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沁香回到客棧,聽到開門的聲音,蘭知繪立刻坐了起來。
沁香快步走到床邊,歡喜道,“小姐,恭喜你,我們現在就可以回坊里了。”
蘭知繪心頭滑過一抹欣慰,面上卻不漏,淡淡道,“他怎么說?”
“公子說,羽衣坊坊主的位置一直都給小姐留著,小姐想什么時候回去就什么時候回去,您要不回去,這坊主誰也做不了!”沁香故意用強調的語氣道。
蘭知繪面上這才露出一抹淺笑,“他真的這樣說?”
“當然,奴婢怎么會騙您?”沁香坐在床邊,眉目飛揚。
“那、他什么時候過來接我們?”蘭知繪指尖抿著錦被上的花紋,似漫不經心的問道。
沁香面上笑容一僵,低頭給蘭知繪抻了抻被角,訕訕笑道,“公子有事要去忙,咱們自己回去,方才奴婢上樓時和車夫已經交代好了,現在就在樓下等著小姐呢!”
蘭知繪眸光一閃,唇角的笑容也淡了幾分,“你有沒有和他說我病了?”
“說、了”沁香訥訥道,“可能是長公子實在是太忙了,等不忙了,一準去坊里看您!”
蘭知繪面上的笑已經完全消失,方才還有些雀躍的心也徹底沉了下去,手指緊緊攥著錦被,指尖一直扎進棉花里去。
“小姐,奴婢這就收拾東西,您先歇一會,等下咱們就回去!”沁香起身道。
蘭知繪淡淡點了點頭,“嗯!”
當日下午,蘭知繪便回了羽衣坊,坊里聽說坊主回來了,高興出來迎接,只是那笑容里多了些意味。
所有人都聽說,因為少夫人的事,蘭知繪將這坊主辭了,她們還道蘭知繪果真清傲,沒想到,這沒多久,竟然自己又回來了。
當然也有平日里和蘭知繪關系好的繡娘,高興的前后張羅,簇擁著蘭知繪進坊。
只是再一次踏入羽衣坊,蘭知繪的心境和之前已經大不一樣。
至少從前的心靜、淡然和那股子與世無爭的心情沒有了。
……
自從官府貼了關于科考的公示以后,蘇九就覺得喬安有些不對勁,總是站在賬臺頭出神,神思恍惚,偶爾出門看到那些告示總會不由自主的停下來。
過了一日,蘇九看到喬安將平日里看的那些書都燒了。
這日午后,店里不忙,蘇九將喬安叫去了后房。
坐下后,蘇九直接問道,“安爺,你怎么了?”
喬安一怔,淡淡笑道,“沒事兒,最近店里太忙,大概有些累了!”
“不對!自打官府出了告示以后你就不對勁。”蘇九直直的看著他,“安爺,咱們之間還有什么不能說的?”
喬安握著茶盞,低著頭澀然一笑,“真的沒什么事兒,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我父親是個教書先生,一直想考舉人,進入仕途,齊家報國,可一直未如愿。我自幼讀書,受他影響,也一心想要考狀元做官。也許還算有幾分天賦,二十二歲那年我參加鄉試,考了徐州第三名,中了舉人,全家歡喜,我也是自信十足,等著三年后進京參加趕考,一舉奪魁,從此完成我父親的心愿,也實現自己的抱負!”
想起前事,恍如隔世,如今科舉做官這些事都再和他無緣了。
蘇九問道,“后來呢?你為什么會來玉壺山?”
“后來、”喬安神情黯下去,低沉道,“我家里出了事,我身上背了兩條人命,不得不逃命,一路上驚恐恍惚,也不知道自己去了哪兒,看到大當家時,才知道自己竟然到了玉壺山,到盛京城下!”
