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氏回到自己房間,曲淼還在屋里等著,見她回來,忙迎上前,“娘,爹怎么說?是不是有什么仇家?” 李氏臉色難看,神情恍惚,抬頭怔怔的看著曲淼,半晌,突的陰陰一笑,抬手撫上曲淼的頭發,“淼兒,你爹、你爹說讓咱們去你外婆家躲一躲,等事情過去了,再讓咱們回來。” “啊?”曲淼愣了一下,慌聲問道,“爹有沒有說是誰要殺咱們?” 李氏搖了搖頭,“你爹也不知道,你回去收拾行李吧,悄悄的,別讓人知道,免的讓人發現咱們要走!” “那咱們什么時候回來?”曲淼還記掛著紀余弦,自是不愿離開靖州。 “不知道,去吧!”李氏推了一下曲淼的肩膀。 曲淼無奈,只得回房收拾行李。 李氏在床上坐了一會兒,忍不住眼淚流下來,她跟了曲文昌二十年,竟然不如一個丫鬟出身的女子,他還要為了她殺了自己,何其狠心? 二十年,兩人說不上多恩愛,卻也是相敬如賓,沒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枕邊的人早已對自己動了殺心! 這些年,她壓著他,不讓他納妾,就是因為怕妾侍生了兒子,在這家里再沒有自己的地位。 他就是因為這個恨自己吧! 他和元珠的事其實她之前已經有所察覺,才著急將元珠嫁出去,只是不曾想,兩人孩子都有了! 這幾日她心灰意冷,卻還不至于絕望,而今日,心徹底死了! 他不單想殺了自己,竟然連女兒都不放過! 對,她們死了,他就徹底沒了顧慮,可以和那賤人一起過日子了。 什么夫妻情分,都是笑話! 李氏心里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恨,撲在床上哭了一會兒,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身邊的丫鬟進來,掌了燈,見李氏在床上哭,忙過來勸解,“夫人別傷心了,老爺定是被那賤人勾引的,等想明白就會把她趕出去!” 這幾日李氏為了元珠的事傷心,下人都是看在眼里的,此時也以為她是為此難過。 李氏擦了擦眼淚起身,問道,“老爺呢?” 丫鬟躊躇了一下,才低聲道,“方才前院里來人說那賤人腹痛,把老爺叫過去了!” 幽暗的光影下,李氏眼里沁著刻骨的恨意,幽幽的看著窗外。 她這一走,只便宜了元珠那賤人! 而如今,她已顧不上了,聽曲文昌的意思,今日殺她不成,還會再有第二次,她要盡快離開靖州,保命要緊! “夫人您別生氣,都是那賤人的狐媚招數蒙蔽了老爺,看她能囂張多久!”丫鬟為李氏捏肩勸道。 李氏抬手攏了攏頭發,淡聲道,“讓下人擺飯吧!” 飯后李氏便開始收拾東西,衣服,首飾,這些年自己私存下來的金銀、銀票,還有一些古董花瓶,整整兩大紅木箱子。 下人來報,老爺今晚不舒服就睡在書房不過來了! 李氏知道曲文昌一定是陪著元珠,也不去鬧,只道知道了。 次日一早,曲淼過來,告訴李氏自己行李都收拾好了! 李氏雙眼哭的紅腫,拉著曲淼的手,“淼兒先陪娘吃飯,等太陽升起暖和了咱們再走。” 曲淼心不在焉,訥訥點頭。 一直過了巳時,日上三竿,李氏招來下人問道,“老爺呢?” “回夫人,老爺今日陪著長公子去綢緞鋪查賬了,讓小的告訴夫人,晌午不回來用飯了!” “嗯,下去吧!” 李氏斥退了下人,讓曲淼在自己房里等著,一個人往書房而去。 