作。然而被他做出來,盡管臉是一樣的,動作是一樣的。卻平添幾分扭曲和譏誚。
很……熟悉。
顧蓮倒抽一口氣,壓制住想尖叫的沖動,一個字一個字,如同老牛轉(zhuǎn)磨一般沉重。咬牙擠出了他的名字:“顧、亦、笙!”
眼前的年前人笑了起來。啪的彈了下手指,眼中是顏玉真絕不會有的諷刺而鮮活的笑意:“bingo~”
洗手間里傳來了嘩嘩的水聲,在空寂的大廳中,無端叫人煩躁。顧蓮呆坐了一會兒,揉了揉臉,看向黃紙備忘錄。她警惕地抬頭,再三確認(rèn)那人還在里面以后,將備忘錄翻到最后一頁——有牛皮包裹的底托顯露出來。黑色的細(xì)膩紋路看起來異常沉穩(wěn)。
她若有所思,伸手捏了捏。雖然微不可查,依然能感覺到里面藏著什么東西。從形狀來看,或許是硬紙板,或許是銀聯(lián)卡,但顧蓮知道,那一定是一張專屬于網(wǎng)管的房卡。
水聲變,旋即只剩模糊的水滴聲。顧蓮加快了速度,輕輕推開生銹的裁紙刀,對著邊緣的位置輕輕一劃——沒打開,裁紙刀相對于這一層牛皮顯得太過薄弱,它只留下極淺極淺的白道子。
顧蓮并不氣餒,手上耐心地磨著,眼睛機警地注意著洗手間的動態(tài)。
撲一聲,裁紙刀終于突破了防線,底托發(fā)出了一聲悶響。顧蓮手疾地將卡片抽了出來,與此同時,洗手間的門終于徐徐開啟。
“我很感動,你竟然能在顏玉真的臉上找到我,你果然是個念舊情的人!
伴隨著輕佻的話語,一張眼熟到顧蓮想要忘記的清秀臉龐,裹挾著噩夢般的回憶,出現(xiàn)在眼前。
顧亦笙露出了本來的面目,同樣削瘦的臉,然而比之顏玉真更加蒼白。他的五官秀氣到顯得女氣,高傲地挑起一邊唇角,笑容譏誚,看起來有些神經(jīng)質(zhì)。
他瘦如竹竿,但顧蓮無法比較出他和顏玉真究竟誰更瘦一些,因為他換了衣服。顏醫(yī)生很喜歡在干凈整潔的襯衫外面套上一件件寬松的毛衣、披風(fēng),這讓他在發(fā)呆的時候顯得有些呆萌,讓人忍不住伸手替他挽挽袖子——呃,當(dāng)然,遠(yuǎn)征基地里恐怕不會有活人愿意這么做,至于死人……
或許是樂意的吧,畢竟顏醫(yī)生這么愛他們。
而顧亦笙則不同,他在被顧蓮揭穿身份以后,就干脆利落地脫去了滿滿的顏氏風(fēng)格的衣服,換上了松松垮垮地襯衫和闊腳褲,幽幽站在那里,愈發(fā)顯得骨瘦伶仃。
顧蓮不由諷刺道:“這是男友襯衫嗎?”
“你太過分了,昨天你才我們是老本家的!鳖櫼囿闲θ轁M面,邁著長腿神態(tài)輕松地走了過來。她看著他,總覺得一個男人瘦成這個樣子卻擁有顏醫(yī)生的身高是一件很古怪的事情——宛如常年不見天日的吸血鬼。而此時,這名吃人不吐骨頭的老本家正用一種夸張如歌劇詠唱的悲傷語調(diào),西施捧心道,“唉,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fēng)悲畫扇啊……”
“我想再給你來一針!鳖櫳徴嬲\地道。
顧亦笙笑容一頓,旋即微笑道:“我更喜歡你昨晚的樣子,你的嘴唇很柔軟!
輪到顧蓮臉色僵住了。
一比一,平手。
“你從什么時候變成顏醫(yī)生的樣子的?”顧蓮放松地問道,如果只從表面上看,一定沒有人能想象到她掩藏在衣服下面的手正緊緊貼合在扳機上,她需要用力克制自己。因為左輪手槍輕巧的設(shè)計使得它的扳機力實在太,稍一使勁就會有子彈呼嘯而出。
“在你遇上老鼠之前。”顧亦笙狡黠地笑了下。
“哦……他沒事吧?”