大概他心底還是向往著進京趕考的,所以糊里糊涂便朝著盛京的方向來了。
這個蘇九到是聽喬安說過,說他殺了兩個人,才逃命出來。
“安爺,你若真想參加科考,我可以想辦法!”蘇九沉思道。
喬安搖頭,“參加科考是很嚴格的,祖籍、出身、品行,都要調查,外地的學子入京還要有地方官和學院的舉薦信,我的名字一報上去,人家一查我身上背著人命,馬上就把我抓起來去砍頭,怎么會讓我參加科考?”
“背著人命怕什么,我們哪個身上沒有人命?”蘇九不在意的道了一聲。
“咱們后來殺的都是強盜惡人,沒人追究,自然無事。可我殺的是普通百姓,而且肯定入了案的,自是不同。”喬安頹唐道。
蘇九想了一下,問道,“安爺,你為何殺人,殺的什么人,能不能和我詳細說一下?”
喬安低著頭,微微閉著眼睛,神色痛苦,似極不愿想起那些事,良久,才緩緩點頭,“和大當家說了也無妨。”
蘇九給他倒了一杯茶,“你說!”
喬安握著茶盞,手微微顫抖,想了一下,才低低道,“我十四五歲的時候,父親得了急病去世了,不過一年,母親也隨父親去了。我祖上是做官的,留下還有一點薄產,家里有一個老管家每日照應我起居。二十一歲那年,媒人去我家里,給我說了一樁親事,我當時一心讀書,對于親事并不上心,老管家卻上心的很,看了那女子的畫像后,將親事應了下來,給了對方不少的聘禮。年底,我和那女子就成親了。”
“成親后,我二人也算相敬如賓,我每日讀書,她照應家里家外,很是賢惠,我對她漸漸也有了些夫妻情誼,分外體貼愛護。轉過年便是鄉試,我和幾個同窗好友一起去徐州參加考試,考試后又在那等著發榜,一留便是月余。我考了第三名,中了舉,欣喜若狂,一路乘馬車急奔回家,迫不及待的想把這個消息告訴她。”
喬安說到此處閉上眼睛深吸了口氣,
“我日夜兼程,到了家時正是半夜,一進屋便看到她同一個陌生的男子躺在床上,衣不蔽體,驚慌失措。我當時似被人捅了一刀,滿腔的血都涼了下去。她哭著告訴我,她同那男子本是青梅竹馬,情深義重,只是男子家中窮苦,她家里不同意他們的婚事。后來她爹看中了我家里那點財產,所以逼著她嫁給了我。她成親后,那男子依舊對她癡心不忘,我趕考時,男子跑到我家里做工,兩人一時情不自禁,夜里就滾到一張床上去了。”
“我當時心中狂喜全部化成了憤怒,又看到兩人裸身惡心的樣子,一時被怒氣沖昏了頭,拿起桌案上的刀就對著兩人砍了下去。等到兩人倒在血泊中,我才猛然驚醒自己殺了人!”
“家里的老管家聽到聲音過來,也嚇傻了,匆忙給我收拾了行李,推著我往外走,要我躲起來,趕緊逃命去。”
“我在城門的墻角下躲了一夜,次日一開城門就跑了出去,一路慌不擇路的逃命,最后到了玉壺山。”
說到最后,喬安聲音已經漸漸平靜下來,“后來我也打聽過那邊的消息,老管家在我離開后的兩年已經死了,我家已經荒廢,而那兩人的消息卻沒打聽到。大概沒找到兇手,案子便不了了之了。”
蘇九卻似想起了什么,眉頭緊皺,眼珠咕嚕亂轉,突然抬頭問道,
“安爺,你的字是什么?”
讀書人一般都是有名,有字。
喬安不解蘇九為什么問這個,卻回道,“字玉修”
少女露出恍然的表情,突然起身,快步往外走。
到是喬安一愣,看著少女迅速消失的身影,微微皺眉,這是怎么了,一句話不說就走了?
喬安不解,但心里的事全部說了出來,覺得輕松了不少。
蘇九出了酒樓,招呼長歡道,“趕快上車,咱們出城。”
兩人坐在車轅上,長歡問道,“老大,咱們去哪兒?”