她不能就這樣白白走了,跟了曲文昌二十年,她總要給自己一個交代,況且,總要有些東西在手,曲文昌才不敢再輕舉妄動! 李氏進了書房,將下人遠遠退開,窗門都緊緊關好。 走到書架前,李氏左右看了看,手放進格子內摩挲。 她是個婦人,曲文昌有些事并不會讓她知曉,但并不代表她就什么都不知道,至少,有幾次她偷偷瞧見過。 果然,書架的第三排一個木閣是活動的,她輕輕握住往里面一推,只聽“咔咔”木板移動的響動,很快書架向兩側移開,中間露出一個暗格,里面放著一銅箍紅木箱。 李氏看了看身后,伸手將木箱抱了出來。 放在桌案上,李氏用提前預備好的鐵錘將銅鎖砸開,打開后,頓時雙目一亮。 木箱分三層,第一層,是成摞的銀票,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她拿眼一掃,至少上百萬兩銀子! 她知道,這些都是曲文昌侵吞的紀府的財產。 第二層,是他侵吞銀子的賬本,和那些同流合污的商戶掌柜進出的賬目清算,還有他收銀子的簽章及那些掌柜的簽章。 第三層,是這些年他收集的一些古玉珍奇,都是小巧玲瓏的東西,卻個個價值連城。 李氏看著這些東西,無聲冷笑,又喜又恨。 喜的是有了這些金銀,她和曲淼后半生無憂了,恨的是曲文昌竟瞞了她這么多! 藏了這么多銀兩和寶貝,她若不看到,是不是以后都給了那個小賤人母子! 李氏心中恨意難平,打算全部都帶走,一樣都不給曲文昌留下! 找了一個包袱,李氏將所有的東西都裝進去,裝好好,才將木箱放回,把書架恢復原樣。 曲文昌,你對我不仁,就別怪我對你不義! 有了這些東西,她后半生榮華富貴,還有何懼? 李氏抱著包袱,出了書房,快速往自己院子走。 回去后,讓心腹的下人已經在后門備好馬車,迅速的開始裝車。 曲淼見李氏惶急的模樣,心中疑惑,“娘,咱們不向爹爹告別嗎?” 李氏訕訕笑道,“不用了,這是你爹的意思,讓咱們悄悄的走。他懷疑咱們府里有內奸,所以誰也不告訴!” 曲淼了然,“是!” 兩人帶著行李,帶著那個大包袱,匆匆上了馬車,趕著向城門而去。 一路無事,很快便到了城門,城門左右站著兵丁守衛,正對著進出城的百姓盤查。 李氏坐在馬車里,心里也不免慌張,只吩咐車夫快走。 到了城門下,只聽守衛喝道,“停車,搜查!” 馬車上坐著車夫和李氏的丫鬟,問道,“出了什么事?” 李氏也將車門推開,問道,“怎么了?” 守衛拿著長矛,不耐的喊道,“快下車,下車,搜查!” 李氏怎么敢將那么多銀子讓人看到,拿出幾兩碎銀子塞給那守衛,笑道,“咱們都是婦道人家,出城上香的,里面是我的女兒,望官爺行個方便!” 那守衛收了銀子,卻道,“昨天城里死了人,上面下令每一個出城的人都得嚴查,別廢話,趕緊下車!” 李氏一怔,“什么人死了?” 守衛畢竟收了銀子,態度不像方才那么強橫,回道,“是城中紀家盛宇掌柜家里的伙計。” 李氏腦子里有個念頭一閃而過,快的她還沒抓住,身子突然被那守衛推到一旁,馬車里曲淼也被人推了出來。 曲淼緊緊抱著李氏的肩膀,瑟瑟道,“娘,這是怎么了?” 李氏站在馬車下,目露思忖,似是有事不對! 不待她想明白,正搜馬車的守衛“咦”了一聲,問道,“這包袱里是什么?” 李氏猛然驚醒,想起包袱里的銀票賬本,慌忙上前阻止,然而包袱已經被解開,那守衛看到這么多的銀票猛然瞪大了眼。 伸手又去拿那些賬本,“這是什么?” 李氏急忙上了馬車,將那些銀票賬本抱在懷里,“別動,這是我家的東西!” 那守衛冷冷看著她,“你不說出城上香的嗎?