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豫州往北皆是寬敞官道,再加連日天晴,第五日下午,秦氏的馬車行至臨安城郊。
此時已入臘月下旬,距離除夕不過十日,雖還未入臨安城,帝都的巍峨氣勢卻已盎然,寬敞官道可數(shù)十匹駿馬同行,雖是寒冬臘月,道兩旁卻有高聳的綠樹成蔭,一抬眸,又見前面道上車馬如織,或是往帝都去的,或是出城的,皆是非富即貴之象。
而再往更遠(yuǎn)處看去,淺灰色的天幕之下,一座巍峨高闊的城池如巨獸一般佇立,青灰磚石搭就的城墻足有十來丈高,城上樓闕恢弘,旌旗獵獵,隱隱可見披堅執(zhí)銳的甲士錚錚而立,掀簾而觀的秦霜不自覺屏住了呼吸,只覺那巍峨的城樓無形之中帶著一股子迫人之勢,只逼得她不敢像往日那般張揚(yáng)多言,她微抿唇,下意識緊張內(nèi)斂起來。
馬車徐徐而行,越是往前越能看到城門前人潮如織。
忽然,馬車之后一陣急促的蹄聲響起,秦霜還沒來得及回頭,便見幾個身披狐裘的年輕男子自馬車旁飛馳而過,馬蹄聲和男子們的笑鬧聲交疊,男子們意氣飛揚(yáng)馬鞭急落,那翩飛的墨發(fā)和迎風(fēng)而鼓的衣袂莫名讓秦霜心動不已。
秦霜深吸了一口氣,黑白分明的眸子亮晶晶的。
這就是帝都,這就是讓所有大周百姓心馳神往的帝都!
前面馬車?yán)铮叵嬉苍诔饷婵矗鄣椎纳裆惹厮@激動,她緊緊盯著那幾個越行越遠(yuǎn)的俊朗背影,眼底生出一種堅定的,勢在必得的明光。
茯苓也在朝外面看,她甚至眼眶微微發(fā)紅,“回來了,小姐,咱們終于回來了。”
秦莞靠在車壁之上,雖然未刻意的看出去,可眼角余光隨便一掃便能看到外面分外熟悉的景致,京城,這是她闊別了四個月的京城——
秦莞垂在身側(cè)的粉拳微攥,看著那越來越近的城門,只覺渾身上下都失了力氣似的不知作何反應(yīng),她眸光沉重而幽深,那夜的血火箭雨一瞬間仿佛沖破了時空的阻隔釘在了她身上,四肢百骸生出幾分遲緩的鈍痛,連神魂都飄忽起來。
“小姐,你看,那是不是侯府來接咱們的人?”
茯苓忽然的一聲輕喝讓秦莞回了神,她背脊一直,狠命讓自己抽離而出,往不遠(yuǎn)處一看,果然,道旁站著幾個人,正遙遙的朝他們這個方向看過來。
秦莞唇角緊抿一下,如身披鎧甲的士兵一般端正坐好。
再回京城,悲痛固然錐心,可眼下入侯府卻是輕忽不得,九小姐在侯府住了五年多,這五年的時間,足夠讓侯府中人對九小姐了解頗多,她不可讓人發(fā)現(xiàn)自己身份有疑。
茯苓見秦莞面色沉重,身形僵緊,眸色不由也是一悲。
“小姐,咱們回來了,回來了就好了。”
秦莞點(diǎn)了點(diǎn)頭,九小姐也是父母雙亡,當(dāng)年離開京城亦是不得已之舉,如今再回京城,與她的心境倒也有幾分契合,如此倒也不顯她太過異常。
“世子爺,小人拜見世子爺——”
不過片刻,最前面秦琰的馬車就已經(jīng)到了那幾人跟前,一個身著藏藍(lán)色圓領(lǐng)長袍的中年男子上的前來拱手行禮,馬車車簾一掀,秦琰自車窗中道,“吳管家。”
吳恙面容方正膚色偏黑,個頭不高,乍看之下略顯敦實(shí),然而他卻生了一雙不大卻晶亮的眸子,再加上說話之時總帶著明快的笑意,和周懷相比,便要親切爽朗的多,若不知其身份之人大抵以為他只是個尋常的侯府管事,可茯苓早前說過,侯府有兩大管家,一為周懷,二便是這吳恙,周懷常跟在秦琰身邊,這吳恙,自然就是跟在秦述身邊的人了。
這樣一個爽利不見多么精明的人卻是忠勇候身邊的大管家,可想而知其人內(nèi)蘊(yùn)絕非面上這般簡單,吳恙見秦琰掀開車簾便又是一躬,隨后便笑道,“侯爺知道世子爺今日回來,一大早便吩咐小人來此等候了,這一去便是一月,世子爺辛苦了。”
說著又看了一眼馬車旁騎馬的周懷,“老周也辛苦了。”
周懷牽了牽唇?jīng)]說話,秦琰看了一眼城門方向道,“眼下天色不晚,怎讓你來接?”