“出城,去玉壺山!”
“好咧!”
長歡一揚馬鞭,兩人駕車向著城門而去。
出了城門,太陽已經快落山了,兩人馬不停蹄,一夜未眠,次日一早,到了之前蘇九和紀余弦去靖州時吃面的那個小面館。
天剛亮,
面館里的男人剛剛開門,臉上帶著一道長長的刀疤,將他一張本俊秀的臉分開,顯得格外猙獰。
“客官這么早!”男人打了一個哈欠,將蘇九和長歡兩人迎進去,笑道,“灶膛還沒點火,您二位吃點什么,要多等一會兒!”
說罷向著后院招呼道,“孩兒她娘,來客了!”
“來了、來了!”女人抬手往后抿著額前的碎發,笑著小跑出來,溫和笑道,“兩位客官早!”
一邊說著,拿起抹布將最前面的一張桌子板凳都擦干凈!
蘇九在這夫婦身上一掃,開門見山,直接問道,“你們可認識一個叫喬安的人?”
她話音一落,兩人臉色劇變,直愣愣的看著蘇九。
此時后院突然傳來一陣呵呵冷笑,之前蘇九也見過的那個老婦人一撩后門的簾子蹣跚走了進來,蒼老的臉上嘴唇微微顫抖,仰天道,“報應,報應!老天有眼,玉修他終于找人來報仇了!”
說罷,激動的看向蘇九,一指那夫婦,顫聲道,“就是他們,就是這對奸夫淫婦,你殺了他們為玉修報仇吧!八年了,他們該得到報應了!”
“娘!”女子喊了一聲,眼淚霎時涌出。
蘇九松了口氣,這就對了!
長歡卻看的迷糊,扯了扯蘇九的袖子,低聲問道,“老大,玉修是誰?”
蘇九側頭,“就是安爺!”
長歡猛的瞪大了眼,似乎明白什么了。
婦人跌坐在椅子上,嚶嚶痛哭,女子跪伏在她腿上也跟著涕淚橫流,旁邊男人一臉鐵青,沉聲道,“當年是我們對不起喬安,你們兩位若是來替喬安報仇的,就盡管動手吧,只是我們的孩子是無辜的,求兩位放她一條生路!”
此時一個五六歲的小姑娘揉著眼走出來,似被哭聲驚醒,軟聲問道,“爹,娘,你們怎么了,哭什么?”
那老婦人擦了一把淚,看向蘇九,“這位公子是玉修的朋友嗎?這些年他去了哪里,他還活著嗎,過的好不好?”
蘇九點頭,“我這次來,就是帶你們去見他的!如果你們愿意親自向他賠罪,就和我走吧!”
幾人都是一愣,老婦人激動問道,“玉修真的還活著?他在哪兒?”
這么多年杳無音信,他們一直都認為喬安已經死了。
“對,他還活著,就在盛京城內,你們可愿去見他?”蘇九問道。
男人和女子驚訝的對視了一眼,沉思一瞬,緩緩點頭,“好,勞煩公子帶我們去見他,之后如何賠罪,我們都無怨言!”
老婦人緩緩起身,“這句話說的還算是人話,只要玉修原諒了你們,從這開始,我也原諒你們!”
女子目中一喜,“娘說的是真的?”
“是真的!收拾一下,關上門,我和你們一起去!”老婦人道了一聲,看向蘇九,“勞煩公子帶著我們一家人走一趟。”
“好!”蘇九重重點頭。
其實也沒什么收拾的,只帶了一些吃食,因為那婦人年紀大了,怕路上顛簸身體受不了,所以在馬車內鋪了一層厚厚的褥子,夫妻兩人將婦人攙上去,隨后抱著女兒上車。
蘇九和長歡依舊趕車,早飯也沒吃,又奔著盛京城的方向返回。
一路快馬加鞭,趕回盛京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城門剛要關閉,長歡用力的甩了一下鞭子,馬車加速,直接進了城。
一路上馬車里的一家人都很安靜,偶爾小姑娘會好奇的問他們要去哪里,女人訥訥回一句,便不說話了。
此時進了城,幾人低頭坐著,更加緊張。
馬車在酒樓門前停下,天已經徹底黑下來,蘇九打開車門,讓長歡扶著老婦人下車,帶著一家人往酒樓里走。
女人拘謹的抬頭看了看富貴氣派的酒樓,面上越發的慌張,緊緊的握著自己女兒的手跟著蘇九身后。
此時正是飯時,大堂里坐滿了人,人聲喧嘩。
伙計見蘇九進來,忙恭敬請安,“公子來了!”