為什么帶了這么多銀票,這銀票哪里來的?” 被守衛一喝,李氏頓時慌了神,“是我家的,我家的!” “大人說了,行為異常者都要帶過去審問,跟我走吧!”守衛道了一聲,讓人過來牽馬車。 李氏慌忙攔住,“官爺!這真是我們家的,我是紀府曲管事的夫人,這都是我的!” “見了大人,是你們的自然會還給你!”那守衛不耐的將李氏推開,趕著馬車就往府衙走。 李氏和曲淼忙在后面跟上。 到了府衙,那守衛將情況跟靖州劉太守一說,劉太守也覺得蹊蹺,一個婦人帶著那么多銀票出城做什么。 “把東西拿來我看看!” “是!” 很快,李氏的那個包袱就放在了劉太守的公堂上。 劉太守看了看銀票,又看了看那些賬本,越看越心驚,沉眉問道,“盛京紀府長公子是不是在靖州?” 旁邊師爺回道,“是,聽說長公子來靖州七八日了,正在查賬!” 紀家的商戶在靖州都是納稅大戶,官府的人自然也格外的關注些。 劉太守點了點頭,道,“去把紀公子請來,若是他們家的曲大管事在,也一并請來!” “是!”一侍衛應聲,快步往外走。 李氏和曲淼此時都被安排在一旁的廂房里。 曲淼見李氏焦慌不安,問道,“娘,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氏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怔怔道,“淼兒,咱們家完了!” 這個是時候已經晌午了,紀余弦和曲文昌查賬出來,正在一酒樓吃飯,菜剛上來,就聽呼啦呼啦進來一群府衙的官差, “紀長公子是不是在這兒?” 掌柜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慌忙道,“在,在,小的給幾位官爺帶路!” 進了雅房,官差捕頭客氣道,“紀長公子,我們大人請公子去一趟府衙!” 紀余弦氣質慵懶鎮定,不見慌張,只淺笑問道,“現在?” “是,勞煩公子跟咱們走一趟!” 房間里除了紀余弦和曲文昌還有幾個商戶的掌柜,均是一臉驚訝,好端端的,太守大人傳喚紀余弦做什么? “對了,大人交代,請曲管事一同過去!”那頭領又道了一聲。 曲文昌倏然抬頭,目光閃爍,問道,“官爺可知道大人找我們何事?” “曲管事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是!”曲文昌精目沉著,淡淡點頭,跟在紀余弦后面往酒樓外走。 一炷香的功夫,眾人到了府衙,衙役直接領著兩人向著大堂走去。 一進去,見李氏和曲淼也在,曲文昌立即驚聲問道,“你們怎么在這兒?” 曲淼忙道,“爹,您讓我和娘去外婆家,我們剛一到城門就被攔住帶來這里,你趕快帶我娘親回家吧!” 曲文昌更是驚訝,“我什么時候讓你和你娘去你外婆家?” “昨天我和娘被刺殺,不是您讓我和娘出去躲躲的嗎?”曲淼問道。 曲文昌瞪大了眼,看向李氏。 李氏低著頭,將整件事前前后后的考慮了一遍,倏然問道,“刺殺我和淼兒的人,不是你派去的?” “夫人說什么呢?我什么時候派人殺過你和淼兒?”曲文昌越發的心驚。 “那你昨日在書房里說人沒殺死,要繼續派人去、”李氏說到這猛然停下,倏然轉頭。 劉太守冷冷的看著他們一家人,淡聲道,“李氏繼續說啊,曲文昌要殺誰?” 李氏臉色霎時慘白,惶恐后退。 曲文昌更是雙腿一軟跪在地上,“大人明鑒,內子昨日受了驚嚇,沒聽清楚,下的并沒有說殺誰?” 劉太守冷笑一聲,“那個暫且不提,紀長公子,過來看看,這賬本可是你們紀府商戶的?” 