吳恙從來都是不離秦述身邊的,何況秦莞三姐妹并非什么大人物,有他照看著便好,無需專門派人這么大老遠(yuǎn)的來接,而吳恙一早來此等著,必有緣故。
吳恙看了一眼后面的馬車車隊(duì),低聲道,“城門這幾日查的嚴(yán),咱們的馬車多,侯爺特地讓小人來接世子,怕入城門的時候生出什么不便來。”
“嗯?”秦琰眉頭微皺,“發(fā)生了何事?”
吳恙唇角微抿,“和侯府無關(guān),待回去之后再容小人細(xì)細(xì)稟報世子爺。”
秦琰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那就走吧,出去多日,我亦念家了。”
說著秦琰便放下了車簾,吳恙帶著幾個家仆出來之時都是騎馬,此刻也都翻身而上走在了前頭,不多時,馬車車隊(duì)便近了城門口。
到了城門之前,巍峨煊赫的臨安城城樓越顯迫人之勢,高高的樓闕投下大片的陰影,只壓的等在城門內(nèi)外的人喘不過氣來,秦琰掀開車簾往外一看,城門之外排著老長的隊(duì),而很快,他們的馬車停了下來——
馬車一停,后面秦莞幾人都覺出不對,各自掀開車簾一看,都發(fā)現(xiàn)事情不太尋常,雖然帝都戒備一定比其他城池森嚴(yán),可眼下太陽還未落山,遠(yuǎn)不到宵禁時分,城門口卻排查的這樣嚴(yán)是為何?秦霜放眼一望,卻不見適才那幾個打馬而過的年輕男子。
“這樣等只怕要等許久。”秦琰皺眉道。
吳恙忙道,“這邊是小人來接您的緣故,侯爺給了小人他的令牌。”
秦琰“嗯”了一聲,吳恙這才下馬上的前去,他行至城門口,走到了城門守衛(wèi)衛(wèi)隊(duì)長跟前,低聲說了幾句,那衛(wèi)隊(duì)長往后面秦琰的方向看了一眼,很快便點(diǎn)了點(diǎn)頭。
吳恙便連聲笑著道了謝,隨即返回到了秦琰馬車旁。
“世子殿下,都好了,咱們走吧。”
話語落定,馬車徐動,很快,侯府的車隊(duì)從排起的長隊(duì)旁邊緩緩走到了前面去,馬車?yán)锏那厮姞铑D時眸露驚喜,她只將窗簾掀開了一條小縫,眼睜睜的看著排起的長隊(duì)被她們后來者居上趕超了過去,排著的隊(duì)伍之中有衣著樸素的百姓,也有看起來衣衫華麗的富貴人家,更有華章朱漆的矜貴馬車,然而這所有的人皆只能乖乖排隊(duì)等候。
秦霜胸口生出幾分意氣,這頓時讓她明白了侯府在京城的地位不低。
雖然她并非侯府所出,可以后走出去背后卻也有侯府的名頭,想到這一點(diǎn),秦霜下巴揚(yáng)了揚(yáng),她可是忠勇候的親侄女,就算是錦州來的又如何?身份可也不低!
這么想著,秦氏的馬車便走到了守城衛(wèi)兵的跟前,因秦氏的馬車太多,吳恙正上前去和守城的衛(wèi)兵說和,可忽然間,他們身后響起了一陣又急又快的馬蹄聲!
這馬蹄聲和先前那一行年輕男子的不同,那些男子御馬雖也不慢,卻遠(yuǎn)遠(yuǎn)沒有這一行飛騎來的疾快,而這行飛騎到了城門口人多之地還未勒馬減速,那股子張揚(yáng)跋扈的橫沖直撞之意就越發(fā)的明顯,幾乎是同時,秦琰聽到這聲音心也一皺眉。
“讓開讓開,國公府世子爺回城,別擋路!”
一道粗蠻的聲音雖蹄聲而起,吳恙回眸一望,臉色頓時微微一沉。
只見十多烏衣輕騎快馬而來,眼看著就要將來往和排隊(duì)的百姓撞倒,人群驚惶逃散,那十多輕騎自秦氏的馬車旁直沖而至,直將秦氏的馬兒都驚的躁動不安。
當(dāng)頭之人二十來歲,生的硬朗周正,一雙劍眉斜飛入鬢,一對細(xì)長眼眸亦快要飛上天去,他身著白色緊身勁裝,見侍從野蠻橫沖也不管,面上滿是自傲得意,其座下馬脖子上掛著一把長弓,長弓旁一支裝滿了帶血箭矢的箭簍,而他身后的侍從亦是各個馬配弓箭,且馬背之上還綁著大大小小的竹簍,隱隱可見里面血肉模糊的牲禽。
吳恙瞇了瞇眸子,面上親切笑意一散,略帶了兩分戒備。
“喲,這是誰家的馬車敢擋了爺?shù)牡馈?br />
十多騎快馬全然打亂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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