“安爺呢?”蘇九一掃賬臺后空空的椅子問道。
伙計四目一掃,撓頭道,“方才還在這,這一會兒大概去樓上了吧!”
“行,你忙去吧!”
大堂里喧鬧,人來人往,不是說話的地方,蘇九讓長歡去找安爺,一人帶著他們進了賬臺后的房間。
老婦人、夫妻兩人,加上一個孩子在椅子上坐下,不安的等待著。
老婦人到是比開始平靜了不少,四下看了看,笑道,“玉修就在這里嗎?他在這里做工?”
蘇九讓下人送了茶和點心進來,道,“安爺是這里的掌柜!”
幾人都有些驚訝,沒想到喬安竟然在盛京城里開了這么大一個酒樓。
老婦人抹淚道,“好,真好!玉修就是有能耐,到哪兒都能出人頭地,以前還中過舉人,若不是出了事,興許現在早已做官了!”
一邊說著,又嚶嚶哭起來。
旁邊女人挨著自己男人坐著,手指絞著粗布麻衣的衣角,低頭默不作聲。
很快門外傳來腳步聲,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喬安穿著一身淺灰色的長袍走進來,面容周正儒雅
,看到屋子里這么多人,微微一怔,目光落在蘇九身上,“大當家的你終于回來了!”
他話音落地,所有人倏然抬頭看過來,老婦人更是顫巍巍起身,激動道,“玉修,你還認得娘嗎?”
當年兩家結親后,喬安自己沒有父母,對岳丈岳母當自己的爹娘一樣孝順,老婦人被兒子打罵,都是喬安接回家里照應,老婦人也一直把他當親生兒子,所以后來出了那樣的事,她最生氣!
女人和她的男人也站了起來,目中含淚,愧疚、驚訝的看著喬安。
喬安一下子呆在那!
本以為對方都死了,八年后,終于相見!
八年了,女人早已不是當初如花似玉的模樣,鬢角染霜,面色發黃,眼尾起了褶子,滿是滄桑歲月的痕跡,她旁邊的男人也不再是清秀俊俏的年輕公子,臉上一道長長的疤痕,像是一條長而深的溝壑,隔開了八年前和八年后。
女人和男人緩緩對著喬安跪下去,“玉修,是我們對不起你,今日終于能向你來請罪!”
一邊說著,女人已經泣不成聲。
當年兩人是夫妻時,喬安對她的好,她都記得,是她糊涂,才做出這種違背天良的事,這些年,她沒有一刻安心過,如今終于能親自跪在他面前認罪。
喬安滿目震驚,踉蹌后退一步,啞聲道,“你們、你們沒有死?”
老婦人哭道,“他們該死,老天卻讓他們活著,就是為了受罪還債!”
女人搖頭哽聲道,“那一夜,我和云郎中刀昏迷,老管家也以為我們死了,在門外坐了一夜,次日一早叫了下人去買棺材,棺材買來,我就醒了,老管家見我沒死,忙又找人去請大夫。就這樣,我和云郎都活了下來!”
喬安畢竟是個書生,年輕沒多少力氣,當時又氣又亂,拿了刀一人砍了一刀看到血就嚇懵了
。
其實兩人的傷口都不深,女人被扎的一刀在肩膀上,男人稍重一些,被砍在臉上。
“把我和云郎救醒后,老管家就派人出去找你,可是卻再也沒找到。”
女人說到這兒,后來的事便沒再繼續。
怎么說?