紀余弦微一點頭,上前一步,上面衙役已經竟包袱拿下來,在紀余弦面前解開。 曲文昌抬頭瞄了一眼,渾身一抖,癱坐在地,臉色頓時變成了死灰色! 瞬間似是想明白了什么,回頭狠狠的瞪著李氏。 李氏知道犯了錯,低頭不敢看曲文昌。 紀余弦拿起賬本緩緩翻開,一連看了幾本,扔在曲文昌面前,“曲叔,你有什么話說?枉我紀家這樣信任你,你竟這樣做!” 曲文昌跪伏在地上, “老奴、知罪!” 李氏愣愣的看著,撲通一聲也跟著癱坐在地上。 …… 快傍晚的時候紀余弦從外面回到別苑。 蘇九正坐在木欄上,手里拿著一本書,認真的讀著上面的字。 下人遠遠退開,夕陽下,少女墨發如云,身上披著一件白裘,面容靈動精致,似誰家初長成的小姐,帶著明媚的朝氣。 紀余弦讓錦楓等人留在院外,一人緩緩走過去,站在梅花樹下,一雙微挑含春的鳳眸斜斜的看著少女,唇含淺笑,似三月春風拂過,滿園梨花盛開。 蘇九抬頭看過來,雙手撐著木欄,雙腿晃動,映著夕陽彎眼一笑。 那一笑若浮云落在心湖,蕩起片片漣漪,紀余弦緩步走過去,伸臂將少女抱在懷里,目光溫潤,“世人都說為夫姿容無雙,他們只是沒見過夫人罷了!” 蘇九不理會他貧嘴,只笑道,“事情解決了?” 紀余弦抱著蘇九回身坐在木欄下的美人靠上,輕笑點頭,“解決了!” 證據都在,沒什么好抵賴的,曲文昌雇兇殺人的事也全部已經交代,數罪并罰,被判抄家,壓入死牢。 和他同流合污的那些掌柜也全部都已經認罪,欺上瞞下,做假賬,私吞東家銀兩,數額巨大,家當沒收,一律按大律法懲處。 “我們還要在靖州多留兩日,十三家商戶中有六個掌柜涉及此事,為夫要重新安排掌柜的人選。”事情雖了,善后的事卻不簡單,好在他提前已經有所安排,不會影響商鋪的生意。 蘇九點頭,“好!” 紀余弦俯身抵上蘇九的額頭,一雙狹長的鳳眸似梅瓣上的初雪,清透中帶著妖嬈,長眸一眨,眼睫掃著蘇九的眼睛,帶起串串酥麻。 男人微微低頭,在蘇九的唇上一點,低沉笑道,“這次能這樣順利夫人功不可沒,想要什么獎勵?” 蘇九被這妖精瞧的渾身軟麻,含糊道,“那賣畫得的三千兩銀子就算獎賞了!” “夫人這般容易滿足?”男人聲音性感,低柔惑人,幽暗的光線上,眸子緊緊的鎖著少女,低低道,“給你親,好不好?” 男人墨眸中染著霞光,朦朧如絲,紅唇艷艷,異常誘人,蘇九似受了蠱惑,腦子里一片混沌,看著他瀲滟的薄唇,不受控制的微微仰頭,啟唇吻在上面,只覺呼吸間都是他身上的水蓮香,絲絲縷縷,入心入肺,生根發芽,再驅趕不出去。 男人的唇瓣微涼,蘇九閉上眼睛,張口含住。 她吻的輕緩,似在品嘗美味,淺嘗輒止,男人突然呼吸一重,手扶著她的后腦,重重吻下來。 夕陽一點點消逝,光線變的黯淡,兩人似忘記了周圍的一切,吻的癡纏不休。 夜里,太守府內,已經二更天了,劉太守仍舊在整理白日里的卷宗。 師爺陪在一旁,執筆將案件記錄在冊,眼睛一轉,淡聲笑道, “這紀家長公子果然不一般!” 他們整理整個案件,其中的種種緣故自然心知肚明。 劉太守捋須點頭,“紀長公子必然一早就知道這個曲文昌有問題,若是直接查賬點明,一是怕曲文昌不承認,二是怕外人說紀府卸磨殺驢,坑害元老。所以干脆將所有的賬本都直接交到了本大人面前。” “是!”師爺輕笑,“帳查出來有問題,因為曲文昌在紀府的名望和功勞,紀長公子顧及頗多,也不可能報官,而這樣一來,不但讓官府懲治了曲文昌,他還將所有的事他都撇的一干二凈!” 