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斗場的人們陷入了恐慌中,一時沉寂下來,空氣中流竄著一股令人不安的騷動。不知過了多久,終于有人從里面緩步走出,切斷了這奇妙的氣氛。
“我是這里的主人。這位朋友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貴干。”
蒼老而中氣不足的聲音靜靜響起,卻讓人不容忽視。角斗場的人一見他出來,如同有了主心骨,長長舒了一口氣,背脊挺了起來,沉默而恭謹?shù)牡皖^,讓出道路,如防風林一般靜靜守在他的左右身后。
年輕人輕蔑又不屑地一笑,燦若華光,眼睛冷冷看著萬老。萬老若蒼老的眼中殘留著鋒銳,精光閃爍,鋒芒畢現(xiàn),對著年輕人富有侵略氣息的咄咄逼人視若無睹。
烈烈陽光炙烤著大地,安靜被反復蒸騰,有人額上冒汗,滴答一聲,落在地上。
忽而,一聲輕笑傳來,眾人望去,只見車門開啟,一雙矯健有力的腳先落地,繼而是挺拔的腰、寬闊的肩,最后是俊朗的面孔,一雙俊俏的桃花眼里似笑非笑,如蘭芝挺拔高大,風流人物莫過于此。他下了車,半側著身體輕輕闔上了車門,而后抬頭一笑,神色自若地對著面色沉靜的萬老笑道:“貴客駕臨,主人不該先招待一番嗎?”
青年肩寬體長,俊面風流,舉手投足雅致無雙,微勾的嘴唇似能勾起人壓在心底最深處的欲.望,成熟的氣質中又摻雜著頑劣惡童似的邪意,如霧里看花叫人捉摸不清,既親切,又莫測。
“貴客?”萬老頗為玩味地念著這個詞,微微一笑,蒼老的皮膚如同被熱水泡開的干果舒展開,細細的紋路蔓延,有種讓人不舒服的冰涼滑膩之感,溫和地道,“確實是貴,閣下這一擊已經(jīng)足夠我花去小半年的收入來修補了。”
有人暗嘆萬老當真好涵養(yǎng)。不說維修費和寒冰期沒有屋檐遮擋的損失,就是剛剛死去的十幾個人也都是一筆不菲的財產(chǎn),萬老卻能保持面色不改,不得不佩服。
“客人貴不貴,端看主人的對待。若主人家好生招待,客人也會心生感激,于人于己都方便,您老覺得可是?”男人挑眉,慢慢一笑,漫不經(jīng)心的態(tài)度里自有一股散漫閑雅跳脫而出。
萬老眼皮一跳,瞇縫著眼睛打量著眼前兩名男子,心里已知他們要找的人是誰,只不知哪一個是三少爺……
但現(xiàn)在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認,甚至也不能給他們機會讓他們說出自己的身份。萬老在心里盤算著,把他們抓住押送回鴻雁基地,轉手交給那位,他的過錯也就全抵了。到時候把這位少爺弄得狼狽不堪,風風火火鬧得人盡皆知以后,再揭開身份,爆出沖冠一怒為紅顏的丑事,如此不用去他的命也能費了他一半武功了,實在是。
“我知道了。你們要找的人就在里面,交給你們也可以,只是……”萬老停頓了一下。
“只是?”白恒遠冷笑。
“我需要保證我們的安全。”萬老微笑著答道。
范子凌側頭看了他一眼,不著痕跡地移開目光,上前一步漫不經(jīng)心地淺笑道:“你要我們怎么保證?”