說她后來和她青梅竹馬的云郎又成了夫妻,因為被鄉里唾罵,便離開了家鄉,四處流浪,最后到了玉壺山?
這些話,她如何說的出口。
而她不用說,喬安看著兩人的狀態,和那個嚇的縮在老婦人懷里的小姑娘,也猜到后來發生了什么。
喬安一時萬千心緒上涌,竟也不知開口說什么!
當年女人背叛了他,害的他背井離鄉,四處逃命,后來落草為寇,做了八年的山匪。而這幾年,他也一直以為他們被他殺了,恨意也漸漸的消了。
如今知道他們沒死,也沒了當初的恨和怨,那時候他們都太年輕,做事沖動,所以一起做下這樣的后果。
長長吁了口氣,喬安仰頭,心潮翻涌,心緒難平,卻又覺得自己平靜了!
仿佛到了現在,所有的事終于有了一個結束。
“你們都起來吧!”喬安淡淡道。
“玉修你打他們幾下吧,娘知道你受苦了!”老婦人掩面哭泣。
女人和男人也跪在地上不動。
“起來吧,我當初以為自己把你們殺了,所有的恩怨抹平,這么多年,也沒什么恨了。”喬安淡聲道。
夫妻兩人這才緩緩起身,“是我們對不起你!”
喬安問道,“老管家走的時候可好?”
其實這些年來,他心中最不安的就是覺得對不起老管家,那時候他是個書呆子,年輕不懂事,又嚇壞了,所以只顧逃命,卻沒想過老管家會不會受牽連。
“嗯,我伺候他去世的,沒什么病痛,只躺了一天就走了,只是心里掛念你,臨走前昏迷了還一直念著少爺。”女人垂頭低低的道。
喬安緩緩轉過身去,背對著眾人,潸然淚下。
蘇九走過去,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喬安微微點頭,深吸了口氣,明白人死不能復生,他能做的就是回去,在老管家墳前燒些紙,告訴他自己還活著,活的很好!
“以前的事都過去了,從此我們恩怨兩斷,再沒有關系。”喬安淡聲道。
他八年流離,從有大好前程的舉人變成山匪是因為他們,家破人亡是因為他們,可當年他兩刀下去,也算恩仇盡泯了,以后再見便是陌生人。
“是,多謝你能原諒我們,今日有你一句話,下半輩子,我們也能過的踏實些了!”男人低著頭道。
喬安轉過身來看向蘇九,“明日我就啟程回徐州,一是給我們老管家上墳,二是找到我當年的恩師,他應該還記得我,我需要他給我寫舉薦信,入京趕考!”
既然他當初殺的兩人沒死,那也就沒有什么人命官司,他還可以做為舉子入京。
這對他來說也算是意外的驚喜!
蘇九點頭,“明日我讓阿樹備兩匹快馬,再派一個鏢師跟著你回去。”
徐州離盛京有十日的路程,若是快馬加鞭,半個月可以來回,誤不了趕考。
喬安點了點頭,對蘇九深深一揖,鄭重道,“大當家再造之恩,喬安永生難忘!”
“不需如此!”蘇九撫著喬安起身,眸光清澈,“你準備一下,我現在就去鏢局找阿樹!”
蘇九說著要走,卻被喬安攔住,“大當家,我看您還是先回一趟紀府吧,昨夜,紀府的人快把整個盛京翻遍了!”
蘇九一怔,倒吸了口氣,她怎么把紀余弦給忘了?
喬安輕笑了一聲,“您一句話不說就走了,紀長公子來了酒樓兩趟,我也不知道您去做什么了!”
“嗯!”蘇九點頭,“我先回家,讓長歡去鏢局里找鏢師明日送你出城,還有這一家人,今日太晚了,給他們找個客棧先住下,明日一早讓長歡送他們回去!”