在旁人看來,紀余弦可沒懷疑曲文昌,甚至非常尊敬,而曲文昌不但欺主昧下,忘恩負義,還想讓夫人卷款私逃,甚至對朱掌柜殺人滅口,只是“巧合”下被官府抓到。 好一個借刀殺人! “哈哈,連本大人也被他擺了一道!”劉太守搖頭失笑。 師爺也跟著笑了笑,心里對這位紀家掌門人不由的多了幾分欽佩。 兩日后,蘇九和紀余弦離開靖州。 靖州的事情都已經料理好,十三家商鋪有六家換了掌柜,似乎也并沒有什么影響,鋪子里迎來送往,生意興隆,好似什么都不曾發生過。 曲文昌倒了,曲府被紀家收回,李氏和曲淼不知道去了何處。 紀余弦和蘇九坐著馬車出了靖州城,和來時似乎并沒有什么不同,只車廂內多了一個紅木箱子,里面裝著自曲家和其他六個掌柜家里收繳回來的一百多萬兩銀票。 馬車內,紀余弦躺在蘇九腿上,半閉著眼睛,表情悠哉,低低徐徐的道,“夫人,為夫比來時身價更高了,一路還要靠夫人保護!” 蘇九瞥他一眼,轉眸看向窗外,眼眸含笑, “騷包!” 快到年節了,盛京城里定然還有許多事等著紀余弦去辦,所以出了靖州后,快把加鞭的往盛京方向趕。 七日后的傍晚,馬車到了盛京城外,跟著進城的百姓一起進了城門。 蘇九在馬車里悶了七八日,此時恨不得立刻沖出去,迫切的想見到長歡和喬安他們。 看到少女臉上的雀躍,紀余弦也忍不住跟著心情愉快。 馬車一路向著紀府而去,此時紀府的人得到消息也全部在門口等著。 二夫人,錦宓,紀余弦的三房侍妾,奶娘,長歡,甚至連一向不怎么出房門的紀家二公子紀澤也出來了。 遠遠的就看到馬車駛過來,謝盈激動的道,“來了,來了,公子回來了!” 今日的謝盈打扮的尤其的明艷照人,上身穿著桃花云霧煙羅裳,下穿粉霞錦綬藕絲緞裙,外罩狐毛披風,墨發高挽,兩鬢個帶四支赤金碧璽簪,珍珠珊瑚的流蘇垂在發鬢兩側,襯的她一張芙蓉面嬌艷欲滴,直直將任芷兒和陳玉嬋全部都比了下去。 寒冬臘月,風很大,刮臉如刀,眾人目光殷切,也不覺得冷。 馬車由遠及近,在門口停了下來,謝盈雙眸灼灼的看著車門,面容激動。 錦楓將車門打開,紀余弦自馬車里走出來,一身銀色暗紋長袍,外罩黑色大裘,將他欣長的身形襯托的清俊矜貴,他沒下車,只等在門口,等著里面蘇九出來,將她披風上的風帽幫她戴好,才握著她的手腕踩著腳凳往下走。 謝盈看著紀余弦溫柔的神情臉上的笑容猛的僵住。 二夫人眼尾在謝盈身上一掃,無聲輕笑。 長歡站在人群后看著兩人握在一起的手,目光微微一黯。 唯有奶娘最高興,看到蘇九高興,看到紀余弦對蘇九這般愛護更高興。 兩人一下來,謝盈錦宓幾人頓時圍上前,“公子,您總算回來了!” 二夫人笑的慈和,“一路可順利?” “是,勞二夫人掛念!”紀余弦態度溫和有禮。 “大哥,嫂嫂!”紀澤溫潤一笑。 “嗯!”紀余弦輕笑點頭。 這邊奶娘和長歡也圍著蘇九上下的看,奶娘眼中含淚,“我們日夜掛念這小姐,還好,平安無事的回來了!” “嗯,回來了!”蘇九高興道。 長歡一旁哀怨的看著蘇九,“老大,我都想死你了!” 蘇九抬手捏了捏長歡的臉,“有沒有聽話?” 長歡伸臂抱住蘇九,“老大,以后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一步不落!” “出息,以為你還是孩子呢!”蘇九嘴里斥了一聲,卻伸手拍了拍長歡的肩膀。 她沒長歡高,幾乎整個人被長歡抱在懷里,然而長歡嘟著嘴卻真的像個尋找安慰的孩子。 紀余弦掃眼過來,眉頭不由的皺起,過去一把將蘇九拉過來,看著長歡的眸光微冷,隨即目光滑開,看著蘇九笑道,“一路辛苦,夫人陪為夫進去休息吧!” 