“那就要看你們的誠意了。”萬老平淡地說道。
白恒遠冷冷望著他,嘴邊燦爛的笑容有著如狼一般的狠絕,握住冰涼的弓的手指卻捏得死緊,骨節(jié)發(fā)白,似要把它生生掰斷。他知道為何范子凌會出來替他說話。他現(xiàn)在情緒不對勁胸口堵著一口郁氣,五臟六腑都似在被灼燒著,于骨骼血脈中左突右撞尋找著出路,似乎只差一個借口,他就會爆發(fā)出來。
心里似冰火兩重天,焦躁不安擔憂惶恐,每度過一天每靠近一寸,他都會覺得有什么在掐著他的喉嚨,呼吸也變得日漸困難。
娛樂場是什么樣的地方,他太清楚了。一個長相不差的女孩出現(xiàn)在這里,猶如羊入虎口,只要稍微想一想她在這里的兩周時間里曾發(fā)生了什么,他就覺得心如火燒,疼得要命。
死追活趕的時候還有個盼頭,可如今到了地兒了,他反而遲遲邁不動步子,明知道那老頭心里有鬼在拖延時間,他卻拿不起素日的果斷,腳如生根了般動不了,任他在那里說著,似是多聽一句,她就多一分安全的可能。
少女好不狡黠的若即若離早被忘在了腦后,只有她黑亮眸中明艷得似能照遍荒蕪的色彩刻在了腦海中。午夜夢回,一抿唇,一彎眸,世界都亮了,然而轉瞬間又是她臉色蒼白眼神空洞倒在血泊中的景象,肌膚如玉易碎,似空心的木偶魂魄盡失,只是一眼,就凄哀得叫他心疼得緩不過來氣。
然后驚醒,然后被涼,然后寂寞惶恐得無可救藥。
范子凌早就暗中提醒過他她可能的處境,可他現(xiàn)在只想知道她是否安好,只想知道她還在不在,哪怕她在他懷中想著離去想著別人,也好過這樣拿命吊著他,不生不死的煎熬折磨。
她就在里面……
嗓子眼干涸得厲害,心跳也快的厲害。他咬著牙死撐著,不知在和誰較著勁兒,這破爛的建筑在他眼中如同甜蜜荊棘的陷阱,她的生死是薛定諤的貓。
打開盒蓋,見證生死,這一瞬間未免太過殘酷。
近鄉(xiāng)情怯,白恒遠再剛烈堅強的性子也難免膽寒,甚至覺得前幾日路途上的顛簸煎熬都算不上什么了。
“少跟我廢話。”范子凌瞥了眼白恒遠,似笑非笑地開口,自若地轉移他人的注意力,“若不交出人來,你們這幫人現(xiàn)在就可以去死了,想搞小動作的就省省吧,對大家都好。”
“好啊,臨死了還能拖著個年輕姑娘一起走,黃泉路上倒也不寂寞。”萬老微笑著接道,沒有任何的猶豫。
聞言范子凌不怒反笑,眼中寒芒一閃即逝,而白恒遠的反應更加直接,手一松,箭矢流過,在萬老腳邊的土地上轟出了一個大坑。轟隆聲響,飛沙漫天,驚呼嗆咳聲連成一片。銳利的沙石劃過萬老的小腿,萬老悶哼一聲,鮮血很快就洇濕了褲腿。萬老身后的人大驚,反應過來以后搶在他前面驚慌失措地問道:“萬老!您可還好?”
“無事,不過是劃破了腿罷了,不要慌亂。”萬老眉頭皺了皺,鎮(zhèn)定自若,枯瘦的手輕碰了碰擋在他前面的人的肩膀,示意他們閃到一邊去。他微微一笑,仰首看著兩個男子輕聲道,“只要藏好了人,這點小傷算什么。”
兩名男子臉色具是變寒,雙方隔著還在紛紛揚揚的黃沙,陷入了僵持。
白恒遠一方擁有至銳的攻擊力與至堅的防御,雖說無法全剿一幫荷槍實彈的武裝分子,但是殺死萬老的能力卻是有的。
另一方面,萬老這方卻握著顧蓮這個生死不知的人質,且有地利有人和,又是以逸待勞,彈藥充足,暗中藏有狙擊手與能力未知的異能者,想要牽制甚至留下白恒遠二人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生死牽制,空氣中流竄著令人緊張的氣息。(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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