“放心吧,我會安排的!”喬安頷首。
蘇九一切安排妥當,才急忙回紀府。
天已經黑透了,紀府門口掛著兩個大紅燈籠,將門前照的暗影重重。
蘇九進了出云閣,于老先看到,不動聲色的松了口氣,“少夫人您回來了!”
蘇九問道,“紀余弦呢?”
“公子在書房呢,少夫人過去吧,公子昨晚一夜沒睡,若是發脾氣,少夫人擔待些!”于老道。
蘇九抿唇笑了一聲,“嗯,我知道了!”
門口錦楓站著,看到蘇九微皺的眉頭頓時展開,喊了一聲,“公子,少夫人回來了!”
蘇九手放在木門上,轉眸看向錦楓,心虛道,“他現在心情怎么樣?”
錦楓訕訕一笑,“下午有三個管事挨了罵,晚飯沒用,大概、不太好。”
紀長公子,是盛京城里有名的優雅貴公子,很少有人見過他發火,今天那三個管事有幸見識到了,出門的時候還哆嗦著。
蘇九深吸了口氣,“那我還是不進去了,回去睡覺,明天早晨再來!”
她趕了一天一夜的路,渾身都快顛散架了,又困又餓,要是進去后再被他訓,還能不能活了?
反正紀余弦已經知道她回來了,不用再派人出去找了。
蘇九說了一句,返身就要回棲鳳苑。
“少夫人!”
錦楓忙將蘇九攔住,“少夫人留步,您千萬不能走,您回去睡覺了,咱們一夜都不用睡了,昨晚屬下就沒睡,求您體諒!”
看著錦楓可憐兮兮的臉,蘇九嘆了口氣,“辛苦了,你回去休息吧,我現在就進去,有什么事我自己擔著!”
錦楓立刻一笑,“多謝少夫人!”
蘇九揮了揮手,推門進了書房。
屋子里燈火安靜,爐香裊裊,紀余弦一身暗紅色長袍姿勢輕懶的依靠在軟塌上,手掌托著一卷古書,靜謐如畫。
窗外芭蕉剪影斜斜入內,映在他俊魅妖異的面孔上,平添幾分朦朧高華。
聽到有人走進來,男子頭也未抬。
蘇九故作淡定的走過去,倒了茶水轉身坐在矮榻上遞給男人,笑道,“長公子喝茶!”
男人面容無波,溫淡如常,似未聽到。
蘇九訕訕收回手,自己把茶咕咚咕咚喝了,輕咳一聲道,“聽說長公子夜里沒吃飯,我也一日沒用飯,餓的很,不如我們作伴去吃個飯吧!”
男人依舊不理。
蘇九把茶杯放下,微微靠近男人,歪頭看著男人墨黑的長眸,“生氣了?我昨天有急事出城,沒來得及告訴你,況且我一個人來去慣了。”
說完主動將出城給喬安尋找他以前妻子的事說了。
“是不是太巧了,咱們吃飯的那家面館,竟然就是喬安以前的妻子開的,喬安一直以為自己把他們殺了,他們也都以為安爺死了,整整八年才相見。”
蘇九自顧說著,男人依舊不說話。
蘇九咬了咬唇,探身過去,仰頭親在他的紅唇上。
每次他一生氣,她只要親一親,他肯定就不會氣了。
男人唇瓣微涼柔軟,帶著淺淺水蓮香,異常的可口,蘇九閉上眼睛,輕輕吮咬。
大概是真餓了,蘇九吻的漸漸急切,撐著矮榻的雙臂也變成了抱著男人的腰身。
男人手中的書滑落,一雙妙目漆黑如夜,目光濃稠的看著吻他的少女。
得不到男人的回應,蘇九有些急了,張嘴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男人悶哼一聲,攬著少女的腰身將她壓在身下。
蘇九睜開眼睛,盈盈水眸中映著男子漆黑的雙眸,撩起眉梢英氣一笑,“不氣了?”
男人輕輕勾唇,眉眼如畫,伸出一根修長的手指輕點蘇九胸口,“什么時候我才能落在你這里,被你時時刻刻的記著?”