說罷,不由分的拉著她往府里走。 其他人全部跟了上來。 紀余弦剛一回來,自然有許多事等著他料理,蘇九趁機溜回了自己的院子。 將在靖州買的那些東西給奶娘和長歡分了,然后急忙問道,“鏢局那里怎么樣了?” 長歡道,“放心吧,一切都很順利,萬事具備,只等著您回來就開張了!” 蘇九點頭,“安爺大炮他們好不好?” “好,都好,就是惦記老大!” 蘇九聽了,仍舊放心不下,想要立刻去見見他們,可是外面天馬上就要黑了,紀府的大門也要關了。 “長歡,我們出府去酒樓!”蘇九道。 “小姐,明天再去吧,天就要黑了!”奶娘一聽蘇九這么晚了還要出門,忙上前攔住。 “沒事,我和長歡走側門,去去就回。”蘇九道了一聲,帶著長歡往外走。 奶娘本來想問問蘇九和紀余弦這一路上的事,見她神情焦急,只得等她回來再說。 蘇九和長歡出了棲鳳苑,連側門也沒走,直接找了個沒人的院墻跳了出去,一路往永安街上的酒樓急趕。 酒樓里喬安和大炮都在,突然見到蘇九回來,都驚喜交加,忙將蘇九讓進去。 “大當家的,你總算回來了!”一向穩重的喬安也不由的有些激動。 胡大炮倒了茶放在蘇九面前,憨憨傻笑,“大當家的喝水!” 蘇九點了點頭,“你們都可好?” “好,一切都好!”喬安笑著點頭,不等蘇九問,便接著道,“鏢局那里都已經準備妥當,我另外請了一個鏢師,教曹大頭的人走鏢的規矩,所有人的都等著開張,迫不及待的想要走一趟鏢試試。” 蘇九點了點頭,“嗯,安爺辛苦了!” “沒有,我多在酒樓這邊,鏢局那邊的事都是大炮在照應。對了,收到大當家的信以后,阿樹和曹大頭帶著人去了清風寨,也快回來了!” “清風寨的人多,咱們還要另找地方安置!”蘇九道。 “大當家的放心,我已經派人再找了,這兩日就有眉目,只是住的地方好找,以后怎么安置?”喬安問道。 難道這些人也入鏢局,他們以后生意怎么樣還不知道,總不能讓所有人都當鏢師。 “不用擔心,我已經有主意了!”蘇九挑眉一笑,把和紀余弦商量的出海貿易的事和幾人說了。 喬安聽完以后兩眼發亮,激動道,“好,這個好,若此事能成,今后咱們真的就做大了!” 蘇九也忍不住興奮,“等年后,紀余弦就會派人來訓練這些人海上航船的技巧,等他熟練后,咱們就出海!” “老大,咱們是不是也能跟著去?”長歡期待的問道。 他們上過山,走過路,卻從來沒去過海上,偶爾聽到人提起海上航船,羨慕不已。 而且,海的那邊有什么,他們都很向往。 “當然可以,等船上了海,咱們都跟著去!”蘇九笑道。 “太好了!”胡大炮和長歡激動的眼睛冒光。 天已經黑了,喬安讓酒樓里的伙計上了酒菜,幾人邊喝邊聊。 說了一些鏢局和航海的事,喬安突然想起什么,道,“大當家的,您不在的這段時間那位蕭公子來過幾此,見您不在便走了,我只說您出門了,其他的都沒說。” 蘇九問道,“他找我有事?” 喬安搖了搖頭,“不像是有事的樣子,似只是來看看您!” “嗯,我知道了!”蘇九道了一聲,并未往心里去,繼續和大炮喝酒,喝的盡興,連時辰都忘了。 紀府里,紀余弦一直忙到戌時,錦宓在旁邊侍奉著墨墨添茶,目光凝在男子身上,只覺多日不見,男子似更加清俊了。 于老進來,恭敬的道,“公子,時辰不早了,用了晚飯再忙吧!” 快到年了,各地的商鋪年底將賬冊都交了上來,摞了滿滿的一桌子。 雖然各級管事將賬冊都整理出來了,但紀余弦過目一遍也要花上幾天幾夜。 抬手揉了揉額頭,紀余弦半闔著雙眸,淡聲問道,“夫人呢?” 