“你很擔(dān)心他?”顧亦笙揚眉。
“畢竟相識一場嘛!鳖櫳徫恍Γ孟癫簧踉谝獾啬。眼神卻透露出緊張。
顧亦笙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地頭:“他是個幸運的孩子!
顧蓮眨眨眼:“你還兼職神父嗎?”語氣帶著嘲諷。
“你放心,他沒事!鳖櫼囿下柤缫恍,“他沒那么好對付,我也沒那么兇殘。不要搞得好像我是什么窮兇極惡的人一樣!彼戳搜鬯谋砬,“喂喂喂,別表現(xiàn)得這么不屑嘛。我的是真的!
啊,控制不住表情真是不好意思,顧蓮拍了拍臉。讓表情恢復(fù)正常。
“我催眠你,你打我一針,我們算不算扯平了?”顧亦笙拉開椅子,松松垮垮地坐下。神態(tài)輕松得好像他們是多年的老朋友。
扯……平?
扯平個鬼!
顧蓮怒了:“我只是自衛(wèi)反擊而已啊。誰和你扯平了!”
顧蓮只要一想到昨晚自己如同提線木偶一般被他操縱,就覺得怒從中來。
顧亦笙想了想,恍然大悟,湊上前來指指唇角。
盡管距離足夠遠(yuǎn),她還是下意識地往后靠了靠。這個動作泄露了她的緊張,她惱怒地瞇起眼睛,沒好氣地道:“干嘛?”
“既然你覺得被我親了不劃算,那你親回來。我們就扯平了啊。”顧亦笙笑嘻嘻地道。
“……”喉嚨梗了梗,顧蓮順了口氣。告訴自己你要冷靜。
“不過……”顧亦笙半個身體探過來,一手稱在桌面上,輕輕微笑,兩人距離只剩一個椅位,陰影覆蓋在她身上,秀氣而略帶神經(jīng)質(zhì)的笑容極有壓迫力。就在顧蓮悚然一驚,兔子一樣縮起肩膀的時候,他迅速地伸手奪過了她膝上的備忘錄,揚了揚眉毛,“你又對它做了什么?”
牛皮底座上,有著東一道西一道的劃痕,顯得破破爛爛。
顧蓮一臉無辜地聳肩:“我以為里面會有什么!
顧亦笙哼笑一聲,打量了她一眼,倒也沒再多什么。懶洋洋地靠回椅背,他給自己倒了杯大麥茶,咕咚咕咚飲了下去,漫不經(jīng)心地道:“那個少年也是倒霉!
顧蓮肅然斂容道:“你對他做了什么?”
“為什么問我!鳖櫼囿喜粷M地扁扁嘴。
“我仔細(xì)想了想,會阻止我去找阿昭的,好像只有你一個。”顧蓮淡淡道。
誰也看不出她心里油煎一般的難受。
——阿昭是受她牽連的。
這句話,從見到那名男生到現(xiàn)在,一直都在腦中嗡鳴作響,蟄得她腦仁都疼。
“確實,要和我一關(guān)系也沒有,那是騙人的。”顧亦笙撐著下巴道。
顧蓮臉色一變,憤怒地盯著他看。他不慌不忙地笑了笑,道:“你別急,我昨天可是去參加晚宴了,沒那時間對他動手!
顧蓮本應(yīng)注意到他昨夜赴宴這件事情,她并沒有在席上看到他;然而強烈的恐慌和擔(dān)憂讓她把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了周昭身上。
顧亦笙緩緩地笑了起來,如同看到獵物落入陷阱的獵人,喜悅的笑容叫人無端膽寒。
“關(guān)于網(wǎng)管的事情,你可以問問白恒遠(yuǎn)!
燈光白的刺眼,將兩人的臉龐照得白慘慘。
顧亦笙略帶女氣的秀氣容顏上,帶著一抹惡作劇般的笑容,迷離的黑眸因為惡意的期待而亮閃閃。
——如果,他和顏玉真但凡有一共同的話,那就是執(zhí)著。
他既然了要坑白恒遠(yuǎn),那么他一定要做到。
這才是他昨夜選擇白恒遠(yuǎn)獨處的時候出現(xiàn)的原因。
這是你那一針的回禮,希望你喜歡我的禮物,倒霉的丫頭。顧亦笙愜意地看著顧蓮逐漸褪去血色的臉,如同口味挑剔的美食家在享用難得的佳肴,露出了雪白的牙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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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腦修好了,碼字效率一下子upup~~啊本君果然是個念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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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以上。(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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