蘇九皺了皺眉,似懂又不懂。
男人嘆了一聲,吻溫柔的落下來,細嚼慢咽的吻著她的唇舌,低低問道,“餓了?”
蘇九點頭。
“想吃什么?”男人聲音低啞,性感磁性。
你!
蘇九嘴里含著這個字,差點吐出來,忙轉口道,“什么都行!”
餓急了,什么都可以吃!
男人一手托著她的腰身,將蘇九抱了起來,抬步往外走,淡聲道,“先喂飽了你,晚上再罰你!”
蘇九懶懶的趴在他肩膀上,愁苦道,“我一夜沒睡,長公子饒了小的吧!等小的睡好了給您當牛做馬報答您的恩情!”
紀余弦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曖昧道,“做牛可以耕地,做馬可以騎,你能做什么?”
蘇九自是不懂這些葷話,立刻道,“我能做的多了,殺人放火,攔路搶劫,占山為王、”
蘇九驕傲的說了一大串。
紀余弦胸口鼓動,轉頭在少女耳側親了一口,低低道,“我只想夫人為紙,我為筆,做一副春深入宵畫。”
溫熱的氣息拂在耳邊,蘇九腹下突然升起一股燥熱,她偏頭躲開男人的靠近,看著廊外含苞欲放的桃花,抿唇無聲輕笑,春天要來了吧!
她做山匪時,最盼望的就是冬天過去,春天到來。
驚蟄以后,天氣一天比一天暖和,紀余弦命人改造的出海上船已經快竣工,而船員的訓練也已經轉移到河邊開始海盜實戰訓練。
喬安走了已有十日,算算也差不多快回京了。
自從喬安走后,蘇九便把長歡派去了酒樓做掌柜。
長歡不能每日再跟著蘇九,紀長公子最是高興,終于去了一件心事。
讓蘇九沒想到的是,長歡在經商方面似極有天賦,將酒樓打理的井井有條,生意越發紅火。
夜里長歡回紀府,蘇九開始教長歡認字,看賬本。
長歡小時候學過字,這些年沒用也還記得,所以學起來飛快。
喬安回來也要專心準備科考,不可能再管酒樓的事了,酒樓的生意以后也許就全部交給長歡了。
另外,酒樓里太吵,不適合讀書,蘇九打算再找一處安靜的院子,給喬安讀書用。
這日紀余弦一早出去查賬,蘇九也沒去書房,去街上轉了一圈給喬安找院子。
浣洗房里,秦嬤嬤拿著一件織錦披風交給管事的小丫頭,“喬管事,這是少奶奶的披風,奴婢已經洗好了,聽說少奶奶急著要,麻煩您跑一趟給送去吧!”
當初被蘇九升為管事的小丫頭叫喬雁,聞言立刻放下手中的活,點頭道,“好!”
喬雁雖然如今是管事,但畢竟是剛進府的下丫鬟,為人單純忠厚,做了管事也經常幫著浣洗院的下人干活。
秦嬤嬤余威仍在,喬雁不敢不聽,忙將披風接過來,“好,奴婢馬上就去!”
秦嬤嬤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有勞喬管事!”
喬雁自浣洗院出來,來到棲鳳苑,站在門口向著里面張望。
她現在雖然是個管事,但從進了紀府就呆在浣洗院,對外面既陌生又敬畏,躊躇不敢進門。
正猶豫間,蘇九正好自外面回來。
看到喬雁,出聲問道,“什么人?”
喬雁嚇了一跳,慌張轉身,見是蘇九立刻低下頭去,“奴婢見過少夫人!”
蘇九問道,“有事?”
喬雁忙將手里的披風捧著遞上前,“這是少夫人的披風,下人洗好了,奴婢給送過來。”
蘇九順手接了過來,道了一聲謝,笑著看著緊張的小丫鬟,笑道,“你是上次在浣洗院里挨打的那個小丫頭吧?”