錦宓正低著頭墨墨,杏眸中閃過一抹幽暗,不動聲色的起身為紀余弦揉肩,俏聲笑道,“少夫人一早便回院子里,這個時辰應該吃完飯歇息了吧!” “不會,她向來不舍得早睡!”紀余弦低笑一聲,聲音里帶著不自覺的輕柔,睜眸吩咐道,“去棲鳳苑里擺飯。” 于老低下頭去,“是!” 錦宓站在紀余弦身后,眸光陰暗,這一路上發生了什么?紀余弦似對蘇月玖和之前不一樣了! 以前就算他要蘇月玖陪著用飯也是讓人把她叫到出云閣來,現在竟然主動去棲鳳苑,那個狐媚子,路上肯定勾引了長公子! 錦宓銀牙暗咬,心生恨意。 棲鳳苑里,聽說紀余弦要來用飯,奶娘一下子慌了,蘇九根本不在院子里啊! 正急的不知所措,突然想起上次蘇九一夜未歸,紀余弦似乎也沒將她怎么樣? 這樣想著,心中略安,穩下心來忙跟著下人一起張羅擺飯。 紀余弦一來,進了飯廳,卻只見奶娘一人在屋子里,眸子一轉,淺笑問道,“你們主子呢?” 奶娘聲音盡量保持鎮定,“回長公子,我們小姐有事出府了!” 紀余弦眉頭微皺,緩緩抬眸看過來。 兩人傍晚時一起回府,天都黑了,什么事這樣著急,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紀余弦突然很不喜歡回到盛京后蘇九不在他掌控,甚至不了解她的這種感覺。 她身后錦宓卻是撇嘴一笑,面上故意露出擔心的表情,“公子,少夫人她是柔弱的女子,三更半夜的出門,不會、出什么事情吧?” 哪個大戶人家的小姐、婦人會晚上出門,錦宓語氣擔憂,話中意思分明是說蘇九這個少夫人不檢點。 奶娘抬起頭來,淡淡掃錦宓一眼。 紀余弦在座位上坐下,淡聲道,“你們都下去,我在這里等著夫人!” 錦宓一怔,忙道,“這怎么可以?公子您還沒用晚飯,餓壞了怎么辦?少夫人要是一夜不回來呢?” 紀余弦抬眸涼涼的看著錦宓,那目光不動聲色,卻帶著沁人的寒意。 錦宓喉嚨一緊,立刻低下頭去,“奴婢多嘴,奴婢這就退下!” 奶娘心中冷哼一聲,恭敬的福身,“奴婢也退下了!” 兩人先后自飯廳里出去,奶娘走在最后,將門輕輕闔上。 下了石階,幽暗的月影下,錦宓回頭看著奶娘,一張俏臉上滿是陰冷,“咱們做奴婢的對主子的行蹤要了如指掌,有出格的地方也應該勸著點,別做了什么不該做的事讓紀府也跟著一起丟臉,少夫人這半夜的出府去做什么,奶娘想必應該清楚吧?” 奶娘半低著頭,不卑不亢,淡聲道,“錦姑娘也說了,咱們都是奴婢、是下人,主子的事什么時候輪到咱們評頭論腳!紀府最是講尊卑規矩的,錦姑娘說話小心點,別讓長公子聽到了,連累奴婢也一起受罰!” “你!”錦宓咬牙瞪著奶娘,一甩袖往院外走去。 奶娘站在那看著女子的背影,拂了拂衣袖,轉身往自己房里去了。 錦宓出了棲鳳苑往主院里走,越想越覺得生氣,嫉恨蘇月玖得紀余弦重視,又恨蘇月玖的下人對自己不尊重。 她可是紀余弦的貼身丫鬟,平時就連府里的三位小夫人都要笑臉說話,她什么時候受過這種氣! 還不是仗著蘇月玖得了紀余弦寵愛,連著棲鳳苑里的人也雞犬升天,囂張得意! 錦宓心中憤恨難平,站在一顆梅花樹下,狠狠的揪了一把花苞,在手里碾碎,眸子里淬著嫉妒的恨意。 突然,她眸子一轉,思忖片刻,抬步往蓮波苑走去。 本書由首發,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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