也許是蘇九沒有主子那種高高在上
的嚴厲,喬雁聽到蘇九一笑,也不在那么害怕,抬起頭來甜甜一笑,“少夫人還記得奴婢?奴婢一直想來謝謝您,可是身份低微,又沒什么能孝敬少夫人的,所以一直沒敢來!”
“客氣了,舉手之勞!”蘇九笑了笑。
“少夫人有事盡管吩咐,奴婢一定盡心盡力。”
“好,我知道了!”
“奴婢退下了!”
小丫鬟走了以后,蘇九才拿著那披風進了棲鳳苑。
棲鳳苑里極其安靜,奶娘不知道忙什么去了,幾個小丫鬟無事坐在廊下打盹。
蘇九進了寢房,隨手將披風扔在矮榻上,見矮榻上有一本酒樓的賬本,大概是昨天長歡忘在這里的。
蘇九盤膝坐在矮榻上,隨手拿起來翻看。
正是午后,春陽明烈,陽光曬進來,蘇九看著看著便開始犯困,閉上眼睛歪在軟枕上便睡了過去。
外面不知何時起了風,丫鬟冬雪看了這邊一眼,道,“少夫人大概再午睡,起風了,我去把窗子關上,免得少夫人著涼!”
說著往這邊走,到了窗下見蘇九正躺在軟塌上,旁邊放著一本賬本和一件疊好的披風。
冬雪掃了一眼,隨即將窗子緊緊關上。
回到廊下,冬雪道,“奶娘說晚上要給少夫人做水晶羊肉湯,咱們去剝菱角吧。”
“天還早呢,著什么急?”秋葵懶洋洋的道。
“快走吧!讓人看到你這副憊懶的樣子,又以為咱們伺候少夫人不精心,公子可是要罰的!”冬雪拉著她們幾人起身。
一聽這個,秋葵幾個丫鬟才起身往后面廚房里走。
院子里沒了人聲,越發的安靜下來。
春風中,陽光柔和,唯有一道光線格外的熾烈,從蘇九寢房外的一顆海棠樹上射出來,直直的透過窗子射進屋子里,落在那披風上。
細看之下會發現樹杈上放著一塊琉璃燈片,放的位置和角度正好將光線折射進蘇九的窗子里。
很快窗紙便被灼出一個口子,熾熱的光線落在披風上,披風迅速的燃燒起來,散發出一股淡淡的香味,遮了煙火氣,隨即將軟塌上的錦裘軟枕以及旁邊的賬本都燒起來。
長歡吃了午飯后總覺得心神不寧,酒樓里人多,幾次都差點撞在客人身上。
小伙計開玩笑道,“歡爺,您今天這是怎么了,走了魂似的?”
長歡咧嘴一笑,回到賬臺后,想著也許是不在蘇九身邊所以心里不踏實,正要拿出賬本來翻看一眼,找了幾個地方沒找到,才猛然想起昨晚把賬本落在紀府了。
正好有了理由回去見蘇九,長歡叫了個伙計看著酒樓,一人出了門往紀府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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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好友文《頂級盛婚:影后,寵入骨》素包子/著
牧寧,華國皇者家族的后裔,俊美的像個妖孽。
傳聞:這位太子爺不僅沉默寡言還閉門不出,是個社交恐懼癥?
什么鬼?!
這是一篇豪門貴公子的追妻文。
這是一篇行走在娛樂圈的甜寵文。
這也是一個重度顏控,一不小心就招惹上了一個看似無害的某妖孽的故事,當妖孽蛻變,某人想要拍拍身上的塵土瀟灑離去?
呵呵,怎么可能!
【攝影棚內】
出了名的深度潔癖大總裁牧寧,看著剛剛拍完打戲的李檬,在眾目睽睽之下拍了拍自己修長的雙腿:“小檬,來,坐這里。”
眾人聞言臉色遽變,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
她抬眸,笑了笑:“你說什么?”
他一臉認真:“椅子上有灰塵,坐我腿上。”
李檬“。…。”
這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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